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养病嘛,赏花弹琴才像那么回事!”君衡答得顺口,扬声向外面喊了一句,让人拿琴过来,一转头看到心爱之人难得破冰融雪的模样,目光变得越加温柔。
“你倒是个惯会享受的!”十一阿哥笑着摇摇头,只等着聆听妙音了,老实说,他还真的很好奇这人的琴音是怎样的。
7675 求求情
五月,阿哥所内的气温也慢慢高了,特别是在紫禁城这样封闭的皇城里,这对于不耐热的人来说,真心有些难熬。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日暮铜雀迥,秋深玉座清?”十三阿哥站在十一阿哥身边,慢慢念出声来。
十一阿哥唇边噙着一抹笑,目光专注地执笔而书,在素白的宣纸上写出零散不成篇的诗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十三阿哥再念。
毛笔还在动,宣纸上又出现了下两句诗。
“飞红万点愁如海……过尽千帆皆不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十三阿哥眉毛皱的死紧,终于没忍住问,“十一哥,你写的这是什么啊,怎么只写残句?到底什么意思啊?”
两刻钟后,十一阿哥写完了,搁下毛笔净手:“你这性子何时才能改改?毛毛躁躁的,别在刑部勾错了案子,届时我可救不了你!”
“那我就去找四哥,四哥一定有办法!”十三阿哥得意洋洋道,自以为找了个好办法,却没看到被对他的少年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自前两日十一阿哥去小汤山探病后,第二日君衡就与他一起回京了,虽说伤势未曾全好,但已不碍平时行动了,所以,君衡继续去工部当差。
犹记得,那日桃红渐舞,那个长发披散的青年身着单薄汉服,于窗外阳光中盘膝而坐,素白修长的手指勾抹琴弦,弹出了一首从未听闻过的曲子。
君衡说,那首曲子叫《倾国倾城》,其中每一句词均有各自的典故。
阳光明媚,桃红飘零,人如春风,笑若梨涡,他只觉得那时的君衡俊极雅极,仿佛已是定格成画,可他却明白,那个熟悉的身体,只有里面藏着君衡的灵魂,才会那般丰姿无双、卓尔不凡。
“十一哥?十一哥?你发什么呆?”十三阿哥推了推十一阿哥,唤醒了他飘远的思绪。
“怎么了?”十一阿哥很自然地反问,不经意看到书案上写着残缺诗句的纸,眼底褪去了几分清淡之色。
“哦,我正和十一哥说呢,四哥下午要去书房,你也帮去我求求情嘛!”十三阿哥有点讨好地道。
“求情?求什么情?”十一阿哥挑眉,不解其意。
十三阿哥扭捏道:“哎呀,上次在小汤山,我们不是都看到了吗,四哥救弘晖时身法很快,我回来问谙达时,谙达说依稀像汉人的功夫,也不知四哥怎么学来的……我想让四哥教我,这不是怕他不答应,所以想让十一哥求求情!”
十一阿哥不开口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少年,从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他的反应。
“十一哥,求求你了,只要你开口,四哥一定会答应,拜托了拜托了!”十三阿哥扯着十一阿哥的袖子,像小时候那样撒娇耍赖。
“什么叫‘只要你开口,四哥一定会答应’?”十一阿哥皱眉,一把抽回了自己的袖子。
十三阿哥一脸“你竟然不知道”地道:“十一哥没发现?从小到大,无论十一哥说什么,四哥都会答应的,无论十一哥想要什么,四哥都会找来的,哪怕再不合理,四哥都不会……”
十一阿哥瞪他,眸底划过些若有所思,仔细回想起这几年来和君衡相处的点点滴滴,好像……还真是如此?
“当然,我不是说十一哥的要求不合理,”十三阿哥见被瞪了,连忙补救,“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十一哥下午一定要去书房,帮我向四哥求求情!”
十一阿哥点点头:“知道了。”
他去年被派到了户部,十三今年被派到了刑部,至于重生后低调过头的老八……没有被惠妃抚养,躲开老大的拉拢对老八来说并不难,要不是这辈子同样重生的太子一心要做个好储君、好哥哥,多加关照了几分,只怕老八现在还在书房混呢。
皇父去年命老八去了吏部,老九没有正经到哪里,但近几年经常给皇父跑腿,也算是有了差事,老十还是进了兵部,虽说老大一直不遗余力地拉拢着兄弟们,可比起其他人来,仅次于太子和君衡尊贵的十阿哥,也不是那么容易踏上老大那艘贼船的,就算老十肯,老十的母家钮祜禄家也不会肯的。
他们这些未曾分府又开始办差的皇子,不用像从前一样起早贪黑去书房进学,但上午去办差,没事的时候,下午还是照样要去书房的。
这天下午,十三阿哥来寻了十一阿哥,两人一起往上骑射、布库课程的较场而去,谁知一到场,就见场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在场的皇子只有十四阿哥,他是目前上书房唯一在读的,比他年长的办差了,比他年幼的还不够进书房的年纪,他像是有些害怕,所以只在外围站着,不敢上前来拉架,而谙达们则焦急地在旁边转圈圈,一个个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显然是被谁下了命令。
“四哥!”十三阿哥惊呼一声,已认出了其中一个是君衡。
十一阿哥拉住要冲过去的十三阿哥,疾步上前道:“大哥,四哥,这是做什么?切磋吗?”
“走开!”大阿哥怒喝一声,两手牢牢抓着君衡的腰带,看起来虽是布库,脚下却是打杀的功夫。
十一阿哥面色一沉,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呵斥,心里当然生出了不悦。正在这时,君衡闷不吭声,右手一转一带,左肩向前一顶,抓住大阿哥的胳膊一个过肩摔,让他完美地当了一回烙饼。
“大哥,没事吧?”君衡伸手拉了大阿哥起来,神情淡淡的,可目光却冰冷如雪,直直刺向对方心中。
大阿哥身形僵硬,脸色越加阴沉难看,他竟觉得在这个眼神下,从脚底板窜上了可怕的寒气,从未觉得人的眼神可以让人产生这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君衡也不待他回答,拉了人起来就松手,干脆地往一边走去,再不给大阿哥和一旁的十四阿哥一个余光。他走到十一阿哥和十三阿哥身边,唇边浮上了一丝淡笑:“你们怎么也来了?”
“哼!”十四阿哥冷哼一声,面露关切地走到大阿哥身边。
“四哥……”十三阿哥扫了眼他们,欲言又止地看向面前的青年。
君衡给了他们一个安慰的眼神,领着他们往布库房而去:“没事。”
进了布库房,三个人寻个地方坐下,现在离正式开始授课还有一会儿,他们正好能说会儿话,老实说,自君衡开府后,他们能叙话的时候并不多,如果不是专程来寻,大都只能匆匆见上一面。
“十三,有空多去景仁宫看看敏贵人,别老惦记着玩。”君衡垂眸,只唇角浅浅翘着。
十一阿哥心头一震,这才记起明年就是康熙三十八年,上辈子敏贵人就是此时去了的,念此他也帮腔道:“四哥说的是,从今天起……你每天都去景仁宫一次。”
十三阿哥瞅瞅这个、瞅瞅那个,见反驳不了,只得耷拉着头应了:“好,我知道了。”
“说说吧,找我有事?”君衡弹弹衣摆,抬眼扫过两个少年,在掠过十一阿哥时,眸光柔了几分。
“额……”十三阿哥这才来了精神,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看了十一阿哥几眼,结果救助无门,只得自己上阵,“四哥,那个……之前在小汤山,我是说四哥救弘晖那会儿,不是……不是特别灵活嘛,所以我想……”
十一阿哥无奈地瞥了眼说话结结巴巴的十三阿哥,眼底划过些恨铁不成钢,一个事儿能说成这样,真是够有才的!
“哦,你是想让我教你功夫?”君衡懂了,唇边的笑意浓了几分。
“对对,四哥教我吧教我吧?”十三阿哥双眼亮亮的,百分之一百二十地期待道。
“教你……也不是不可以,”君衡故意逗他,看少年紧张地摒住呼吸,这才续道,“不过,只能在我府上,在宫里我是不会教你的。”
言下之意是,他只在人后教。
十一阿哥看十三阿哥兴奋地连连点头,暗自摇头不止,也就君衡没有开出很多苛刻的条件,不然这小子铁定一口全应了,简直够傻的,他都不想承认这是他最重视的十三弟。
“那是轻身功法,学起来不怎么难,你的资质也不错,想来不多时就能会了。”君衡顿了一下,又看向十一阿哥,“对了,你也学学吧,日后出门办差,若有个难处总是有些帮助的。”
“好。”十一阿哥应了,他本性偏文,上辈子就不大喜欢骑射布库,要不是祖宗规矩如此,只怕是个彻头彻尾的文弱书生。
“四哥四哥,何时开始?”十三阿哥急不可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