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怪未免太多了些吧。
救她的黑纱女子呢?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黑纱女子的眼睛会说话,似是饱经世故又似与许仙相识,年轻女子则俏皮许多,当是从前听说过许仙,并未见过许仙的,想来应当不是同一个人。
莫不是许仙往日的风流债?自己没有记忆,并不代表不存在呀。他一世里救了白蛇,难保下一世不救个螺蛳,救条咸鱼什么的。黑纱的可能是芝麻精,夜访的是蝙蝠精,要不要凑齐七个报恩的妖召唤一个大妖呀。
如果人人都来结亲报恩,许仙怕是吃不消吧。
许西元坐在门口乘风凉躲白素贞,一边吐槽许仙自得其乐。小青看到心里不痛快,施个法术挪走了她的凳子,让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许西元拍拍裤子上的灰,回首就见到小青不忿的面孔,还冲她哼了一声,她对她笑笑,不去理会。
小青从白素贞那听说些许那夜发生之事,受她之命查探相见欢,又见许西元与白素贞生分了,直骂她占了便宜还薄情寡义,也不管这生分之举是白素贞授意的。
“姐姐,那许西元真不是好人。你都与她那样了,她还对你这么冷淡。”
白素贞无奈道:“那夜是无心之举,我下凡本为报恩,待产子后自当继续潜修,她对我息心不是正合你我之意?”她与许西元朝夕相对,自然对她的态度感受至深。哪怕叫她一声,许西元都要行一礼问,白娘子有何吩咐,毕端毕正。她只得吩咐,其余的话实在说不大出口。晚间,她躺在榻上,许西元给她看个背影,娇弱倔强的女体蜷缩在许仙里躯壳里,满脸皆是我不高兴。这副样子,同住的白素贞怎么高兴得起来,两人的关系分明才好了不久。
小青道:“我们自去修行是我们的事情,可是她这样不对啊。她对你有情就该从一而终,尤其是和你都有了肌肤之亲,难道就能不负责任?”
白素贞道:“小青,你要西元如何负责?”以拥抱亲吻作为礼节的那个时代的人,想必没有负责任的说法,实在要说,也当是她对许西元负责。
“我不管,反正她这样就是不对。你不知道,方才她坐在门口,往来的小娘子招呼她,她还对着那些小娘子笑,真是招蜂引蝶。你都难见欢容,她凭什么那么开心。”
许西元素来随遇而安,这些日子相处,白素贞已然发现她的秉性,就冲她夜宿南山寺能招个山魈回来帮工可见一斑。她又常说自己喜欢长得好看的,偏生外头美貌的男子女子如此之多。“你又作弄她了?”
小青这才笑了,“我踢了她的凳子让她跌一跤。哼。”
“小青,莫要欺负西元。”
“姐姐,你老是帮她。”
“好啦。”白素贞不想她再提许西元,便问这几日查探有无收获,可曾找到许西元所说的年轻女子。
小青一无所获,若不是小二黑也见到那名女子,她都要认为是许西元编出来骗她们的。
“西元怎会骗人。”
“啊哟,我只是说她像是骗人又不是说她骗人。姐姐,过去你总是官人官人,如今就是西元西元,怎么比那人间凡妇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青一万个不满,身为妖毫无妖的自觉,同凡人扯什么情深。人与妖不同寿,真有海样深情,人一生不过百年,能有什么损失,倒霉的还是妖精。
白素贞一时无言以对,默然半晌才道:“休说浑话,什么凡妇凡妇,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多生事端。”
这会儿轮到小青无语了,还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生事端呢。“姐姐,许西元知道也无妨,她又不是许仙那胆小如鼠的,说不定啊,她晓得我们的身份会多爱你一些呢。”
“会吗?”
呀,竟还有丝丝雀跃是怎么回事。
小青恼怒地轻推白素贞,道:“姐姐!”
“我的意思是,她怎会如此。”
头一回,小青产生了不想再与白素贞多言的想法。
说不定那年轻女子是许西元串通小二黑编造的。许西元从小二黑那晓得相见欢的用途,找来用在姐姐身上,和姐姐春风一度后,让姐姐不得不把她放在心上。小青忍不住要想,无论是许仙还是许西元,都比白素贞像妖。她重重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小青,我只是难得见对异类心存善念的人。”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小青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谁叫你是姐姐呢。”
白素贞嘴角微勾,继续手中针线。她在为尚未出世的孩子缝制衣衫,倘满月后离开此间,把孩子交托许仙的姐姐姐夫抚养,与小青回到青城山继续修炼,以期早日正道归真。每每想到此节,她心痛难忍,此时更添一分怅然。若许仙仍是许仙,此世尚有姐姐姐夫,不致孤单,如今许仙是许西元,她孑然于世,又有谁人。思来想去,自己竟是许西元此世最亲近之人。
“小青,你说她,所来为何?”
小青暗哼一声,道:“她?她是谁?”
“小青,你明知故问。”
“哼,我怎知道。”
白素贞待要再问,忽闻一阵强烈的刺鼻气味,针线与布衫皆落在地上,她浑身发烫,灼热难忍,与此同时,小青亦是如此。
此时,有两个道士打扮的男子,在保安堂周围洒上一圈浓烈的粉末,走至笑意盈盈的许西元跟前道:“大官人,你可知宅中有妖?”
☆、第十九回 无功而返
许西元缓缓地从小矮凳上起身,挥袖抖抖身上的灰尘,一副不明所以地表情看向面前的男人,心道:“我这一家门都是妖怪。”
这两人皆着玄色道袍,大袖飘飘,颇有几分仙君风姿,难得的是长得正经,干净出尘。许西元暗忖道,若不是真道士看起来倒是仙风道骨,若是真道士,能晓得家里有妖,不晓得面前的是个身魂分离的?她一时弄不清两人来意,便不加理会。
道士见许西元不予理睬,互递一个眼色,行个抱拳礼道:“无上天尊,施主,贫道稽首了。”
许西元还一礼,闻得火药似的刺鼻气味,不悦道:“二位道长,不知在下有何得罪之处?两位在我家附近埋火药是要烧屋不成?”
闻火药二字,两个道士先吓了一跳,忙道不是。腰坠玉环的圆脸道士道:“我俩是穹窿山上真观弟子,贫道陈元一,这是我的师弟杨元二。观施主宅中妖气冲天,恐妖孽伤害施主,特来降妖。洒于施主家宅周围的是我上真观特制硫磺粉,有精制雄黄,并不是什么火药。”
雄黄?硫磺?熏蜈蚣熏蛇用的?冲着白素贞和小青而来?
许西元不悦道:“天还没黑呢,两位说什么鬼话,我家里没甚妖怪,多虑了。”言罢,打算叫小二黑取水冲走硫磺粉,转念一想,要是这两道士正主儿找不到要点利息回去,把小二黑弄走了也是不妥,便高声叫小二黑通知娘子准备热水她接待过两位道长之后就要沐浴。
小二黑惟命是从,心里嘀咕不已,白娘子有孕,许官人体恤妻子从不吩咐她做些什么。今儿是吹的什么风,许官人竟摆起了丈夫的架子。
两个道士却以为她是支走旁人,不欲声张,彼此交换了一个自以为得计的眼神,挨近许西元些许,低声道:“大官人内宅可有一房妻妾美艳不似凡物?”
这时节烧水废柴,一般人家鲜少有像许西元家天天洗浴的,两道士一近身,汗味就送到了鼻尖。许西元不着痕迹地退后一些,揉揉鼻子道:“道长说得哪里话来,在下只一位贤惠妻子,哪里有什么妾室。至于是否美艳不似凡物,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家娘子自然温良可人。”
陈元一听她话中对白素贞的维护,觉得她嘴硬,呵呵笑道:“大官人,你好生想想,你是如何从临安来的此间。”
许西元眨眨眼道:“说起来真累,我是走来的。”
要说许仙这副皮囊最可取之处就是俊俏,她眼睛忽闪忽闪的说着蠢话,那叫杨元二的白脸道人竟觉得她很是可爱,心中叹息不已。若这美美的少年成为上真观的弟子——他们的师弟,该有多少人会随他而来,该有多少师兄为他心折不已?怕是师父也会偏爱这样的弟子吧。
陈元一道:“你再想想你那妻房,平时可有鬼祟举动。”
许西元一笑:“不及道长在我们保安堂门口洒火药鬼祟。”
陈元一见她油盐不进,急道:“许官人,你妻子和她那妹妹小青都是妖。她们已害得你颠沛流离,你就不担心她们利用尽你了便将你吃掉?”
吃掉?她已经被白素贞吃掉了好嘛。许西元俏脸一红,“道长怎可轻言他人房中之事。”
这许西元,蠢不可耐,贪恋美色,空有一副皮囊,陈元一简直要骂她是个色迷心窍的睁眼瞎子。
许西元与道士们扯皮之际,小二黑眼睁睁看着道行不够的小青,苦热攻心,全身发软。他将许西元原话告知,白素贞一听便懂了,眼下这番遭罪,祸首就是那两个多管闲事的道士。许西元让小二黑上楼找白素贞,目的就是通知她门口异状。
无暇分神细想许西元的异常举动,白素贞定神后倾倒桌上茶壶,手掌一挥,壶中之水悬浮起来,念咒施术,水注破窗而去化成急雨,雨水把那些硫磺粉冲淡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