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将司韶令暂且安置于无归身前,江恶剑也蓦地挡住司恬尔的视线。
直视司恬尔微挑的细眉,语气不善道:“你们五派一次两次的偷袭不成,这次该不会是派你来大义灭亲了。”
——自不是真如他所说般怀疑司恬尔。
这兄妹俩虽然每回一见面就鸡飞狗跳,但自从金羽驿那番恶战过后,江恶剑便看得出,即便她动辄与司韶令大打出手,却断不会伙同外人一起伤害司韶令丝毫。
奈何无归已随着她的脚步面上失色,似下一刻就要夺门而逃,为能阻止她继续向前,唯有出此下策地故意挑衅。
只见司恬尔闻言冷笑,与江恶剑四目相对间,忽地抬指。
指尖纤白,沾着丝丝凉意,轻佻戳上江恶剑额头的霎时,被江恶剑不客气地一把攥住。
“上次见面没认出来你,”她却一笑,“想不到敕风堂的熟人果然不少。”
她这一句话出口,江恶剑心下一跳,险些以为她是意有所指。
却再细看她的神情,倒始终没有朝无归看上一眼。
而是紧接着又从江恶剑掌间利落抽回了指尖,斜睨江恶剑道:“跟死瞎子待在一起久了,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
“……”
江恶剑微顿了顿,见她说罢竟毫不在意地意图绕过自己,干脆伸出一臂拦下,这次更加重了些许语气。
“你也算一派之主,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魏珂雪今晚会来杀他。”
“……”
“你明知以他现今的内力必九死一生,却一丝风声也不曾透漏,眼下又假惺惺的现身,可是来看他死了没,好给你们五派传去喜讯!”
“像你这……你这种铁石心肠的女人,怪不得我小师父要躲得远远的,免得哪日你为了向五派邀功,连他也被你转头卖了!”
司恬尔脸色蓦地一变,原本并未有任何波澜的眸子终于沉下。
也与此同时,她一向藏于宿铁扇内的三枚飞针自袖口刹那飞出,缠着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无数丝刃,如张牙舞爪的锋利猎网。
幸而江恶剑早有准备地敏锐躲闪,一掌夺过她身后仍在滴水的青箬笠,连番迅速飞旋,缠着三枚飞针悉数没入笠帽细密的箬竹叶缝隙。
随后一同扔还给她,江恶剑看出她此刻萦绕于周身的可怖气息,自知那番话过于言重了,以五派当初剿灭江寨的手段,为以防万一,诛杀司韶令一事不可能人人知晓,尤其,身为他亲妹妹的司恬尔定要避嫌的。
她第一时间寻到这里,不过是担心司韶令罢了。
却冤枉归冤枉,总算是如江恶剑所料,被激怒的司恬尔暂且止步,没有再向司韶令靠近。
“若我没记错,”只见她照在江恶剑身上的眼神几乎融入窗外阴翳,冷冷道,“当初死瞎子一剑捅穿的是你的心脏,不是你的脑子。”
而江恶剑本以为她之所以挖苦自己,必定是打算否认自己所言,没料到她随即又道。
“你怕不是忘了,是他亲口说,叫我不要来见他,那我何必多管闲事。”
竟是就这么应下了江恶剑的故作质问,仿佛她当真对魏珂雪的偷袭早已知情。
“……”江恶剑心间一阵复杂,也听出来,原来她还在为几日前被司韶令赶走的事耿耿于怀。
江恶剑正因她这副凌傲神态一时哑然,只听她又更居高临下道。
“我现在就是要来看他的笑话,给五派通风报信,你能奈我何?”
“……”
对方完全顺着自己的话“落井下石”,江恶剑难免又一阵语塞。
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再一次挡在司恬尔身前,满脸凶神恶煞:“你再不出去,别怪我不念——”
谁知这次江恶剑话音未落,绷紧的肩头忽然被按下。
原是无归趁他们这一来一回对峙间,已重新戴上了他的云火面具。
无声将仍旧昏迷的司韶令交于江恶剑,也让面前的司恬尔终于如愿看清了司韶令的情形。
他看着他们兄妹俩长大,见惯了他们幼时闹得不可开交的情景,但也见过他们撕打累了,相互依偎着呼呼睡去。
她方才所言是真是假,他比谁都听得清楚。
今日若不让她看一眼司韶令,她断不可能离开,也不会安心。
果不其然,下一刻,司恬尔已径直抓起司韶令一臂。
见无归暂时掩饰过去,一旁的江恶剑也不再阻拦。
“嗤,死不了,”而司恬尔打量半晌,像是失望地撇嘴,“若是死了,说不定无归哥哥还会回来送他一程。”
江恶剑:“……”
随后不待江恶剑开口,她话锋又一转:“但他真死在这儿,我也同大哥说不清楚,不如卖他个人情,日后可要记得还我。”
说完,出乎江恶剑意料的,司恬尔忽然以一掌抵住司韶令,继江恶剑和无归之后,再度为司韶令送去汩汩内力。
而身为天乾,司恬尔这糅杂了乾阳的内力俨然要比寻常人多了几丝暖暾,更适合于调养内伤。
江恶剑愕然瞪着她这一举动,这”兄友妹恭”的一幕着实是过于罕见,连司恬尔向来蛮野的气质好像都变柔和了。
倒也没有。
若她没有以另一手粗鲁揪住司韶令额前几缕发丝来将人稳住,画面会更美好一些。
也在半晌过后,司恬尔终是收起掌心,却像是难得遇上司韶令能这般任她摆布的机会,又最后在司韶令苍白的脸上连掐了几把。
下手毫不留情,掐得司韶令本来冷峻的面孔直留下几块红痕,她才满意罢手。
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外走去。
而当她骤然拉开屋门,雨丝纷扬灌入,无声立于旁处的无归终是松了紧攥良久的几指,却猝不及防的,那已半步踏出门外的身影又倏地转头。
像已隐忍多时,终究还是选择在这一刻爆发,在无归下意识蓄力闪身的同时,司恬尔如紧盯猎物的凶猛鹰隼,竟眨眼间飞身,将无归拦腰抓回,一路拖去了门外。
——自是在进屋之前,她掠窗而过的不经意一瞥,便已认了出来。
第137章 强吻
本就湿透的衣物再次被淋了个彻底,雨水顺着脸上面具不断滑落,无归狠狠撞在不远处一木亭内,一向利落归拢于头顶紧束的发髻有几缕松散垂下,与他眸底慌乱相互纠缠。
“……”
司恬尔一时没有开口,只将无归严实抵于一角,与无归相差无几的身高更显她气势凌人,身体几乎紧贴着,在无归几番不自在的躲闪之下更步步向前,颇有得寸进尺的咄咄之意。
她就这么双眼通红地将人禁锢于自己视线内,像恨不得立刻给他生吞活剥了。
“甜甜——”
“十二年前我便说过,”却就在无归终忍不住叹息地开口,司恬尔也语气冷戾打断他,“不准再叫我的乳名。”
闻言目光一凝,似回想起什么往事,无归眉头紧蹙。
果然听司恬尔紧接着又道:“我那时还说,你敢再叫一次,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而司恬尔话音未落,无归已不可置信地感受到她接下来的动作,这次抬掌阻挡间,携了内力的掌风骤卷起亭外碎雨,再不留情地震去,只欲与眼前人拉开一段距离。
却见司恬尔不躲不闪,竟就纹丝不动地直视着无归,反倒让无归最终落下的掌心微有迟疑,强行敛了大半力气,也在指尖方一触及司恬尔之际,便灼烫般离开。
谁料他这下意识的举动悉数落入司恬尔眼底,先前向他腰间束带扯去的几指更肆无忌惮,迫使无归忍无可忍地以一手阻止,另一手再次聚起掌风。
而司恬尔霜凉的袖口也霎时弹出银光,三枚飞针虚掠于周遭的几瞬,无数丝刃骤然绽放如雨中雾霭,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顷刻化开无归的推拒。
与此同时,她也终是一把扯下无归紧束的腰带,迎着无归夹杂怒意的双目,发出微不可闻的轻笑,又一掌猛翻过了无归的身子,将他摁于柱子的下一刻,再次倾身压下。
“司恬尔!”
似是恼恨自己方才的于心不忍,眼下一臂被反扭着难以使力,无归额头抵在湿冷的柱子,怒斥一声。
尤其,他肩胛紧绷间仍清晰描摹出身后紧贴而来的触感,俨然更羞恼不已,胸口急促起伏,竟是从未有过的惶遽。
而他尽力挣扎间,云火面具不由掉落,露出他此刻涨得通红的脸,被雨水浸得湿漉漉的,像覆满了泪迹。
“司恬尔,我再怎么……也算是你的长辈,别胡闹!”
“长辈?”
本沾满凉意的耳廓却蓦地一热,分明还隔着司恬尔脸上遮挡,仍仿佛充满了温热气息,烫得无归一瞬闪避。
奈何已无路可退,唯剩下让他无地自容的悖谬感几乎将他击溃。
而司恬尔仍在继续道:“那我倒要问你,哪个长辈会利用假死来摆脱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
“住口!”
无归听不下去地开口,嗓音是过于羞愤的喑哑:“当年是你少不经事,现今都这么大了,怎还是胡言乱语!”
“我承认……当初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妥,我不该用那种手段去骗你,反倒让你为我难过了很久,”说到这顿了顿,应也想到了司恬尔为自己“守灵”时的悲痛欲绝,无归又稍微放缓了语气,好言好语道,“我向你道歉总行了?你若不痛快,可以尽情冲我撒气,只要我能做到的,也都会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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