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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沾衣 完结+番外 (木梓君)


  越子临生平只见过一次这样的礼,是方敛收拾旧物时给她看的——当年顾侯爷下的聘礼。
  越子临的表情奇怪异常,道:“别看了。”她声音都有些哑。
  凌无悔从来没见过这样正式的纳征,故而不知道这是聘礼,反而奇道:“方才丫鬟不还是得意洋洋耀武扬威吗?怎么现在就和霜打的茄子似的?”
  她拉着越子临,道:“再看看,这礼虽然重,却也不是还不起,你担心什么?”
  越子临这几年在外面什么东西没见过,怎么就见到这些东西有如此大的反应?
  凌无悔拿起一个玉琮,在手中把玩,东西虽好,却不是最好,但在漳州能寻到这样的美玉已实属难得,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见段长歌之用心。
  下一样,是一盒俪皮。
  触手如同天鹅绒一般柔软,凌无悔忍不住拿手蹭了几下。
  美玉锦缎虽好,却远远没有这一对鹿皮费功夫。
  鹿皮要从活鹿身上剥下后立刻用盐浸透,放置于大桶中每日搅拌,其力道与时间皆有说法,半月之后才可鞣制。
  若不用盐浸泡,或者有一样不对,那么鹿皮轻则出现斑痕褶皱,重则干瘪腐烂。
  凌无悔啧啧称奇道:“这段少帅果然讲究。”
  越子临又是白瓷般的脸蛋儿,冬日穿着这样的大氅定然好看。
  这一一件件得人心的礼物送过来,让本来对段长歌留连欢场温柔乡的声名深表怀疑的凌无悔确认,段长歌确实有那个令人念念不忘的本钱。
  凭心细如发出手大方这两点,就足以打动好些人。
  更何况段长歌性情温雅,容貌惊人,出身更是高贵。
  这样的女人,没有人喜欢才是奇怪。
  越子临捏着鹿皮,没说话。
  凌无悔再开一个小盒子,发现里面竟有长命缕、五色丝和合欢铃、九子墨等物。
  这时候她意识到一些不对,道:“段不疑这是送礼呢?还是下聘呢?”
  越子临道:“许是送错了也说不准。”
  若是能把这种例行的东西送成聘礼那不是蠢,是没心肝。
  段长歌有没有心肝她不知道,可她不蠢却是真的。
  越子临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那送回去?”凌无悔提议道,虽然她挺舍不得这鹿皮的。
  越子临阻止道:“不可。”
  她见凌无悔露出了明了的神情,解释道:“魔教与段帅刚刚达成共识,现在把礼物送回去是什么意思?割袍断义吗?况且,这礼就算送错了我们也不能说,事关段帅的颜面。难道你要出去说,少帅连礼都能送错?”
  她说得如此义正辞严,凌无悔频频点头,道:“此言甚是。”她似笑非笑,“那东西放哪?收到宅子的库里去?”
  越子临思索道:“宅子内的空库我去了一次,颇为冷湿,这里面锦缎织品较多,放在那容易损坏,若是以后真要奉还,也要完璧归赵。如此还是找一处朝阳的好。”
  库房哪有朝阳的?
  凌无悔道:“我住的那间倒是朝阳。”
  越子临点头道:“我住的也是,把东西都送到我那去吧。”
  凌无悔不甘心道:“为何不是送到我这来?”
  越子临哼笑道:“我怕把东西放在你那,一个监管不力,东西和人一起走了,我去哪说理去?”
  她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事事为了魔教,毫无死心,而此刻越子临想的却是,段长歌送她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让别人染指。
  凌无悔冷嗤道:“我什么没见过,会贪你这些东西?”
  越子临却不理她,招呼人把东西送过去。
  ……
  入夜,漳州闷热,越子临泡在浴桶中不愿意起来,若不是她听见房顶的瓦响了几声,她是不会动的。
  那声音分明是有人踩到了上面。
  是谁?

  ☆、第五十二章 枉为

  越子临穿好寝衣, 披了件轻薄袍子才出去。
  她知道是谁, 也知道见这个人不需要拿剑。
  等她轻飘飘地站在房顶上时, 确实看见了穿着月白长袍的背影。
  越子临的烟枪在手中转了一圈, 道:“哪里来的蟊贼,竟然到了魔教的房顶上, 我看是嫌活的太长。”
  她的声音刻意压得又冷又冰,却掩饰不住笑意。
  段长歌转过身, 无奈地笑了, 道:“越左使是打算架锅烧柴了?”
  “那是你的活儿。”越子临道。
  “恐怕某还要自己跳进去。”段长歌道。
  越子临笑道:“大人不愿意?”
  “既然是你想, 那某心甘情愿。”段长歌朝她走来,“自营中一别, 多日未见。”
  一日不见, 如三月兮。
  离近了她才发现越子临穿得是什么,微微皱眉道:“怎么穿成这样?”
  越子临似笑非笑道:“这可是要问你了,段少帅。我在房中沐浴, 你突然到了房顶,我不知是谁, 可不要出门看看?”
  “不知是谁便穿成这样。”段长歌闷闷道, 脱下外袍给她裹上了, “剑也不带。”
  越子临知道这是关心,于是笑意更深,道:“别在房顶,我们进去说。”拉着段长歌的手腕就跳了下去。
  凌无悔在房中听见有声音,奈何那风月斋新送来的话本太有趣, 她也没探头看一眼。
  总归不是段长歌。她心道。
  ……
  进了房间,越子临立时换了表情,道:“我在房中沐浴,你却在上偷看。”
  段长歌解释道:“我没看。”
  越子临根本不听,道:“段不疑你枉为君子。”
  她这幅模样动人,段少卿叹了一口气,道:“梁上君子也是君子。”
  越子临仿佛第一次见过她一般地上下打量,几日不见,段长歌脸皮见厚啊。
  段长歌丝毫没有被这样细细地审视看不自在,道:“过来。”
  浴桶熏得整个屋子都闷热闷热的,热气都扑人脸。
  越子临意外地觉得喉咙有些痒,她咳嗽了几声,道:“作甚?”
  段长歌见她似乎提防什么似的,虽然不解,却没有探究,毕竟她有别的事情要做,便走了过去。
  越子临见她把手搭上了腰带,然后——伸向了玉佩。
  段长歌你真是!
  越子临气得连什么都不想说。
  段长歌解下玉佩,拉着越子临的手把玉佩放了上去。
  越子临穿着寝衣,她实在没有地方给她把玉佩系上。
  段长歌道:“某送出去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越子临弯着眉眼,道:“段大人对朋友总是这样好吗?”
  “朋友?”段长歌细细品味这两个字,突然笑了,笑容很是奇怪,“我们还是朋友?”
  “不若我们是什么?”
  她倒要看看,这守礼斯文的段少帅如何说!
  段长歌轻轻地摸着她的手指,道:“无病对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还是某的朋友?”
  两人挨得太近,几乎已经鼻尖贴了鼻尖。
  段长歌的吐息,就落到了她的脸上,又热,又痒。
  撩动人心。
  这个距离似乎有些危险。
  因为越子临确实感到了身体在趋于紧绷,在面对劲敌时,她一贯会如此,她甚至有拔剑而起的冲动。
  但是这个人,是段长歌。
  她按捺着心头的焦躁。
  这种情况下,似乎人血是最好的解药,无论是用刀划开的伤口,还是用牙齿咬下的痕迹。
  段长歌的嘴唇碰到了一个东西,冰凉冰凉的。
  是越子临的玉烟杆。
  她虽然没拿着刀,烟杆却是一直攥在手中。
  越子临退后一步,道:“段少帅的伤势如何了?”
  她镇定自若地坐下,任凭浴桶蒸腾的热气熏得眼角水红。
  她是在犹豫,因为她比段长歌更冷静。
  她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她想为家族报仇,想当年的公案昭雪,她还想……
  她还想要,段府的少帅,那位段少卿,段不疑。
  段长歌压下刚刚被撩起来的情绪,也坐了下来,道:“还好。”
  “还好?”越子临微微皱眉。
  段长歌道:“伤口并未化脓,素先生又是妙手回春,伤好得很快,约半个月,这支胳膊便可以拿剑了。”
  越子临突然笑了,歪着头,道:“果真?”
  段长歌道:“果真。”
  越子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某并未……”她生生把痛呼咽下。
  越子临抽回手,她的笑容甜美而冷漠。
  段长歌看见了她手上的血,于是不再说话。
  越子临甩去了血珠,嘲弄道:“段大人在撒谎之前,先看看自己的伤口裂没裂开。”
  血都把衣服浸透了,还说好得快,当她是瞎子?
  段长歌到的比她预期的早,显然行军速度比以往快,几日的舟车劳顿,到了漳州就开始处理公务,她伤口好得快才有鬼。
  刚才恐怕是又上房,又从上面跳下来抻到了伤口,把血痂扯开了。
  越子临道:“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她话说得直白明了,不让人有一点遐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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