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郡王?还是十四阿哥,或者……太子?”四福晋除了修炼、带孩子,很少关心朝堂上的事,但谁对她家夫君有敌意,还是能分辨出来,之所以将太子放在最后,是因为太子对君衡的感觉最奇怪,像是感激,又像是怀疑,甚至还有忌惮。
“……”君衡没有吭声。
四福晋见此不再多问,她决定自己去查,管他什么牛鬼蛇神,都休想挑衅她左思思!
由于肺腑有伤,康熙闻讯派来的太医也说最好不要颠簸,君衡便在庄子开始修养,太医也奉命住在了这里。
宫里,几天后下学不久,十三阿哥拦住了十四阿哥。
两个人一个十三岁,一个才十一岁,看起来都不过是半大少年,一个堵一个站在长长的宫道上。
十三阿哥神情严肃:“你说,为什么害四哥?”
“十三哥,你在说什么?”十四阿哥一脸不解。
“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那匹马一直好好的,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才会突然冲出去,你的目标本来是四哥,只是看到弘晖才改了主意的,为什么,弘晖可是你的亲侄儿,四哥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十四阿哥眼神颤了颤,因最后那句话的刺激,他猛地阴沉道:“你闭嘴,他才不是我的亲哥哥,我没有一个为了富贵连亲额娘都不认的哥哥,那样的哥哥我要不起,也不屑要!”
“果然是你!”十三阿哥确认地点点头。
十四阿哥这才明白被诈了,看到十三阿哥转身就走,他惊得立马揪住人,彻底失控了:“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回来!”
“你怕什么?”十三阿哥嘲讽一笑,毫不在意被揪住的衣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皇父的,四哥和十一哥教过我,告密乃宵小所为,我不像你,这么狠毒地要踩死自己的亲哥哥!”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十四阿哥听到他不会告诉皇父,心神顿时松了松。
正在这时,旁边突来一人道:“十三,怎么还不去给敏贵人请安?”
十一阿哥踱步而出,看到两人分开了,主动牵住十三阿哥的手,意欲离开,临走前他瞥了十四阿哥一眼:“你又知道什么?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
眼看着他们离开,十四阿哥眸中失落、羡慕、嫉妒纠结到一起,最终与他脸上的冰冷一起融合成了痛恨和扭曲,他有什么错?他到底有什么错?哪个兄弟都不亲近他,唯一亲近他的大哥还别有所图……
那个人不是和他同一个额娘的亲哥哥吗?为什么他不像五哥对十一哥那样对他?看见他就像看见陌生人,为什么?
这边并肩而行的两个少年,十三阿哥看了看十一阿哥的脸色,恼怒道:“十一哥,十四心眼太坏,这次要不是四哥命大,可能就……”说到这里,他眼圈都红了,“十一哥,我们要告诉皇父吗?”
十一阿哥顿足偏头,摇了摇头:“十三,我们没有证据,而且……就算说了,皇父罚了十四,作为告状的我们,皇父也不会喜欢的,那不是君子所为,另外……十四他是我们的亲弟弟。”
十三阿哥失望地低头,很不甘心:“可是,就这样算了吗?四哥岂不是白白遭罪了?”
“十三,”十一阿哥郑重地开口,表情认真的嘱咐道,“不管兄弟间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准掺和进去,平日多和五哥、七哥、十哥、十二他们相处,便是有什么事,也有我和四哥在,听到了吗?”
“我知道了。”十三阿哥老实地点头,他不是笨蛋,知道这意思是让他躲到一边,是为了保全他。
十一阿哥带着十三阿哥继续走,心里却沉重万分。是不是因为皇父、太子、他以及老八重生的缘故,争斗才提前了这么多?而且,朝堂上明明什么动静都没有,可兄弟间已然矛盾重重。
乍一看君衡这次受伤是十四做的,可暗地里绝对不简单。他派柳方查问过,那匹马和其他马吃的是一样的草料,养马的人也是皇父赐给君衡的,因为其中有两匹好马,这些人必然都被筛选调查过,背主的可能性不大。
马身上没有伤口,即说明受惊是药物所致,那么身在宫内的十四,是如何得到这样的药物呢?
十一阿哥可没忘记,德妃娘家乌雅氏在内务府也是有人的,至于这事大阿哥有没有参与,一时倒判断不出来,太子倒是不可能这么干,他还要用君衡呢。
至于老八……哼,就因为这些年养在良贵人膝下,倒是英雄气短了,除了自保完全缩着不动了,不过,这倒也正常,他听君衡说过,皇父早就怀疑老八了,老八若真的做什么了,只怕皇父第一个就不答应!
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谁让老八上辈子折腾得太狠,皇父不防他防谁?
一个月后,十一阿哥终于求得康熙恩准,许他前去小汤山探望君衡,顺便传口喻,让君衡返京。
四福晋早就回京了,毕竟京城的府邸不能没个主子,她带走了弘晖和瑚图里,嫁入皇家几年了,如今她才能回家看看,自然要让儿女见见郭罗玛法和郭罗玛嬷,君衡也是赞同的,还让她选些礼物带着,替他尽尽孝心。
“你家主子呢?”十一阿哥一进庄子就问。
“回十一爷,主子在后院。”大门上的奴才回道。
十一阿哥让柳方给了赏钱,抬脚往后院而去。庄子修的并不大,不过两三进,上次来他们主要是在前面活动的,后面倒没去,当时还有四福晋在,他们自然不好进去。
宽敞的院子里种着这个时节盛开的花卉,想是移来的,看起来不是短期内能长成的。靠屋子的地方栽着一棵桃树,零星还有些花朵,风一吹便飘了起来,一片片如雪般美丽。
十一阿哥被这美景吸引,多站了一会儿才向屋子走去,抓住个奴才问了才知道,君衡在最靠边上的浴池里。
热气蒙蒙,像个小池塘般的浴池建在屋子正中,阳光从落地式的大窗户里透进来,均匀地洒在浴池上,与那些水气融为一体。
十一阿哥隔着浴池前的纱帘,便看到一个清俊的男子侧对门口靠在池边,自头顶垂下的青丝贴在鬓角、脖颈,甚至没入雾气以下,他的脸上、睫毛上挂着水珠,靠在池边微微低头,似是陷入了沉思,一动不动。
四周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仿佛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十一阿哥放轻脚步,掀了纱帘靠近浴池,终于看到了池中人的正面,他正待细看,那人却缓缓抬了头。
君衡讶异地看向浴池边正对他的少年,那如画的容颜一派平静,黝黑的眼眸深邃宛如磁石,像是能将他的灵魂吸进去,事实上……哪怕对方什么都没做,他也已经被吸住灵魂了。
“你怎么来了?可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君衡弯唇一笑,眼神温和道。
十一阿哥尽力不那么明显地转开视线:“我来看看你,皇父……让你回去。”
气氛顿时沉闷。
十一阿哥暗自懊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吗?”君衡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哗哗的水声,他似是无所谓道,“那就回去吧!”
十一阿哥转头看去,就见池中的人已上岸了,正在抖着件白色衣服往身上套,因背对着他,他一眼就看到那白皙的背上,漂亮的蝴蝶骨下有两团青印隐藏在湿漉漉的长发下。
“你的伤……”十一阿哥关切道。
“不碍事,你忘了?我是习武之人,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君衡转过身,系上了腰间的带子,原来他穿的是件宽大的汉服。
眼瞅着那人随意一坐,拿起布巾绞头发,十一阿哥慢慢道:“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君衡手中一顿,抬头看来,脸上笑容依旧:“说的哪里话,是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才对。”似乎是怕他尴尬,便又提议道,“要泡泡吗?解解乏?”
十一阿哥听他这么说,心里的大石瞬间消失,对这提议自是欣然从之。
两刻钟后,君衡拉上窗户前的纱帘,拉开了一扇窗户,五月的风盈满一室,还有几片桃花裹狭进来,他站在迎风处负手而立,微笑着合目呼吸。
十一阿哥靠在池边目色恍惚,定定看着那清瘦男子唇角翘起、青丝飘飞,两片桃花落在他雪白的衣衫上,偶有三四片钻入他脚尖,粉红、白皙相映成画。
此时的君衡身沐长风,十一阿哥似乎看到了他不受拘束的灵魂在御风翱翔,此时的君衡是温和的,像春天的阳光,一缕缕都是暖意,但却并不因此而显得女气、娇柔、孱弱。
十一阿哥忽然想到,风,才是对君衡最恰当的形容,可凌厉如冬日寒风,可温柔如三月春风,张驰全部收敛于内,无人能真正的困住他、左右他。
君衡觉得头发全部干了,这才睁开眼,看到地板上的桃花,他弯腰捡了两片,忽然偏头道:“想听琴吗?我弹于你听?”
十一阿哥望着来了兴致、拈花一笑的青年,眉目容颜尽皆柔和:“你这里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