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祁让伙计先给淇奥倒了一杯,再轮了一圈给每个人都盛上,他们在最炎热的时候冒着烈日在大漠里行走,饶是傲祁也觉得身体略有不适,而淇奥撑到了换马车的第二日还是倒下了,不过也许因为有凝石护体,这一次淇奥没有病太久就恢复过来,大家这才有心情上酒楼尝尝鲜。
在酒楼吃过又休息了片刻,一行人从酒楼走去客栈,慕修齐早就让他的护卫安排好了房间,两个姑娘一间房,其他三人一人一间,结果分牌子时慕修齐话刚说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诡异的氛围让慕修齐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安,他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开口:“有什么不对么?”
淇奥顺手接过一个牌子:“没什么,只不过我和傲祁一间房习惯了,床也够大,你们三人一人一间吧。”
这会儿不止是同行的另外三个人,整个厅堂的人同另三人一起一瞬间都没了声音。
淇奥的声音其实不算大,只是这一行人走在一起光是外貌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从他们踏进这间客栈起就不断有人悄悄打量他们,而淇奥的话就像是一个口令,让所有人同时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带着诡谲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站在一起的傲祁和淇奥两人。
慕修齐先回过神来,他尴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开口道:“顾兄,你们兄弟俩虽然手足情深,但是两名男子同床共枕还是多有不便之处,不如让两个姑娘一间房。”
有些准备收拾东西逃离的群众恍然大悟,收回了探寻的目光。怪不得长得一样,原来是双胞胎兄弟,兄弟这样的关系抵足而眠也是有可能的,虽说想多了还是有些让他们不舒服,但勉强能够忍受和这两个人继续呆下去。
傲祁和淇奥交换了一个眼神,记起了一些事情,不过他们从来没因为这个打算做什么改变,更何况一路去了又回来,他们在西墨国也都是一个房间休息的,慕修齐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突然专门提起这件事。
见慕修齐一脸难言之隐,淇奥也不知如何开口询问,最后还是在一旁观望许久的掌柜出来解决了问题,客栈里还有些空房,每人一间,皆大欢喜。
等到月牙爬上了屋檐停在青瓦上歇着的时候,傲祁的房门被人敲响,那人敲了两下见没人应答,站在门口腆着笑:“独孤庄主,是我,慕修齐,有要事想与你相商。”
投映在门上的人影渐渐变大,慕修齐把心里的说辞又演练了一遍,手心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开门的是傲祁,冷眉冷眼,眼底似乎盛着一盅沉沉的夜色,星光都落入了屋内另一个人的眼里,让慕修齐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屋内摆弄棋盘上白棋的淇奥。
他端坐在那,朝慕修齐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慕修齐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也只能装作一副毫不惊讶的样子硬着头皮走进傲祁的房间——尽管他是男的,傲祁也是男的,这也算不上大半夜,然而他依然觉得有被淇奥抓个正着的错觉。
看慕修齐走进来,淇奥把还未下完的棋局收起来,傲祁有些可惜:“这一局还未下完,要不待会接着下?”
“棋局我能记得住,再说了,等你们聊完我也该回我的房间了。”说到最后一句,慕修齐觉得淇奥有看自己一眼,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淇奥却又是一直面向着傲祁在说话。
看着淇奥拿了本书端着烛台去窗边的小桌上打发时间去了,知道淇奥不会离开,慕修齐也就大大方方的坐下来,开门见山道:“独孤庄主,不知道你对做生意有没有兴趣?”
傲祁挑着眉看着他,并不说话。
慕修齐等着傲祁给他一个是或者否,不知为何没多一会儿就被傲祁看得红了脸,他不安地搓揉了一下衣角,佯装镇定接着说道:“这一次父亲派我去西墨国就是为了找到机会扩大家业,结果不知道被谁捷足先登,我总要给父亲有个交代,所以想到了拉你入伙。”
面对傲祁不可置否的眼光慕修齐开始有些慌张,他并没有思考太长的时间,便索性把底细一股脑摊给傲祁看:“我刚拿到了一条水道的经营权,只不过水道经过的地方鱼龙混杂,想要请你帮个忙。你不是庄主么,只需要你派一些人帮忙保护一下,我算你一个东家。”
这一回傲祁算是听明白了,他眸光微动,不过话到了嘴边又转成另一句:“可是我是武林人,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武林的事虽然我不懂,但是我们慕家曾经也是江湖里的人,其中的门道我多少能打听到一些。”傲祁的开口让慕修齐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不管如何,他觉得能够让傲祁开口他就算成功了一半,慕修齐表情终于严肃了许多,像是一个在交易的商人了,“听说武林盟主被杀,这两年武林里也乱,急需一名新的武林盟主,我们慕家就算是这么多辈过去了,但是有些势力……”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将接下来的话梳理好重新说出来:“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说,如果独孤庄主对盟主一位有兴趣,说不定我也能帮你一把。再说了,这一段路虽然牛骥同皁,却也是消息汇集之处,及时可靠的消息是有相当大的价值的。”
“那你也应该打听到了千玥山庄一场大火毁于一旦的事情。”傲祁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似乎提到的与他毫无关系。
慕修齐却自豪的笑了笑:“就连我们这种商贾之家也会养一下贴身护卫,更何况一个庄主。”他似乎已经认定了傲祁手里有一批不错的武力,便坚定要傲祁参与进这件事当中,“那一条水道真的很不错,只是周围环境有些小麻烦,我才想到借助武林人的力量,而我认识的武林中人又只有独孤庄主你了。”说到最后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有些悲悲戚戚的架势,转眼间眼眶就红了。
“这个事情……”傲祁用食指和中指敲了两下桌面,没有再说话,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慕修齐的这个提议,而慕修齐也随着傲祁的停顿屏住了呼吸,安静地等待着傲祁的答案,面对傲祁他自认能提出的条件应该已经足够了。
慕修齐几乎是眼都不眨地看着傲祁,着了魔似的,连时间过去了多少他都不知道了。
烛火因为过长的烛芯晃动了一下,而这个时候傲祁终于也有了张嘴的意思。
慕修齐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喉咙。
“啪嗒”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虽然不大却打断了傲祁要脱口的话语,也将慕修齐惊醒过来。等他再看向傲祁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到了淇奥身边,弯下腰捡起了掉落在淇奥脚边的那本书放在桌上,又一把抱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歪着头睡得不省人事的淇奥放到床上,才走回慕修齐身边。
慕修齐得目光随着傲祁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傲祁坐下的地方:“所以这个事情你觉得?”不过此时他已经有些不确定傲祁会不会在此时给出回答了。
“我答应。”傲祁压低了声音,像是月光被浸泡了琼浆,铺洒了银白的地方也满满是醺然,一时间竟然会让人忽略他本身说的是什么,“如果没什么事请您回吧。”
慕修齐缓缓地眨了一下眼,忽而像兔子一样窜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房间,还记得帮忙带上门。此时的他自然无暇再去管淇奥会不会睡回他自己的房间,抑或是傲祁会不会换个房间。
傲祁踱回床前,淇奥正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淇奥转动了一下眼睛瞥了傲祁一眼,又重新把视线放在床顶上,嘴里嘟囔着什么。傲祁俯下身去想要听清楚,刚听了一句就撑不住笑出声来。
淇奥赶紧坐起身有点惊悚地望了一眼傲祁,见傲祁没什么意外又躺下继续嘟囔:“我是听不懂生意经觉得无趣太无聊又什么都不懂而睡着了的文弱书生。”
笑够了的傲祁恢复了往常的表情,勾着淇奥的一缕发和傲祁并肩躺下:“慕修齐那个提议你觉得如何?”
“你不是都已经决定好了。”淇奥的声音有些倦倦而含糊不清,傲祁却能听明白这是淇奥给予他的肯定,尽管这一次情况出现得突然,他们之间完全无法商量,想必淇奥也是这样想的。
至此傲祁安心地闭上眼,听着对方两人相互交错缺又和谐的呼吸声,接下来的事情只需要如以往一样交给淇奥,他甚至有些期待再欣赏一场由淇奥导演的新游戏。
☆、近乡
车外的山水已经是他们熟悉的模样,寒风中褐黄的叶挂在树枝上颤抖,远裸山近枯水满目萧瑟,着眼处是黑的是灰的是所有暗沉的颜色,的的确确是到了万物沉睡的时节,而来年时会以新面貌醒来的却不一定是全部,有些挨不过寒冬的雪与霜,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也是永远的沉眠。
对于淇奥来说,春困、夏乏、秋盹、冬眠,因此是不是冬天与他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关上窗打了个呵欠,淇奥把狐裘当锦被往身上一裹,躺在榻上随着马车颠簸的轻微幅度晃动,视线也跟着上上下下,最后定在傲祁下颌的线条上,看久了视线慢慢地涣散了,过了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平缓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