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爱卿,”萧璧鸣揩了揩刀,皱着眉好似疑惑地望向郭帆劲,大拇指蹭掉了脸上的血渍,“这出演得次了。”
坐在席间的萧煜却不觉得这戏演得次,他饶有兴致:“皇上这是真喜欢上了。”
韩青就坐他身边,他本人以不近人情出名,都是绝对的聪明,否则难以成为萧煜心腹,“可不是么,”他接着萧煜的话茬道:“一个替代品而已,就如此火大。”
“鹤云程当真好手段,”韩青望向萧煜。
“鹤云程本身是有本事。”萧煜回道,“皇上也抓着不肯放,怕被人染指。”
韩青冷声嘲讽道:“王爷可不就爱抢皇上看上的东西吗。”
萧煜也不否认,只是打开这扇轻轻掩住了自己微笑的脸:“怎么把本王说得这么次。”借着折扇,他看见萧璧鸣一壶又一壶。
立秋
鹤云程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额角渗出的血液干涸后黏在脸上,睁眼的瞬间连带着眼皮上细小的伤痕一起作痛,他的五感只剩下听觉,呼吸艰难而微弱,头脑却依旧清醒。
他感觉到自己被放了下来,从樟木做的刑架上,四肢骸骨都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他体内的毒还是何礼信下的毒手,有人轻柔而小心翼翼地替他拭去眼角的血痂,他疲惫不堪地睁开眼。
双眼因为久闭而暂时不太适应眼线的光线,人影交叠,好像有五六个人,那些影子重重叠叠,合而又分,分而又合,最终变成一个人影,他满脸忧虑,小心地捧着手在为他把脉。
……是楚和意。
……楚和意怎么会在诏狱?
他飘忽的思绪又重新聚拢,牢间木门开合的声音不断在他脑中回放,他好像记起来了点什么。
何礼信在来回踱步,他的靴子和青石板铺的地面来回摩擦,急促而又慌乱:“不是喊人去请太医吗?人呢,怎么一个二个见不着影子?”
“大人……那帮狗太医都推脱着不肯来啊……”
“狗东西……真是狗东西……传话出去,胆敢违抗命令的杀无赦……”好啊,烫手山芋,真是烫手山芋,打了还得治,杀了还得救……
“小的跟他们说了……”另一个声音好像有点扭捏,“他们说治不好是死,不治也是死,死在皇上手里不如死在您手里,好坏干净利落少遭罪……”
何礼信眼前一黑,“他不是从母国带来一个亲信医官么?前两日还求着要见的那个。”
“把那个叫过来,他肯定来。快点!再不快点人没了我们都小命不保!”
……
是了,是何礼信叫的楚和意。
鹤云程睁开眼睛看了看,眼神涣散,但是听见楚和意对自己说:“公子,公子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幅度极轻微地点了点头,楚和意庆幸他没伤到头,总还听得懂人说话,讨出准备好的汤药递了过去。
“公子赶紧把这药喝下去。”
鹤云程手臂动都没动,不接。
楚和意心里以为鹤云程气自己不来救他,当下就解释:“公子,和意几次在诏狱门口求见,都未可行,我们在天都没有亲信,也托不到什么朋友,我想用钱两疏通关系,可……”
“不是。”鹤云程轻轻道。
楚和意还在继续:“公子脉象浮中大空,此乃大虚大亏之症……”
他把汤药递到鹤云程的掌心里,却不见他握住,瓷碗在他掌中站不住,摔到地上碎成几块,药汁撒在地上,苦味一下子在空中蔓延开来。
“公子……”楚和意还要说:“公子啊……”
“不是。”鹤云程开口制止他,轻声道:“我动不了了。”
“我动不了。”他又确认了一遍,“暂时。”
楚和意一下子住嘴了,其实鹤云程第一下没接碗他就意识到了不对,鹤云程这样的人,就算落到这种境地,他也能再爬起来,断不会自轻自贱放弃自己的身体,楚和意只是不敢确定。
“暂时?”他嚅动着嘴唇小声问道。
“嗯……,时好时坏。”
楚和意还想问些什么,却听门外有人高呼“参见皇上!”,整个诏狱的狱卒诚惶诚恐地纷纷下跪,从狭长的走道里快步走过来一个人,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身玄底祥云绣金的袍子随着快速的步伐而袍角纷飞,何礼信抓住机会“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的道前,连连磕头:“参加皇上,参见皇上……”
萧璧鸣微微皱眉,抬起脚就要跨过他的身体,他在不远处的牢房里看见了陈列着的刑具,脚步愈发快了起来,他要找鹤云程恐怕不大容易,这里的狱卒大都穿着白色的囚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何礼信一把抓住他的袍角,想要将功补过:“小的这就带皇上去。”
何礼信兜兜转转把萧璧鸣待到鹤云程的牢间前,他看见楚和意蹲在里头,他抱着鹤云程的上身,正一点一点把手里的药喂进他嘴里,一下子就炸了:“楚医官怎么在这儿?朕允许人探视他了吗?!”
楚和意倚靠着墙就坐在牢间里肮脏的地上,头都没抬,只是全身心投入手上的活:“陛下,臣再不来,鹤公子就要死在这里了。”
何礼信在一旁猫着腰,缩着脖子点了点头:“是,是……”
鹤云程除了额角上一个挣扎时不小心自己磕碰出来的口子,身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伤痕,何礼信还是留了一手,鹤云程虽然是被折磨得人将不人,却也找不出痕迹来,然而萧璧鸣是懂诏狱手段的,这帮子人把审人上刑当饭吃,手段自然五花八门。
他沉着脸寒声问:“朕没说过不准上刑吗?”
何礼信心想皇帝陛下或许真说过不许动刑,但从龙椅到诏狱多长的一段距离啊,话穿着穿着就落半路上了,半截被当官的吞了,半截被另一个当官的修修改改又成了另一种指示,总之是为了早点从鹤云程嘴里讨出点什么名堂好向皇帝邀功,毕竟攻打燕玲十四州还真是缺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没想到他奶奶的皇帝在乎的根本只有这个人。
他此时真想把脑袋给萧璧鸣磕烂,只见皇帝陛下屈尊纡贵地踏进牢间里,俯下身伸手就要从楚和意臂弯里把意识不清的鹤云程接走,楚和意拽住鹤云程的衣衫,愣是没让。
他和萧璧鸣无声地对视了片刻,他的额角有青筋暴起,因为坐在地上,他只能仰视萧璧鸣,他的后槽牙被咬出“咔咔”声,红着眼睛哑声道:“全他衣衫,全他衣衫……”说罢他攥紧的拳头一松,拱手将鹤云程让了出去。
萧璧鸣一个打横抱起鹤云程,却感觉手里好像没二两分量,轻飘飘的好像抱了一团衣服,他看见鹤云程的前襟处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几片烂布条随意地荡在前胸,他接过毕安递过来的罩衫轻轻掩在他的身上,抱着鹤云程从诏狱又走回岫云庭。
出诏狱门的时候,他背着光对何礼信说:“何大人的刑具,不如自己也试试吧。”何礼信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小卒看见他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周身一阵恶寒。
寒露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就是说啊……刺杀天子的刺客不被千刀万剐,反而被皇帝亲自抱着从诏狱走到寝宫,这……闻所未闻啊!”
“国将不国,国将不国啊!”
“谁说不是呢,我看陛下啊,再也没谈起过攻打燕玲十四州的事宜,只是一味沉迷犬马声色……”
下了早朝,有大臣把头埋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眼看着皇帝走过,还一阵噤声。
其实他们都怕萧璧鸣。
不过准确的来说,是怕以前的那个萧璧鸣。
在和寒燕质子有关的那一档子屁事还没发生之前,萧璧鸣是一个彻头彻尾一心扑在国事上的……暴君。
暴君这个头衔,七分给先帝一举扫平中原六州,三分就得给萧璧鸣,他给先帝收拾残局荡平叛军可谓杀伐果断,中原六州被纳入囊中后,这位年轻的帝王又提出了要进攻燕玲十四州,将整个中原腹地纳入天都管辖范围,加之他铁面无情常常阴晴不定,朝中无一不敬之如敬神。
可他萧璧鸣现如今对燕玲十四州的进攻计划只字不提,一心全系在那个鹤云程身上,听完那个鹤云程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后几乎是没熬住,身子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修养了很久也还是气虚力乏,几乎连寝宫都出不了,说他是“废人一个”一点都不夸张,可皇帝陛下像中了什么邪一样,不仅不处置他,反而对他悉心照料,疼爱又加。
岫云庭是所有后妃寝宫中地理位置最好,景致最雅的一处,世有谓“皇庭岫云,神仙来请”,其中景致之美,在修葺完成后,连当年的先帝都赞不绝口,这样的美宅,任凭谁看了都必然心动,萧璧鸣没见过奇珍异宝和雕梁画栋收买不来的人心,所以想将岫云庭作为赏赐,赐给鹤云程,和他在这里好好开始,不过和以前不一样,这次是你情我愿的那种。
鹤云程在他身边实在不能说活得如意,虽然一切都在他的预谋之中,但还是几番差点儿丢了性命,他隐忍了许久的本性在被收入诏狱之前的那晚暴露无遗,本以为刺杀失败,他的命也就就此交代了,所以也就没必要在伪装些什么,谁承想萧璧鸣居然亲自把他从诏狱里救了出来,他如今倒是一下子把握不好萧璧鸣心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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