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妃和珞妃也懂此时不宜较真,只得暂且退下。
另一边,深夜,刑部大牢。
并不知道皇宫里发生了什么的萧风等人,还在刑部审问肖河,肖河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吴承坐在牢房外头,看着桌上油灯发呆。
萧风收起鞭子,走到角落拿起木勺舀了一瓢水浇到手上,血腥味被冲淡少许。
吴承抬头,目光看向牢房里昏迷的肖河,脸上有些不忍。
“就不能用其他的办法吗?古人云,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有道是……”
“你书读太多。”萧风斜斜勾起嘴角,瞧他一眼,“啰嗦,还不实用。”
吴承:“……”
吴承不悦道:“下官确实经验不足,但也知道威武不能屈的道理。你如此逼问他,换做下官也是不招的。”
“哦?”萧风倒来了几分兴趣,“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骨气。”
“若是为了国家,为了皇上,下官宁可死了,也不会做叛徒。”
萧风唔了一声,“你受过这种痛么?估计没受过,既然没受过就不要夸下海口,你瞧瞧他,他的肌肉和身体比你健硕多了,就这样也是支撑不住,换做你……啧啧啧。”
萧风摇头,“不过我还是佩服你的勇气,正所谓不知者无畏嘛。”
“你!你不要小看人!”吴承拍桌而起,他性格本就易冲动,被萧风三言两语就挑拨得炸了,此时正要再说,就听外头传来疾风之声。
“萧风!”一个穿着和萧风同样官服的人跑了进来,他看了吴承一眼,眉头一凝,压低了声音,“有任务了,走!”
罪士官统一服饰,在百官之中最容易脱颖而出。来人也是一身朱红色长袍,玄色腰带上绣着金色交叉纹路,一双黑丝履,腰上挎着一把长刀。
对方脸色凝重,萧风收起不羁的神情,点头,“马上来。”
他转头对吴承道:“之后麻烦吴大人了,记住,只能给他水,其他什么也不能给。”
吴承看看他,又看看来人。来人的官帽上同样是朱红色宝色,代表着正二品官职。哪怕吴承自己是正一品,在罪士官这种特殊的部门前,也得伏低做小。
他拱手一礼,道:“下官吴承。”
男人看他一眼,点了点下颚,便当是回过礼了,“森晖。”
这人便是森晖!
吴承有些吃惊地抬眸,仔细打量男人片刻。
森晖年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体格健壮,比萧风还要高出半个脑袋。他面容天生带着一股狠厉,据说审问起人来管你是天王老子他也不惧。
在罪士官里,他算得上是因手段残忍而名声大噪之人。
当然,让他出名的还不止是他的性格手段,还有他的妹妹。森晖之妹森昭,据传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媚而不俗,艳而不妖,但凡有幸见过一面的,嘴里都是夸赞之词。
森昭十六岁时便被皇帝招入宫中,眼下也正是得宠之时,森晖作为森昭的亲大哥,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据说,下一任的罪士官统领,很有可能会是森晖与萧风其中一人,外界都传他二人关系不合,私底下为了统领之位明争暗斗,可在吴承看来明显不是外界传得那回事。
“你快点。”森晖与吴承打过招呼便不再多话,只催促萧风,“老子大半夜还得先来找你,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萧风笑笑,将手里东西放下,取下墙上挂着的长刀,“森大爷,我替你挨刀的时候你可不这么说。”
森晖哼了一声,转身出门,萧风脸上笑容微敛,看向吴承,“今日你先回去罢。”
“??”吴承不解,“刑部院子里头还有客房,将就一晚不碍事。”
萧风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又打住话头,改口道:“随你吧。”
见那二人很快出了门,吴承在原地站了会儿,转头去看昏迷的肖河。
他推开铁门,火把将二人身影拖得长长映在墙上,像狰狞的怪兽。
肖河浑身是伤,有的伤口凝结了,有的伤口还在流血,看起来惨不忍睹。
牢房里的血腥味比外头还浓,吴承有点不适,捂住口鼻戳了戳男人。
肖河浑身肌肉结实,手指戳下去仿佛戳在石板上。
肖河很快醒了。
“……大人还不休息?”他凄惨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满是讥嘲之色。
吴承皱眉,“何苦呢?”
“何苦?”肖河冷哼,遂低头不再搭腔。
吴承道:“你若说了,我便放你休息,还给你上药。厨房里有温好的花雕,还有半斤牛肉,我会做菜,再给你烧一碗红烧肉,炒盘花生米如何?”
肖河几天没吃饱饭,忍不住动了动喉咙。
吴承听到清晰的吞口水的声音,继续道:“冷水泼在身上不好受吧?我带你去后面的客房,点着炭盆,还有熏香,被褥是上好的蚕丝被,被面是……”
“够了。”肖河冷声打断,“那个罪士官呢?这次换你来了?他唱白脸你唱-红脸?”
吴承摇头,“他有事,之后的事交给我了,我只是为你着想而已。这大冷天,在这里冻着,身上的伤口也好得慢,鞭子一抽又裂开了,你看……”
吴承伸手摸过那已经凝结的伤口,肖河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伤口根本是被冻住了,如果突然撕裂就是连皮带肉……”
肖河受刑几日都不觉得挨不过去,却被吴承几句话说得有点后背发毛。
“你说这些也无用。”肖河梗着脖子道:“我一介草民,什么都不懂!你们当官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今日就是弄死我,明日裹个草席就将我埋了,谁会知道?”
吴承摇头,“我想当好官。”
肖河一愣,猛然笑起来,“好官?这玄国还有好官吗?”
吴承拧眉,“会有的。”
肖河懒得理他,别开头,“爱怎么样怎么样吧,都是你说了算。”
吴承见他油盐不进,只得先退了出去另想办法。
桌上油灯晃了几下,冷风从门处灌入,大牢门口有几个人影一闪而过。吴承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着杯子坐在湿漉漉的板凳上仰着头看着肖河。
“玄国如今是乱,可那是因为有顾长晟在,皇上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肖河闭着眼,呵了一声。
吴承也不理会,自顾自地说,“我原本也以为,在王城不得志,或许临了还得回去种田。可回去种田就能安稳吗?玄国不稳,去哪里都是一样的,贪官压迫,赋税一年比一年高,灾害也无人管,听说南垚那边早已有食人之事发生。”
肖河冷冷道:“所以呢?顾长晟死了,玄国便有救了?”
“顾长晟只是第一步。”吴承摇头,“皇上既然能醒悟,便有第二个、第三个同顾长晟一样下场的人。你难道没看见吗?皇上修改的律法,还将科考分为文、武两类提上日程,路总要一步一步走,玄国混沌太久,即便要光复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肖河总算睁开眼,看着吴承,“吴大人……很年轻。”
吴承愣了愣,“是,我之前本是尚书郎,幸得皇上提拔。”
“之前的刑部尚书,怎么了?”
“抄家,流放。”吴承道:“这便是皇上醒悟的证据。”
“呵。”肖河摇头,“醒悟?没了顾长晟,其他人对他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你可知有多少人觊觎着皇位?有多少人做梦都想拉他下马?一个皇帝太无能,无能到连皇威也没有了,百官对他没有敬也没有畏,他还能做什么?”
肖河目光在吴承身上打量一眼,闭上眼,悠悠地道:“只能拉拢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许诺他们权利、金钱,以此自欺欺人罢了。”
吴承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来,“你胡说!皇上不是这样的!他没有许诺我任何东西,他……”
话音未落,牢房大门突然被人踹开,几个人影窜入门中。细长的烛火被灌进来的冷风扫得奄奄一息,努力挣扎着那点微小的火光。
“谁?!”吴承转身,却被一把钢刀架在了脖子上。
来人一身黑衣戴着面具,声音闷在后头,恶声恶气道:“谁家的娃娃,大半夜的不回去抱媳妇儿,杵在这儿做什么?”
吴承顿时脸红脖子粗,“你叫谁娃娃!本官乃刑部尚书!你们这些人好大的胆……”
“哟?还是个尚书?”那人掏了掏耳朵,无所谓地道:“那感情好,杀了你再把你的脑袋挂到京玄门上去,吓吓那个小皇帝。”
吴承竖起眉头,“男子汉大丈夫,杀人还得蒙面,你有本事别躲在面具后头,以真面目示人如何!”
“啧啧。”面具男还未说话,一个声音从后头慢条斯理地响起。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话音里带着几分娇媚之意,黑衣勾勒得她身形愈发婀娜撩人,款款走来,手指朝吴承下颚处一勾。
“小兄弟脾气还挺大,不过我喜欢。还以为你会跟其他人一样,哭爹叫娘地跪下,若是那样,本使倒看不上了。”
女人同样带着面具,话音里却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冷厉。
她说完便不再搭理吴承,转头看向牢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