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随着祁九坤猛然动身,江恶剑同样一手遮在司韶令头顶,另一手护着他飞快躲避浓烟中四处流窜的杀慄。
“司恬尔!”
而祁九坤直奔向前的一声大吼却被周围轰鸣吞噬,只能眼睁睁看着司恬尔转身抱住已化为鬼士的无归滚落一旁,再看不清任何。
也就没有看到,司恬尔扑倒无归后,脸上神情不输无归的凶戾,一边强按住不断挣扎的无归,一边暂时并拢了她的鬼扇子抵在无归的齿间,狠心阻止了他化鬼后控制不住的胡乱撕咬。
而后迅速撕下一块布料,猛换出鬼扇子的同时,绕过他脑后一圈圈缠紧,再次封住了他的嘴巴,终强行抱着他又连番闪躲,避免被头顶仍在崩裂的石板砸伤。
直到无归猝不及防地化为了鬼士,司恬尔才隐约明白了,自方才便始终亘在她心中的沉郁多么可笑。
无归那般执拗地不肯与她靠近,并非是厌恶她,而是他醒来后一直都十分清楚,因着江恶剑曾服下多颗金菩提,他的血或许确实对他身上伤势有意想不到的功效,但颈后信引处未曾有丝毫减弱的烧灼却在提醒他,他已经摆脱不了化鬼的命运。
可能和元的信引本就不如天乾和地坤敏感,他才没有当即分化。
所以他唯一担心的是,若司恬尔毫无防备地背着自己,会被不知何时便失控了的自己伤害。
也本不打算再与他们同路,毕竟至今为止仅有江恶剑一人如此特别,就连陶梧分化时也险些酿成大祸,而无归,最怕的便是自己与他们刀剑相向。
可按司恬尔几人的脾气自不会将他抛下,索性他强忍着,与他们又行了这一路。
若能目送他们安然离去,他也不枉此行。
哪知青冥不惜以自身做饵,将他们彻底引入了眼下的死局。
石门炸开,迎接他们的不是天光骤明,而是令人窒息的晦暗与火海。
“抓住他!”
混乱之下,司恬尔终于重新出现在祁九坤的视野,因着无归的剧烈挣动而朝祁九坤喊道。
不等她话落,祁九坤自然已经上前,同司恬尔一起牢牢钳住无归的两臂。
“别说,他这副模样还挺可爱的。”
祁九坤转头看到无归被缠绑得严实的下颚,竟还有心情安抚般地摸了摸他额间迸起的青筋。
因司恬尔刚刚匆忙撕下的是她未曾染血的柔软里衣,不同于神门煞白的外袍,姣艳的胭脂色与无归格格不入。
而司恬尔见无归被祁九坤打趣,破天荒地也没有阻拦,只扭过头,似不愿意承认自己束手无策的人,被祁九坤拍了几下后,真的安静了些许。
“嗤,是个没长大的臭小子,”祁九坤收了手,“恐怕老是不归家,想爹娘了。”
“……”司恬尔闻言面色微有缓和,却忍不住又低低说了一句,“他以后会同我回家,见我爹娘。”
“你们家新娘子里出了两个鬼,剩那一个比鬼还吓人,是够你爹娘喝几壶的,你们可得记着买些好酒。”
“……嗯。”意外的,司恬尔一愣,随即应了下来。
而几句不合时宜的调侃后,祁九坤脸上笑意也逐渐退却。
以当前形势,几人迟早要被彻底崩塌的石板掩埋。
“江恶剑?”
正当几人无奈地原路退回,暂时避开头顶接连塌裂之际,忽见一旁江恶剑松开司韶令,踏着满目坠落的尘土,猛然跃向下来时的顶部一角。
祁九坤出声间,又眼看司韶令神色并无意外,仅是一眨不眨地凝视江恶剑的身影,不由靠向他问道:“是你让他上去的?他再是有钢筋铁骨,也不可能翻得动!”
无疑,没有司韶令的吩咐,江恶剑绝不会在此时离开他寸步。
司韶令却不语,虽然额角渗出的细密汗水无不暴露了他的紧张,但他并没有将人叫回的意思,更在祁九坤不解的注视下,稍微向四周看去。
也随着司韶令这一看,祁九坤才蓦地意识到什么。
包括司恬尔,忽然察觉耳边劲风汹涌,第一反应则是更用力捉紧了身旁的无归。
而眼前情景,果真不出司韶令所料。
先前跟随江恶剑一齐跪地的鬼士们,本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危机而纷纷逃窜,有的被重石砸中,有的慌不择路,到处杂乱不已,然而此时此刻,却因着江恶剑一瞬又现身于所有人眼前,竟好像让他们看到一线希望,争先恐后地一个接一个随江恶剑而去。
尽管仍猜不出缘由,但如今的江恶剑于他们来说,的确算的上是头领一样的存在。
倘若可以如常人开口,恐怕江恶剑才是那个青冥梦寐以求的,可以驱使天下鬼士之人。
因而仅凭几个人绝不可能凭借轻功破开头顶似有千斤重的机关,可若是加上这众多的鬼士一起,便不一定了。
于是抬眼望着这难得的时机,不需司韶令解释,祁九坤与司恬尔未有耽搁地几乎同一时间出手,一人紧牵着无归,一人抓起司韶令,径直纵身跃起。
顷刻之间,近百道魁梧有力的身影携着冲破天地的蛮力,不顾一切地抬掌,仿佛硬生生地托举起了那一方竟稍显单薄了的乌黑“天幕”。
北州人的轻功一向不如南隗精深,好在这些北州鬼士似乎多为战场上的俘虏,比寻常更为力量惊人,也便趁着大多数鬼士们凶猛跃至高处的这一刹那,江恶剑猝然与他们一并发力。
顿时,前所未有的可怖掌风如滔天怒吼,裹挟着一众在此地受尽屈辱却磅礴的求生本能,像神勇奔腾的滔天巨浪,须臾功夫,本就摇摇欲坠的厚重石板竟当真剧烈一晃。
尤其,另有祁九坤和司恬尔的浑厚内力相助,下一瞬,本该借由上方屋内的机关才可翻动的地面,竟就这么被众人强顶着,不得已再一次打开缺口,奇迹般地轰然翻转过来。
与此同时,最中央早受到猛烈震颤的轴心却也再支撑不住,伴随倾巢而出的一道道身影脱离牢笼,整片地面终是与旁处一样坍塌陷落。
迎着豁然洒下的明澈,司韶令下意识闭了双目,也适时落进被簇拥着朝他奔来的熟稔怀抱。
像一个无所不能的鬼神。
如他所愿地成功带着众人逃出地狱。
可是日火下,他摸着他伤痕累累不言不语的身躯,神情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切。
“无归哥哥!”
也当整个“无门”在脚下崩为废墟,一众人来不及感受久违的天光,守在院外等待多时的利箭已接踵而来,唯独司恬尔顾不得躲避,猝然发出撕裂的一吼。
因就在她拉着无归从未如此满怀期待地破开机关的最后一刻,已头破血流的青冥竟仿佛鬼魅般地蓦然闪现。
那时压下的巨石原来并未砸中他的要害,他紧随着众人本打算也借此机会逃生,可惜,凭他的伤势,根本无法动用轻功撑至地面。
不甘之余,他干脆拼尽了力气,满面堆笑地跃身,扯住无归一同坠下,转眼消失于重封的灰壤。
尽管——
他想要拉下的人,其实是司恬尔。
所有假扮青焉的人里,司恬尔是最接近的那一个。
他注定没有机会再与青焉相见,不如就让司恬尔陪着他埋葬于此,此生也不会再孤单一人。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率先察觉他的意图,分明已化为鬼士的无归,却在那一瞬时,猛地反手托起了司恬尔。
第188章 青山
——我一生都活在对一个人的遗憾里,你不要学我。
这是无归强忍着与众人走过最后那一路时,终没能向司恬尔说出口的话。
他想宽解她,怕她再度为自己而难过,但又不愿给她留下任何回忆。
她还年轻,迟早可以忘却他这个在偌大江湖里平庸得其实很容易被遗忘的人。
他自幼生在九极教,因司恬尔的娘亲相救得以存活下来,却努力许久,也没能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给与适时的报答。
后来好不容易重逢,对方已有至爱,更天不遂人愿,他分化成了一个注定在武功造诣上无法达到顶峰的和元。
但像他这样没什么天赋的普通人,能时而与尊敬的人相见,已是足矣。
而幼时司恬尔唯独对他格外亲近,也的确让他这很早便无亲无故的人初次体会到了与世间的微弱联系,竟是如此奇妙。
然而他眼看着司恬尔长大,将她当做想要一生守护的亲人,却突然听到她说出那番颠覆的言语,实在是难以接受。
她年幼无知,那便是他的错。
唯有狠心的撒了谎,与她断绝往来,也为惩罚自己,从此消失在他们的面前,再度孑然游荡。
心想时间久了,她自然会忘记他。
而像她一般生来卓荦的人,江海浩瀚里,谁又会不喜欢。
仅有他实在不可亵越,想也不能想罢了。
他还是希望,这个自幼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小丫头,不要因一时的错觉而禁锢在他的身边。
甚至不需要记得他。
他也不值得任何人来为他伤心。
——可惜,这一切在他真的化为鬼士后,又被他亲手打破了。
连他自己也没能想到的是,他在最后的最后,到底如一把轻易可剖碎骨肉的刀,穿过五脏六腑,永远留在司恬尔的心上,不可能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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