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硬来当然没问题,但后果很难预料。
“把它从壳里拉出来,它很快就会死,这是一种看上去坚不可摧实际上脆弱无比的生物——而且完整的寄居蟹长得很丑,你不会想看到的。”
钟离走进房间,顺手将外套脱了,连同手里的东西一起放在床上,走到张明羽身边墓地封印。
“回来了?”张明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才发现竟然已经天黑了,刚才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说完了才感觉这话有点怪怪的,忙指了指小盆子,“你见过?”
“养过。”钟离不以为意,“那时候别的东西养不起,这种玩意儿海滩上捡捡就有,放了两三只在家里,还有几个空螺壳。”
“晚上吵得要命,咚咚咚咚的,我妈说那是它们在换房子。那时我也好奇,有天就把其中一只硬扯出来看,虫子似的丑极了,我就扔那儿,以为它会爬回壳里面去,结果第二天就死了。”
钟离弯下腰,抱着张明羽在他颈间蹭了蹭。
“那以后我就再没养过活物,后来我妈也死了,房子里愈发死气沉沉的。”他说着,把张明羽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小羽,你会好好的,嗯?”
然后也不等张明羽回答,就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什么。
张明羽意识到钟离的情绪有点怪异,忍不住问他:“钟离,怎么了?”
对方没有回答,把刚刚拿进来的东西递给张明羽,“来,穿上,快要到时间了。”
他递过来的是一套白色的西装,比从前萧维信的那套还要正式还要肃穆。
张明羽狐疑地接过来翻了翻,一触手就知道这套衣服绝对价值不菲,料子都是顶级的。
见钟离直直地盯着他,一脸不打算避开的意思,张明羽犹豫了一下也就直接换起来,然而他刚刚脱掉身上的衣服,钟离忽然说:“等等。”
……果然要这样,张明羽打算装作没听见,在钟离把贱爪子伸过来之前把衣服迅速穿好。
然而钟离说完话后不仅没动手动脚,反而转身出去了,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件怪怪的东西,递给眼前人,“把这个穿在里面。”
“这是?”
“防弹衣。”
张明羽想了一下,从字面上来看应该就是针对子弹的防御工具。
“今天晚上有危险?”他抬头看着钟离。
“以防万一。”
钟离不再说话,帮张明羽把防弹衣穿在身上,然后看着他一件一件套上西装。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张明羽跟脖子上的领带开始较劲,“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把自己裹成这样?”
没人回答,钟离目光灼灼地看着张明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一样,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从张明羽手中接过领带,娴熟地打好了结。
“到门口等我。今晚,有些人绝对会永生难忘。”
等钟离也换好衣服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张明羽面前的时候,张明羽忽然有些失语。
他身上穿着一套跟张明羽穿着的款式一模一样的西服,只不过颜色是纯黑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产生一种强烈的对比,一眼望去并不协调,看久了却又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怎么感觉像是要去结婚一样,张明羽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弄得有点哭笑不得。钟离不正常,搞得他也有些神神叨叨了。
钟离看了他一眼,“走吧。”
门口,久违的黑色轿车以及司机老黄已经等在了那里,张明羽与他打了招呼,对方友好地点点头,然后对钟离说:“都安排妥当了,宁凯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出发了名医。”
“开车。”钟离把车门关上,这回他没有坐在前座让张明羽待在后面,而是跟张明羽并排坐在后座上。
车子发动上路,钟离同时拿出一只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张明羽一眼扫过,发现并不是从前钟离用过的那只。
电话那头传来单调的嘟嘟声,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有人接起来。
“哪位?”
钟离嘴角擒着一抹凉意森森的笑容,声音却是优雅从容的,“旗穆?我是钟离。”
对方静了一下,再出声的时候也带上了笑音,“你终于肯出现了,我从来都不信你会死在钟宇那种窝囊废手上。”
“请容我提醒一下,你所说的窝囊废可是我的哥哥。”
旗穆差点儿笑出声来,“别开玩笑了,你真把他放在眼里过么。”
“当然……没有。”
两人隔着手机一起笑出声来,仿佛和谐融洽的朋友一样。
笑了一会儿,旗穆无比欣悦地说:“你打电话给我,是为了宁凯那群人?真意外,钟离,原来你还有点良心,不过他们很快就要死了,你是救呢?还是不救呢?或者……你求我?你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会放他们一马哦。”
张明羽皱了皱眉,他以前觉得钟离变态,想不到这个旗穆更变态,而且变态得让人无比恶心。
钟离面色不变,声音从容,“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放出消息引我出来,总不可能是为了放我一马吧。”
“哦?那你的意思,是不救喽?聪明!我无比欣赏你的决定。”
旗穆似乎是打了个响指,“啊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你亲爱的未婚妻林大小姐割下了你好大哥的头,现在在我这里。啧啧,真难看。不过这主意不错,我把你的手下也那样给你送去怎么样?”
钟离静了静,不知为何看了张明羽一眼,然后又转头看着窗外,没有回答旗穆的问题,反而忽然说:“旗穆,你知道为什么钟氏最近一笔生意都没有成功过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你什么意思,当然是因为你的阻挠。”
“当初钟宇要把生意交给你的时候,我给你的账本、资料和货源、客户信息,就全部都只是明面上的,那不过是钟氏用来应付别人的玩意儿。连钟宇都没告诉你钟氏还有一份暗账,你觉得呢?”
这回旗穆久久没有回答。
钟离靠在皮质的椅背上,伸出没拿电话的那只手,纠缠上张明羽的五指。
张明羽看着车窗外的景物,这条路,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去钟氏的大厦的。这么晚了,那里应该没人才对,钟离是打算把旗穆骗过去?
良久,旗穆沉沉的声音响起来,“那份暗账在那里?”
钟离无声无息地扬起嘴角,“你说呢?”
61、烟花
“你觉得我会相信?”旗穆迟疑了一下,“钟离,就算真有暗账,你也该带在身边,不可能放在我眼皮子底下。”
钟离知道旗穆已经动摇了,却没有趁机说服他,只意味深长地幽幽说了一句,“正因为你不相信。”
这回旗穆思考了好几分钟,手机那头一直没有出声,钟离并没有催促,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另一只手摊开张明羽的手心,用指尖一下一下挠着。
张明羽抽回手,带着明显不赞同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以张明羽对旗穆的认知,他并不觉得旗穆会因此而立刻亲自跑到钟氏大厦来找账本,最多最多,派个心腹。
但钟离现在却已经直接在去钟氏大厦的路上,说明他在那边一定有安排,这意味他会用尽任何办法把旗穆引过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包括拿钟离自己的命去赌道破九天最新章节。
他早该知道,钟离是个赌徒,一生之中都在玩命,别人的、自己的、活着的、死了的,每一把都玩得惊心动魄。
张明羽忽然想到,钟离有没有拿他赌过?
肯定有,在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他就已经步入了这个男人既隐忍又阴狠的棋局,只不过自己这颗不听话的棋子,总是频频打乱钟离的布局。
而现在呢?张明羽下意识地看着钟离的侧脸,怔忡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微微摇头,忍不住嘲笑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是太矫情了。
哪怕是普通人的爱情也必然有博弈的成分在,更何况每个人都无非是命运的棋子,钟离不可能给予他纯粹的东西,因为这世上原本就没有。
钟离如此盛装,邀请他参与他生命中值得纪念的一刻,已然是一种分享的开始。
“怎么了?”
掌心又被摊开,钟离捏了捏他的手指,用口型无声地问他。
张明羽摇摇头,想说点什么,就在这时,手机那头思考了很久的旗穆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带着细细的杂音。
“钟离,你想要什么。”
钟离把注意力放回到对话上,声音微微放低,让对面的人听上去有点示弱了的意味。
“我告诉你暗账在哪里,你放宁凯他们一条生路。”
对面的人怪笑了一声,“堂堂钟家少爷这么心软,这可不符合你的名声。”
“做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鬼话!钟离,我不相信你,但我答应你的交易,让我们来稍微改一下内容——现在,你,立刻、马上,亲自去钟氏大厦取出那本暗账,在那群人死完之前送到我手里,剩下还活着的,我就不再追究。如何?他们能活几个,可得看你速度有多快了。”
命令的话说完,旗穆不等钟离回答,就自己挂断了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钟离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