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这记着云华幼时爱好习书,五岁能背诗词。而长至九岁时却空有其貌,不喜诗书,亦迟钝少悟。这亦可当做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只是还有那许多偏差之处。性情、自身偏好、生活习性俱都在九岁之时改变。全然不似同一人。
接着又是十四岁,云华入宫之前,亦是他首见云华之前。确切说来是那次落湖事件,又是一个转折。在此件事之前,云华偏激却又懦弱,自怜自哀,爱慕兄长却又不得,更使他心灵脆弱。在久等兄长不归,寄信无回之后,便心生死意,跳湖自寻短见。
而此之后的云华,却是温和淡然,有礼有度。行为举止之间谦然平和。宠辱不惊,面色未曾剧变过。
这全然似是三个人。九岁前是一个人,九岁至十四岁是另一人,而十四岁至现下的又是另一人。
“请主子息怒!属下等亦是因着此事实属诡异,拿不定主意,方才直接呈上与主子。”一光从未见过这等复杂难辨的身世。不知究竟哪一个才是“云华”。
“继续给寡人查探。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是!”一光口中应下,却是开始头疼了。这般难办之事,竟是交由了他。
龙越按捺住情绪,这一情况是自己万万料不到的。
在先前,为了查清那云执身份,亦是颇费一番功夫。他本未曾怀疑过云执真实身份,在三年前,察觉他不轨行径后,亦只以为是权利熏心。
直至今年开春之时,竟才寻到些许线索。却是在追查“云执”之时,发现竟还有另一“云执”。
龙越让影卫找寻“云执”的直系亲属时,竟发现俱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本身便是一个蹊跷。
而派了影卫盯梢,便知这“云执”平日常常私下密会他人。而那些个人俱都文人打扮,亦非朝廷中人,再平凡不过。便只以为是普通的拉拢之事,谁知一日一个人偷偷自云府后门出去之时,掉落了一块腰牌,影卫取了来,见上头却是“司马”二字。
覆云华·重生 第一卷:殿宇魅影 第138章 真假
影卫见得心中一骇。司马氏于前朝一手遮天,权倾朝野。尤其是前朝丞相司马赫,更是狼子野心,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是司马一脉不是早已凋落?君上临政后,便一直着力打压司马一脉。而至于那司马赫,却是下落不明。
影卫直觉此事该是事关重大,便紧追那人而去,直至一座院落。随那人入了院中,却见得许多人正与厅中交谈。
那人亦入了厅去,坐下与众人共商。影卫隐了身形在旁处偷听,竟听得一句感叹,“不知我们的复辟大业何时才可成……”
心内一震,气息便顿时不稳。场中竟有武术高手,立即喝道,“何人鬼鬼祟祟行窃听之事?”
影卫只得赶紧遁去,幸而那人并未追出太远,这才得以回至君上处复命。
龙越得知此事后,便使影卫再次细查“云执”身份及生平。又去遍寻“云执”的亲属。后才在一偏僻村落中寻得一关系上较为亲近的亲戚,却是云执妻妹的儿子,唤作李延。那人却正是躲过他口中的“神秘人”的追杀,才得以幸存。
将李延伪装一番,带其去辨认“云执”,却说,“似是云姨父,又好像不是。不知是何处有点奇怪。或许是他面上的胡须……又或许是眉眼。”
让李延将他所知的关于云执之事,俱都一一说来,便觉出众多怪异之处。
云执本是一个穷乡里的秀才,几次参加文试,俱都不中。后更是狠了心,干脆在洪京中落了脚,发誓定要考取功名。
而在龙越执政的第一年,这“云执”便立即通过文试成了举人。第二年。更是成了榜眼。这本是屡屡名落孙山之人,如何在两年间便取得这般成就?
李延还说道,云执是个浅显之人,喜怒皆形于色,内无城府,脾气暴躁。而后来的云丞相却如狡狐。
在初始之时,龙越并未将“云执”放入眼中。不过随意封了个闲职。名头好听却无实权。谁知即便如此,却能屡屡立功,这才一级级地高升,真正参与了朝堂之事。
而此后一年,“云执”俱都安分守己,确是像为洪噬鞠躬尽瘁,又有能有识的好官。而又恰逢朝廷用人之际,这才将之封为了丞相。谁料不过一年。竟是开始私下结党,敛聚横财。
应允了李延保其平安,又允诺了赠其千金,李延才愿意去试探“云执”一番。此番试探,总算是让那“云执”漏了马脚。
既已确认此“云执”非彼云执,那么这渐渐势大的云丞相又是何人?与前朝紧密联系,能拉拢这许多人为之卖命以图复辟之人,又有那刻有“司马”二字的腰牌……
便该是司马赫了。只是这司马赫究竟如何顶替了云执,而成了“云执”?寻出那司马赫的画像,再找画师添上胡须,竟与真正的云执像了七八分。如若再加上些易容术,便当真可以以假乱真了。
如此看来,云执的那些个亲属,也该是司马赫为了顶替之事,而下手谋害了。
而这一直顺藤摸瓜,才知司马赫竟与那日国乱之时,带走了纳兰复颐。而这纳兰复颐又在何处?不是未有怀疑过那云锦,只是偏生未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更何况,又有何人能在知晓侩子手已然盯紧自己之时,坦然自若,依旧随意走动来去?
这便才暂且让那云锦潇洒多些时日。
城墙脚下。聚集了众多百姓。羽扇纶巾的文人,腰间佩剑的武者,五大三粗的屠夫,佝偻年迈的农夫,俱都翘首以望那大幅告示。
诸多之人并不识字,便等着那些个文人一一念来,经查云丞相云执,乃是前朝奸臣司马赫假扮而成。其于纳兰氏掌政之时,便弄权把政,为祸朝野,唆使君主荒淫无道,使得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今又伪装成一文人云执,结党营私,敛聚横财,又借亲女迷惑君主,以乱朝纲。更是私造兵器,招兵买马,意图祸乱洪噬。
今祭坛尽毁,却是上天予以警示:存在奸臣将害洪噬!故而将奸臣贼子投入司判府收押,不日将判以死刑。
众人听之哗然,议论纷纷,“这真是幸得呀!幸得有上天警示,不若洪噬又得乱呀。”
“听闻君上极其宠爱一人,莫不就是那云家女罢?那云家女该是天香国色呀,不若怎的能迷得君上?”
“奸臣留不得!现下可好了。我们国君可真是英明神武!”
“是呀。若非现在的国君,只怕那末帝还得盘剥我们口粮!”
“传君上意旨,云氏馥妃与乱臣贼子勾结,以色祸害君上,扰乱朝纲,今处以重罚,以示警戒!”
“不!君上这是何意?为何要处罚于我?我何罪之有!”云馥不甘,她还未重整旗鼓,还未重登荣耀,如何能就此被打落!
宣旨太监笑道,“你之罪便是因着你有一个好父亲,及一个好弟弟。来人!将此女打入冷宫,终生监禁,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不!这不公!君上怎能如此对我!怎能!”凄厉的呼喊回荡在宫墙之间,使人闻之心颤。
“醒了?”龙越掌中握着的手,轻微动弹,去看手的主人,却是缓缓睁开眸子了。
“疼。”带着沙哑的极低声音。
“何处疼?”龙越将人轻缓地搀起来,在云华背后垫了个枕头。
云华蹙额,想伸手抚抚太阳穴,却有一只手先他抚上了那处。
龙越伸出两指轻轻揉按云华的太阳穴,“可是这里?”云华无力的很,轻一颔首,便任由龙越动作了。
“可觉得身子舒服些了?”龙越一边揉按着,一边问道。云华轻轻摇头。
“你作甚饮那许多酒?”龙越忆起云华病重由来,便问道。
云华又是摇头,予以否认,却不愿出言解释一番。
龙越见云华似是难受,便暂且将这问题放置一边。“可好受些了?”见云华点头,才移开手指,下了床榻给云华倒温水去了。
“嗓子该是干了吧?”本是要将杯盏递予云华,却见云华动作缓慢,该是无力的很,便直接递至云华唇边,“喝罢。”
云华犹豫一小会,才就着龙越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了起来。
难得云华这般乖顺。龙越心里亦觉得欢喜。说来他到极其喜欢云华刚一醒来的模样,往往不若平日般,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人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容易亲近,却是个心房重的。淡然过甚了,便不免冷然。
“你若是觉得好些了,便起来用些膳食罢。这几日光喝些药汤,腹中该空空如也了。”
云华缓缓点头。
“来人,送些膳食来。”龙越先是开门去外头向候着宫仆吩咐道。后又曲江窗推开些许,不若这不通风对云华亦不好。一会功夫后,回至床边却见云华一脸神色莫名地瞧着他。这又是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