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美色惑人的妖,到修成正果的仙。
因为一个叫作法海的和尚,她被压在雷峰塔下,直到西湖水干,雷峰塔倒。
和尚抓她可能是因为垂涎她,也可能是因为看上了许仙。
她为许仙生一个儿子既叫许梦蛟又叫许士林,长大之后和小青一起把她从雷峰塔里救出来。
小青多是忠心于她,有时会勾搭一下许仙。
许仙经不起诱惑,总是会和尚说得五迷三道。她有时忏悔出家,有时出家为了砌塔将她镇压,有时还与她一同升仙。
没有一个故事的结局是她所想要的。
没有一个。
“西元是说,在你那个时代,我是旁人眼中的笑话?竟流传这许久?”白素贞淡淡一笑,溢出她难得显露的骄傲。
感觉到白素贞身上所散发出的寒意,许西元忙道:“不,大家都喜欢你,觉得你至善至真。哪里像是妖,分明是菩萨,就是……”
“就是?”
“有点眼瞎。”许西元吐了吐舌头,“不过,谁也无权评论别人的私事,谁也不知实情如何。”
白素贞道:“哦?你不也觉得我识人不清么。”
“不不不。”许西元道,“我现在觉得你可能和我一样。”
“什么?”
“颜控。就是长得好看什么都可以。”
“啐!”
自己的事情被人似预言一般胡说,三分真实,七分多变,饶是白素贞修炼了一千八百年,定力非凡,也不免心头惶惶。“大敌是法海?”
“对。”许西元知她不痛快,握住她的手道:“我若接了三皇祖师会的差事,就会有小人要挤兑我们,让我们一同呈现宝物。你那么为你那许仙的面子着想,又仗着技高人胆大,寻一处盗宝。若不幸盗去了梁王府,累梁王中风,他那禽兽儿子会来此间找我医治,顺便发现宝物,骗我俩去梁王府。他这人心思歹毒也细致,三来二去找了法海出来。你救我,法海重伤青娘子,之后我们被发配到镇江。
许仙不听你话去庙里,被法海软禁。你去救他,与法海大战一场,青娘子受伤,你情急之下,唤了五湖四海水淹金山寺,导致无数人丧命犯了天条。法海有佛祖赐下的金钵,你腹中孩儿会救你,但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待你生下他之后,法海会找你算账。”
“故而,你一再要我们谨慎低调就是不想我们遇上法海?”思及许西元苦心,白素贞心中一动,眸光柔和。
“正是。不过,上真观道士、相见欢这两样,从没在那些故事里出现过。”
“你既说故事是后人编的,有出入至正常不过。你有所不知,今儿除了上真观道士,还有别人出现。”
“别人?是谁?你有没有……”
白素贞抿嘴一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无事。有两个人出了手,一人阻我,一人阻他,都是小打小闹,闹着玩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呐。”
“让你家青娘子收敛收敛她的莽撞脾气才是。”端详白素贞一会儿,已不见她面上的愠色,许西元收回手,“如今你家惹祸精许仙不在,应该没有大碍。你不必太过忧心,只要我们小心低调,不行差踏错,不伤人害命,那自然无事。”
许西元真诚的语气打动了白素贞,既知何处险要,避开了便是。她一心向善,从不愿害人性命,又怎会生事端,当下额首道:“西元说的是。”
“你也该累了,我让青娘子侍候你沐浴。”说清楚一切,许西元格外轻松,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西元。”白素贞忽然唤住她,“故事里从不曾有你。”
“当然,故事里怎么会有我。”似是觉得白素贞尚有话要说,许西元便等在门口。
良久,白素贞方道:“你可要认清了,我不是你那些故事里的白素贞。”
作者有话要说: 呀呀呀,明天五点就要起床去城市另一头学车的我。
今天有人手误打错字叫我寿桃……
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好过寿头,吉利。
改成寿桃或是寿包会不会招财招桃花呀?
☆、第二十一回 隔壁老王与七郎
当夜,不知是否因为把纠结的事项一并说了,许西元一夜好眠。梦里那名唤白素贞的大善女妖友情参与,在星空下她注视着她认真道:西元,你可要认清了,我不是你那些故事里的白素贞。
她当然晓得她不是故事里的白素贞。
故事里的白素贞不会凶她,她会,故事里的白素贞也不会扑倒她,她,兴许是再不会了。
故事里的白素贞逃不开被镇雷峰塔的命运,但是她,没有了许仙,没有了累赘,还完前世的债,事了拂衣去。她自有广阔天地,无穷生命,何须在凡间留恋。
能见到这样无拘无束回归真我的白素贞,许西元为之高兴。
瞧,都要喜极而泣了。
睁开眼,天微亮,房内空气的气味有些古怪,像是雷雨过后,新鲜清新。
白素贞盘坐在床榻上,吸进最后一缕白烟,霍然睁眼,喜不胜收。昨晚她听说那些故事,虽觉骇然,但不至于太当一回事,故事毕竟是故事,就像话本子一样,都是人编造的,哪怕她是话本子的主角,她不是那写话本子的人,写话本子的人不是她,故事发展自然不同。她修炼了一千八百年,见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不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里,但许西元提到法海,她记不得曾与此人有否过节,存有防备心总是好的。妖行世间,难免遇上些自以为替天行道铲除妖精的人,要是道行高过她,终是不妥。无论人妖鬼魅仙佛道,一开始总是用实力为自己争取。
她破天荒修炼一夜,神清气爽,功力竟有所进益。这还是她下凡一来头一回在人间修炼,因对未知充满危机感。自从和许仙在一起之后,为了隐瞒身份,她没敢修炼,只偶尔点拨小青。做凡人,一日三餐,四季衣裳,要开店诊治,要料理家事,尽管有小青帮忙,但许多事情还要她自己去做。许仙只管在外头张罗、看诊,孰不知,除此之外尚有许多事情。
直到许西元出现之后,她的事情才算少了。许西元用什么阿拉伯数字算账记账,干脆利落错误少,还提到什么进销存,便于了解药材的采购和库存。日常事务她会与不会都主动帮忙,不似许仙,严格遵循男主外女主内的人类法则。凡事还要以他为先,给他面子,说尽好话。
家务事消磨人志,妖精也未能免俗。
许西元来了之后,这方面都不成问题。她不需要讲好话来满足她的自尊心。与她一起很是轻松,大概是她那个时代的好处,没有那些约束,连带白素贞都觉得有个能了解自己是怎样的人感觉很舒服,无需太多隐瞒,无需时刻圆谎。
尽管这人对她的所知皆出自于故事。
可这人目光澄澄,一如此刻。她正为自己的功力大增喜悦。不是怀疑,不是恐慌,而是真真实实的喜悦,哪怕此人尤带三分怅然。
“梦噩?”
“美梦。有你。”
白素贞心中一涩,“故事里的白素贞?”
许西元一愣,随即笑说:“眼前的白素贞。”
这笑容让白素贞酸楚,她不想看她,又不得不看她,“你可别看错了人。你眼前的白素贞是妖,不是故事里那个尽善尽美的人。汉文......许仙,可就是被我现了原形吓死的。”
就差没有问许西元,你怕不怕。
许西元轻笑出声,“我倒是觉得你比故事里可爱许多。”
发自肺腑,格外真诚。白素贞羞而不语,旋即又想到许西元爱美的本性。
白素贞此人正如她的名字,素心、贞情,正正经经,严谨认真,平时并不爱与人调笑。加之古今有别,现代人脱口而出的赞美恭维玩笑,哪怕无关风月,在古人那里都是轻佻的表现。许西元以为她不喜欢自己这样说,忙解释道:“啊,不要在意,你说的我都记得。那样的事情不可再有,我要与你保持距离。你放心,我打不过你。之前只是魂身分离难以控制,以后不会了。”
只是难以控制。白素贞默然。哪怕那晚情事非她所愿,但任谁听到只是魂身分离难以控制这种话,都不会高兴。言下之意倒像是她用的身体千肯万肯,她自己诸多不愿似的。
也不知是谁,听自己说再不可如此的时候那不高兴的表情,还天天和她赌气。她以为自己所能见到的只是许仙的躯壳么。不,她每日所见的是许西元。魂魄远比她所用的躯壳更为真实。
无论如何,白素贞终究是要离开的。想到自己的那个梦,许西元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道:“过几个月把孩子生下来,你也就功成身退,求得圆满了。”不知说与谁听。
白素贞动动嘴,没问出那句“那你呢”。
明明她是笑着的,可自己怎都笑不出来。只想着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全然忘记了自己功力大增加的喜事。
酉时,许西元与白素贞对完帐伸了个懒腰,小二黑做店中最后的整理,保安堂正准备打烊。一位年轻郎君几步跳到台阶上,扶着门问道:“许大夫,许大夫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