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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 (李狗血)


  却再怎么发麻,也不及与厉云埃四目相对时,无处安放的目光僵硬。
  “美,美人儿不必尴尬……”他下意识挡住颈后被咬得血淋,明明面红耳赤着,却呲牙干笑两声,强行打招呼道,“我们其实也忙——”
  话音未落,嘴巴却被后方摸来的掌心用力捂住。
  显然,司韶令也出来了。
  相比之下,司韶令倒淡定得多,大抵与他双目被遮挡有关。
  他就像是什么也看不见,更不知屋内还有其他人一般,连拖带扯地挟着江恶剑大步前行。
  “门在西边。”
  而一路行至屋中角落,听见厉云埃语气凉森森地张口提醒道。
  他又一声不响地抓起江恶剑,朝西快步行出门外。
  “砰”地一声,也不怕引来北州兵,将门猛然甩上。
  倒没什么意外地只觉身上顿时空落,江恶剑不由回头看向已放开他的司韶令。
  见他掌心里赫然是先前便被他从脸上撕下的几块易容假皮,此刻被他霎时捏得灰飞烟灭。
  眼下厉云埃与萧临危的情形,显然非他最初所想。
  隐约感受到了他对自己此行的茫然与厌弃,心知以他的脾性,应是恢复神智过后,恨极了自己无意中迫使厉云埃再无退路。
  一切本不该如此。
  江恶剑不知如何才能安慰他,便稍作沉默,只借着皎白月光,不时偷瞄他几眼。
  终还是忍不住道:“不过,听你兄长那股子劲头,好像也未必……真的不乐意。”
  “……”司韶令蓦地转头。
  “啊,”尽管司韶令双目缠裹,视线却好似依旧穿透了他不久前暗搓搓生出的心思,惊得他急忙辩解,“我没有比较的意思……”
  “……”
  便更让人窒息的压力浸透肺腑,江恶剑大口喘了喘:“你千万不要误会,就算不如别人,我也不会嫌弃你,何况我方才仔细看过,你那里应不是什么大毛病——”
  “师叔!”
  就在江恶剑仿佛越描越黑的手足无措间,头顶忽地传来略带欣喜的低唤。
  是陶梧。
  “你们原是还在这里?”
  想来他应找了许久,毕竟他们离开前说好的会很快汇合,未成想耽搁至此,他定心急不已地四处寻找。
  “我,我刚刚竟没发现……”
  只见利落自檐上翻身而下,陶梧一张清透的小脸忽地泛红,语气也不怎么自在道。
  江恶剑立刻了然,这少年轻功了得,自然也已悄无声息地见识了屋内那番过于香艳的情景,只因他们躲在柜内才未被及时发现。
  此时终于汇合,只见陶梧也明显不愿提及所见所闻,又忙不迭话锋一转。
  “此处就先交给厉前辈,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快些回去罢——”
  谁知陶梧这次仍话音未落,又倏然停滞下来。
  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恶剑忽然将司韶令推至廊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额前用力而飞快地烙下一吻。
  随即无声退后着一跃,眨眼已与他们二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脸不红心不跳地指着陶梧诬陷道。
  “你这个没羞没臊的小子,怎么说话说到半截偷亲你师叔?”
  说完,纵然心有不舍,却也再不想听到司韶令亲自开口赶他,江恶剑轻抿了抿唇角余温,宝贝地摸着胸口那包鼓溜溜的糖瓜,如一头知足的野犬,顷刻消失于苍茫暮雪。


第42章 偷窃
  当然也不可能走远,耽搁这么久,还不知江子温如何了。
  便自从与司韶令分开,连续几日,江恶剑都藏身于祁九坤的医馆附近,白日里躲在铺了层薄雪的灰瓦间,看江子温已被养得气色红润,由于能吃能喝,且吃得比祁九坤更快,每回吃光自己的,便要站在祁九坤身旁一眨不眨地盯他碗内剩余的米,直到祁九坤吹胡子瞪眼地再分给她些许。
  使得祁九坤终日长吁短叹,每逢见到司韶令更是喋喋念叨,却也没能从司韶令手上多念去一个铜板。
  而司韶令由于眼睛灼伤的缘故倒是时常出现在此,偶尔站在小院子里,意外耐心地同江子温又做起那躲猫猫的游戏。
  只不过如今他不可视物,都是江子温四处藏躲,由他来抓。
  以至于江子温一边捂嘴一边满院子疯跑,裹紧小袄的身子圆咕隆咚,几次险些滑倒,吓得江恶剑始终紧绷神经,生怕她摔疼了。
  谁知今日,还是在司韶令并未有任何相让之下,江子温脚步磕绊间忽地不留神,整个人趴在了硬邦邦的冰凉地面。
  “扑通”栽倒的身影映在江恶剑骤紧的眸底,惊落他俯身躲藏时鼻尖沾染的雪。
  却见司韶令仍旧淡定地站在一旁,任由她在地上呆愣片刻后,竟笑嘻嘻地打了个滚,叽叽咯咯乐得更开心了。
  等到她笑够了,才一把拎起她抱在怀里暖了暖,同闻声出来的祁九坤道。
  “待明日眼睛恢复,我便带她回去。”
  一句话不仅说得祁九坤立刻眉开眼笑,直大方将手中才盛出的热腾鱼汤递给他,也让江恶剑闻言怔住。
  “不过你记得每顿可不能全由着她吃到最后,不然撑坏了还要来找我。”
  “你别因为想她总去我那儿叨扰便好。”只听司韶令冷道。
  什么意思?
  司韶令并非是要将江子温送给别人,而是留在身边?
  正因这突如其来的对话而心跳剧烈,只见司韶令一手托着碗底,尽管看不见碗内的嫩白鲜汤,却迎着翻腾而起的香雾,倒没有犹豫地浅尝了一口。
  随即微顿:“汤里放了荠菜?”
  “咋的?”祁九坤被他问得似也一愣,紧接着嗤笑道,“瞧你小时候定被娇生惯养,不爱吃这山间野物?”
  “……”想不到司韶令这次竟没有理会他的揶揄,只低低道,“我娘也常在鱼汤内放些荠菜。”
  “去去去,”祁九坤一摆手,“别跟我来这套,溜须拍马也不可能给你再多盛——”
  结果他话音未落,司韶令已放下江子温,由着她自行去屋内喝她那已晾得不烫口的一碗,与此同时,仰头将手中鱼汤喝了个见底,抢先道,“再给我盛一碗。”
  “……”
  祁九坤便瞪着他大言不惭的冷酷嘴角半晌,骂骂咧咧去盛汤了。
  记起厉云埃曾提到司韶令五年来独自躲于此处不曾见他爹娘,想来是睹物思人,江恶剑不由又心下沉了沉。
  若他爹娘见到他现今的样子,必会心疼不已。
  而虽然不知为何自重逢起司韶令便鲜少提及五年前之事,但无论如何,他今日所承受的痛苦皆来自于江寨,尤其,也是他亲手导致。
  于是密集而纠结的荆棘缠上心间,裹紧着利刺扎入,江恶剑突然有些无脸再面对眼前人,自房顶轻轻向后,转身便欲暂时离去。
  “阿梧。”
  却突然听到司韶令低唤了一声。
  茫然一顿,江恶剑下意识地四外扫视,并没有看到陶梧的身影。
  说起陶梧,似仅在离开金羽驿的当晚留在司韶令的房内许久,不知谈了些什么,总之自那之后几日,他便与擎山众弟子汇合了去,未再出现在此。
  包括厉云埃,他这些时日一直留宿在驿站,据说是要留至萧临危发情期结束才可,先前司韶令还曾去找他,以为他被萧临危以何手段挟持。
  却看到厉云埃一人走出来,并不像受何胁迫的样子,只神色清冷地告知他,萧临危应也不知传递消息的人是谁。
  再不等司韶令多问,他便将人打发走了。
  确实,地坤发情期至少七日有余,萧临危堂堂北州王,总不能随意寻其他天乾来凑合了事,何况一般的天乾……怕也吃不消他那凶横霸道又香艳至极的信香。
  “别躲了,”而思绪纷乱间,只听司韶令又稍提高音量,“我知道你在,房顶的雪都被你蹭落了。”
  “……”江恶剑顿时僵在原地。
  为不使他察觉,他连身上的地坤气息都以内力掩去,怎得仍被他发现了?
  且眼下是将他误认成了陶梧?
  “还不下来?”而惊愣间,只听司韶令又催促道,“别等我动手。”
  便抿唇微一迟疑,江恶剑只得硬着头皮翻身跃下。
  “师,师叔……”用力捏着鼻子,也不管旁处祁九坤投来的诡异视线,他干脆将错就错地小声模糊叫道,“我只是路过……”
  随后不待他说完,眼前霎时飘来阵阵温热雾气,几乎融化他满身的寒意。
  竟是司韶令将又讨来的那一碗鱼汤递过来:“尝尝,味道很好。”
  “兔崽子……”眼见司韶令这倒是大方,祁九坤啧啧撇嘴回屋,眼不见心不烦般关上门。
  江恶剑瑟瑟接过,甚至指尖不敢碰及对方,忙不迭喝了一大口。
  本只想快些喝完离开,未成想这鱼汤入口果真温暖鲜美,糅着丝缕荠菜独有的清芳,像盎然春雨,流过他冗杂的心底。
  明知是偷了陶梧的身份,仍忍不住多留了片刻。
  直到一口口将鱼汤喝下,抻着脖子,连碗底残留的最后一滴也悉数舔净。
  “师叔,我还有事……”
  而正努力学陶梧的嗓音轻柔说着,只见司韶令已了然地没再留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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