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日子?”夫差惊诧的表情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似的,“小日子为何物?是……人名么?看你的样子,我应该知道才对,是不是?”音色空灵到了一种陌生的境界。
勾践原本剧烈沸腾的身子一下就冷了半截,他见鬼似的盯着夫差,夫差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忽然一种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凶猛,好像、好像眼前人的这幅音容笑貌,无非是一张鬼魅灵异的画皮,混淆视听,却终究不是那个有骨有肉、灵动鲜活的本尊。
“太后驾到!”门外一声吆喝,换回了勾践出窍的原魂,老太后要来,勾践暗叫糟糕,他一个闪身跳出窗外,躲在假山后面,等老太后走后,他再进去问个明白,而这假山实在是个避身的好地方,山石环绕,四面八方的人都不会注意到他,而他却可以将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勾践顺着石缝向窗内探去,之见太后三步并两步,匆匆走进来,在椅子上坐稳,她身后还跟着老臣相伯嚭,伯嚭向左右环视一圈,老眼盯到勾践此时的方向,步步走来。勾践正暗自叫苦,猜测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没想到伯嚭只是将勾践头上的窗子关紧,然后从里面传来这样的对话:
伯嚭道:“今日几个使节言辞肯且,非要面见吴王,说有要紧的国事商量,可折煞了臣的老命,好在有太后在,几句话就搪塞了回去。”
“伯嚭,这就是你出的主意,借尸还魂、瞒天过海?!”太后怒斥道。
“老臣知罪,可是夫差陛下生前在位四年,都没留子嗣,如今陛下不在了,又没有新的接班人继位,我吴国实在是外忧内患,不借尸还魂以安民心,恐怕吴室难保啊。”伯嚭颤抖的说道。
室内一片寂静,没一会儿传来老太后的哭声,她哭诉自己年过半百,先是送走亡夫,接着又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迄今连丧儿夫差的尸骨都下落不明。
伯嚭继续道:“如今吴国日益强大起来,恐怕纸包不住火,不如再立新君吧。”
“立新君?哀家十几位皇子当中,就属夫差最有帝王将相的威严,他三岁能咏读诗经乐府,十几岁就随他父王亲临沙场……不像其他公子,要么是不学无术、草囊饭袋的长子,或者包藏祸心、刚愎自用的季子,抑或羞羞哒哒、不善言辞老九……再立新君,谁能担此重任!?”也正是如此,怕引来宫廷内乱,夫差已故之事,举国上下只有老太后和伯嚭两个人知道真相,他们找到精通易容术的江湖道人,做了一副与夫差惊人相似的皮囊,找来一个身材相似的太监,教他礼术,瞒天过海,假扮夫差,长达三年之久。老太后说道这里,语气怅然若失一般,几度荤厥。
而讽刺的是,这番决定保密的对话,却被窗外的勾践听的一字不落、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下文书会很有趣!很激荡!保证!额……据说下文书要离带着庆忌去妓院了!这不是教坏好孩子吗!喜欢要离和庆忌的看官们,请期待吧!!!!TT
☆、道貌岸然
勾践在窗外偷听,把太后和伯嚭的秘谈一字不漏听进脑子里,他明白了,刚才看见'夫差'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去感受到一直以来面对夫差时的炽热之感,原来那根本就是为掩人耳目假冒的,从对话中不难判断出,真正的夫差已经遭遇不测,怕是……阴阳两隔了已经!瞬间,好像冷水泼头一般,一灌足底,勾践头痛欲裂,夫差尚不在人间了,夫差已故三年!这三年自己还好生蒙在鼓里、毫不知情!他悔恨肝肠,由不得去追溯与夫差最后一面时的情形,他只知道他那时伤害了他,害他流泪,害他误会,勾践懊恼至极,捶足顿胸也挽回不了,人已死,有回天之力也无法挽救了啊!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忽然勾践眼前一黑,心口一阵闷热,嗓子里哽着一股腥酸,他已闷声倒地,人事不省。
昏迷之时,他仿佛看见了命垂一线、满身是血的夫差,他表情凄楚忧伤,他说:我心中最英俊的男子,我可以不顾一切的爱你,可你犹豫不决的样子总是害我狼狈不堪,你会舍弃你的越王之位?为了我?你舍得?……他说:最永恒的是从生相望到死,最遥远的,是我不惜穿越千年,只为与你相望一眼,你可别笑我的痴情,别笑我……
“不!不会的……我需要你……”勾践抱紧怀中软绵绵的东西,好像还有些淡淡的幽香,那是夫差的味道,是夫差。
“看来你醒了!”“噌啷”一声,冷剑出壳,挟着一股寒气,直逼勾践颈嗓,勾践呼吸一窒,猛然睁开湿眼,他看见立在他眼前的这位手持利剑的人,银发童颜!虽然是一头如雪白发,但宽口阔鼻,红光满面,没有半点苍老之色,看发髻,像古稀之年,看貌相,是龙虎状年!因此十分不协调,此人身材高大魁梧,容貌眼熟,尤其是这持剑的动作,更是分外熟悉。而自己此时怀里抱着棉被,正躺在一张大床上。
勾践刚要问他的身份,话音却卡在嘴边,仔细回忆此人刚才说话的语气音调,不由得想起什么:“是、是你?!”
“不错!伍子胥是也!”话音一落,伍子胥发出震山的笑声。
“你的头发……”勾践一看,怎么短短三年不见,伍子胥的满头青丝怎么变成花白一片?不仔细辨认,就好像瞬间老了五十岁。
“休要废话!我真后悔当年手下留情没一剑将你刺死!”伍子胥眼露凶光,他说的一点不假,伍子胥是当时唯一一个对自己身份产生怀疑的人,为试探他的武功而惹怒夫差,夫差发落他到边疆充配,夫差还因为勾践的伤势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自己有三长两短,对自己照顾的体贴倍致……倘若伍子胥当年一剑要了他勾践的性命,事情还会落到今天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勾践噙泪的眼睛任命似的垂下,泪水滴落,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为今之际,他顾不上这些,悲落的情感已经征服了他所有理智。
“来吧,杀了我。”
“哼!”伍子胥收回利剑,冷冷的道,“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你这个卑鄙小人!早在三年前我就看出了你的身份,你逃出天牢,不惜假扮太监夺取夫差信任,现在夫差死了,尸骨未寒!我吴国的生死存亡都尽在你的掌控之内,实在是阴损至极的招数!一切都正中你的阴谋暗算!可你没想到会再遇上我吧!你以为,你一死,便能解决所有问题?”
勾践瞑目的闭上眼,伍子胥的话有一半对,另一半还是误会了他,可他现在百口莫辩、冤沉海底,也无心与其争斗,错在自己,他有什么好辩的。
伍子胥咬牙切齿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所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勾践啊勾践!瞧你长得人模狗样、一表人才,谁能料到你不仅是个阴谋家、势力小人、伪君子!还是个见色起意的花花公子!你以为我眼拙看不出你看夫差时满眼的下流欲望吗?你以为当真没人知道你对夫差做过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么?一代越王,可以为了私欲,不惜一切下流手段,真是叫人汗颜、叫人恶心!”
“够了!伍将军怎么侮辱我没有关系,可我绝不允许你连带上夫差一起羞辱!”勾践怒吼道,正如垂死的雄狮在死前发出最后一声摒弃世人的咆哮。
伍子胥恍然意识到刚才的一番激动言辞对夫差陛下产生了大不敬,他顺了顺气,忽然觉得纠正自己言辞的勾践还是有一点点良心可讲的。
他慨叹一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作为这出戏的始作俑者,你最好配合我,交代出夫差陛下的尸骨所在,我也许会考虑把解药给你,留你一条狗命。”
“什么解药?”勾践不明所以问道。
伍子胥不慌不乱的冷笑着: “哦,忘了告诉你了,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趁机喂了点断肠散给你。”
“所以呢?”
“带我一起去三年前你们到过的地界!“伍子胥收理宝剑装备,“非要找回夫差的尸骨不可!”
…… ……
同时同刻,卫国朝歌。年方二十的公子庆忌在卫国称侯,治理卫国朝政也已经三年之久,势力也在日益扩大。
当年要离虽说中了迷香,被庆忌软禁,而实质上,他在卫国呆的比在吴国任差期间还舒服百倍、滋润百倍。不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整日出入自由,享受着仅次于庆忌的待遇。
庆忌知道要离是位难得的良将,好言相劝希望封他个一官半职,留他效力卫国,不料要离一根直肠到底,说什么也不答应—
“吴王夫差待我有知遇之恩!再认二主,万难从命!传出去,外界该怎么议论我要离?四处摇尾祈怜的丧家之犬?”
每次说完这翻豪言状语,要离都会遭来黑衣人无名氏大哥的白眼:“好歹不知的德行,主人封你职位是看得起你,不识抬举、不识实务,得了便宜还拿乔……”,嘿!就说黑大哥这人有意思,刚认识那会儿,少言寡语,冷漠的好像世人都与他不共戴天似的,虽然现在也很冷淡,可是久而久之就知道了这英雄绝对上辈子哑巴托生,就一话痨,要离再不走为上策,不气死也得被他口水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