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姬人逐渐不行了,虽然总还有口气吊着,但无法供人取乐了,那些做粗鄙营生的人于是就开始作践她的孩子,当着黛姬的面玩儿,那孩子还那么小,起初还会哭会喊会逃,可是糟蹋他的人多了,打他打得狠了,他逐渐哭不出来,习惯了,也就不跑了。
终于有一次那孩子逃出来了,一路跑着去报官,官老爷询问鸣冤递状者为何人?可是那个孩子没爸爸,就没有名字,也就写不了诉状,下面人发现他逃了,先是毒打了一顿,又饿了三天,接着发现这孩子报官无门,就愈发猖狂放肆了起来。
后来,皇上给他赐名了,叫鹤云程。
诏狱暗不见天日,唯有墙壁上的小洞透进来点光能看清去路,鹤云程摸索着走着,要说脏,这诏狱上上下下几百人,没有人能比他更脏,萧璧鸣所对他做的,所给予他的耻辱,不过是在重复他十余年前的每一天。
有些人穿着白衣,外面是干干净净的,里面早就烂光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镣铐碰撞墙壁传来的“叮当”声,鹤云程借着微弱的日光打量着伍拾又叁号牢房,里头可能是有两个活人罢,一大一小,大的是个妇人,已经被折磨得看不出年龄,小的约摸六七岁,都一动不动。
温成谦为什么要告诉他诏狱?为什么要让他来这里?这里头的又是谁?鹤云程有太多疑问,对于黛姬,他自己都不大了解,因为这女人后来被折磨得有些疯癫了,时常说自己是公主或是什么的,无法和人交流,温成谦的出现让鹤云程有了清楚自己身世的可能,然而被萧璧鸣扼杀了。
鹤云程抑制不住地咳嗽,他渐渐走向那个牢间,站在牢门前向里头望去,那妇人怀里尚且抱着一个孩子,二人都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正待仔细打量一番,耳畔却听闻“唰”的一声折扇打开的声音,鹤云程刚想闪身,却冷不丁被人在腰侧抵了一把刀。
“哟,那弹琴的还真没骗本王,他真有本事引你来。”萧煜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折扇,一脸狡猾地笑着从鹤云程左侧的身后冒了出来。
鹤云程一动不动,眼神向右侧瞟去,看见韩青正拿着刀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摄政王如今不是应该在府中休养吗?怎么跑到此处来了?”
萧煜轻笑着“哼”了一声,“啪”的一声又合上折扇,慢条斯理道:“高家在朝中说话占三分重,皇帝都得敬那老东西一分,你一声不吭动了他老人家的掌上明珠,他可不得找点手段来治治你吗?”他一柄白玉扇骨顺着鹤云程的胸往腰间探去,轻轻一勾把那白玉虎头令勾了出来,那令牌在空中自转了半晌,定住了,萧煜半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末了轻轻一晃,将那令牌甩飞到地上,嗤笑一声道:“下次做工再细点儿,忒假了,也就骗骗文盲。”
鹤云程强装镇定地一笑,反问道:“怎么,王爷就是高阁老请来的手段?”
萧煜一柄白玉扇骨在鹤云程腰间左拍拍右拍拍,确定他没带什么别的后,又自腰间顺着胸膛往上,最终停在了他的下巴处,萧煜腕间微微用力挑起鹤云程的下巴,鹤云程的双眼被一抹墙壁上透进来的光一晃,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看见萧煜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庞,只有半边脸依稀可见,那副风流倜傥的皮囊脱下伪装,此刻眼中透露出阴森的光,神情严肃得骇人。
惊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诏狱里透不进多少天光,狱卒提溜着火把挨个点燃了墙壁上的小篝火,跳跃的火光照亮了萧煜半边脸,发出骇人的热量,“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时不时有水滴顺着墙壁的裂缝滴下来,水滴落向地面发出“啪”的一声。
萧煜看着鹤云程淡漠的脸,觉得可笑,“云烟泽遗民千千万呐,半数做徭役,半数沦落烟花柳巷供人取乐,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有一个在天都的龙床上。你这张脸啊,还真是个祸害。”
“温成谦早都招了。”萧煜看向鹤云程不动如山的表情,拿扇柄轻轻打了打他的面颊,嗤笑道:“小侯爷,这世间的人大都有软肋,他自己再不惜命,总要顾得他的妻女,这小女孩才六岁,死在诏狱里可不是什么好下场。”
鹤云程微微有些动容,却忽然觉察出不对,那温成谦先前从未见过他,认出他容貌后就被关在质馆偏院,也从未有机会向萧煜禀报,如何能泄露他的身份呢,他眸光微动,觑了萧煜一眼,又顺从地垂眸,哀声道:“摄政王说的什么在下不明白。”
萧煜“啧”了一声,暗叹这人狐狸皮囊狐狸心,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诈不出来,索性也就透露点消息给他:“鹤公子,你真当本王是吃闲饭的?去探你底细的人,本王早就派去寒燕了,查出什么你心里有数,也就不必本王和你多说,不过……”萧煜给韩青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抵在鹤云程腰间的刀放下,“鹤公子既然掌握着本王的秘密,本王也不妨替你守这么个秘密。”
他一把折扇打开,掩住了自己半张脸,看不大清神色。寒燕谋的什么无非和在位者有关,鹤云程要对萧璧鸣做什么他萧煜少不了捞点好处。篝火跳跃,天色晦明,无非都是各谋各的,有本事的活。
韩青既退回到了萧煜身边,鹤云程谋划着时机逃跑,却听萧煜缓声道:“鹤公子,这世间片刻的局域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从的什么主。”
他粲然一笑,语调暧昧道:“快回去吧,皇上发现你不见了会着急的。”
鹤云程步伐迟疑地向后退去,皱眉望着萧煜,疑心他再生变故,却见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快走,韩青依旧面无表情,嘴唇动了动,好似在和萧煜说些什么。
“就这么放他走了?这可是拿捏住他的好时机。”
萧煜回身瞥了一眼牢狱中的母女,她们二人一动不动地相互依偎着,好像已经五感尽失,时日无多了,他玩味地说道:“可留不可收。他要做的事,你我牵扯上都性命不保。”
“等着瞧吧,也就快动手了,这两天的事。”
诏狱外日头西沉,残阳将半边天空染成金黄色,鹤云程快步向质馆走去,边走边咳嗽,咳得极稀碎,但断断续续的,好像五脏六腑都得要咳出来才罢休似的,他来天都不过也就半年光景,却好像身子已经差了许多,按照这样下去,留给他刺杀萧璧鸣的时间真是少之又少,加之萧煜现在手上握着他的身世,刺杀行动刻不容缓。
鹤云程边走边琢磨着萧家两兄弟的关系,萧煜的狼子野心满朝皆知,他们二人一母同胞,太后看着这两人明里暗里地争斗也不出面阻止,摆明了偏爱萧煜多一些,鹤云程自然是不知道他们二人少时经历了什么,却也不理解他们何以关系差到此种地步,弟弟抓准了时机要把哥哥从皇位上拉下来,哥哥攒着罪证要把弟弟置于死地。现在萧煜摆明了想抓住他这把利剑,只要他能一举杀了萧璧鸣,皇位就能名正言顺地到萧煜手上。
他边想边走,不多时就回到了质馆,看见毕安正在门口候着,赶紧加快了步伐生怕萧璧鸣看不见他又要发火,哪知毕安笑盈盈地拦住了他,“见过鹤公子。”
鹤云程看了看毕安拦住自己的手,不解地问:“拦我作甚?不怕皇上动气?”
“哪儿能啊,鹤公子是好福气,皇上差人收拾了离御书房不远的一处寝宫名叫岫云庭,质馆偏远冷清,公子今日起就可不必再在质馆居住了。”毕安喜气洋洋地说:“公子,皇上还是极重情谊的,念着您想离您近些,公子这就随我去吧?”
鹤云程面上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厌恶,“公公等等,我拾点东西就随公公去。”毕安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他在一众太监里资历算是最老的,皇上的脾气摸得是清清楚楚,很少见他这么喜欢一个人,这寒燕质子看上去面善,也是个可怜人,他尽心尽力服侍皇上,皇上高兴了他日子自然也就好过,毕安心里明白,有时候萧璧鸣喜欢什么东西自己是意识不到的,就比如这个少年。
鹤云程回到质馆内殿,取掉书桌柜子的最下面一格抽屉,伸手进去向上摸了摸,摸到一个硬物,指尖微微转动将它取了下来,是一把匕首。
只见那匕首刀刃部分插在黑色素面皮革刀鞘内部,刀身闪着寒光,将匕首拔出,那刀刃锋利见血封喉,手柄处裹有一段黑色的绷带,整把匕首小巧精致,鹤云程将它藏在衣袖中,随毕安去向岫云庭。
岫云庭早已燃起灯火,老远一看就能看到屋子里头点着烛火,印出橙黄色温暖的光,毕安在岫云庭前站定,对鹤云程说道:“这处寝宫离皇上的御书房近,地理位置极佳,皇上每每疲惫了都喜欢在此处歇一歇,以往多少娘娘都等着盼着住上呢,公子有福,皇上心里有公子啊。”他状似诚恳地说道。
鹤云程朝他笑笑,转身正待走入岫云庭,两个侍卫交戟一横,将他拦在了外面,“皇上在里头,念及圣上安慰,要搜身。”鹤云程不紧不慢地回头看向毕安,一脸无辜道:“公公,我还要搜身呀?”
毕安朝他一阵点头哈腰,拂尘一扫,骂道:“两个不长眼的东西,鹤公子不认识吗?速速放行,耽误了皇上的事,你们俩小命不保。”两个侍卫互望一眼,有些举棋不定,早就听闻皇上和寒燕质子有鱼水之欢,夜夜缠绵悱恻做尽男女之事,那动静之大,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犹豫了片刻,他俩道歉:“鹤公子请,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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