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璋稍稍起身,金銮殿对着他又捶又抓,奈何腰臀被对方托抱进怀里,只有两条腿在胡乱地蹬。沈怀璋胸前被他挠的炙疼,遂将他掀翻在床,双手分别摁住他一只手,俯趴在他身上起起伏伏。
没有翻身的可能,金銮殿不再反抗,他把脸埋进枕头里,粉身碎骨的痛楚沿着脊椎发散蔓延,他在沉闷的撞击声中咬牙切齿。沈怀璋罔顾他的死活,扳住他的胯骨,最后两下子撞得又快又狠,金銮殿忍不住哼出声:“疼、我疼。”
沈怀璋翻身下来,金銮殿紧绷的肢体不停地战栗。沈怀璋把金銮殿捞进怀里,柔软的嘴唇从颈窝移到他唇边,戏谑道:“你又偷偷舒服了。”
金銮殿不得不承认沈怀璋让他感到痛快,切肤之痛里也快活,他木然道:“我不想再呆在拳场里卖命……”
沈怀璋随手拉开电灯,金銮殿难捱羞愤蜷缩起来,眼中有些湿润。沈怀璋拉扯他的胳膊,迫使他舒展躯体,好让他从头到脚一览无余。
沈怀璋湿热的手掌在他腹前来回摩挲,嘴角的笑容像水波一样荡漾不定:“嗯?先前不是还闹着要回去吗?”
金銮殿并不回答,他哽咽着出声:“我想回家。”
沈怀璋彻底笑出来了:“回家?你还真是娇生惯养的小宝贝儿,回家找你干爹、找你大哥,让他们来给你做主?”
沈怀璋很羡慕金銮殿的幸运,羡慕过后又是深刻的自卑。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都能被人放在锦绣金砖里长大,他是督军亲生的骨血,头二十年的活法是自生自灭受尽白眼。思及至此,他又将金銮殿狠狠揉搓一番,以泄愤懑。
金銮殿经历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循环往复,他徒劳将双掌抵在沈怀璋的腹前,手腕被撞的酸软,头脑也因为窒息而眩晕,他渐渐目光涣散彻底六神无主。
沈怀璋对金銮殿可谓爱恨交加,爱没有特殊缘由,就是瞧他生的好、命又硬,倘若他在自己面前一味的逆来顺受,不曾忤逆和自作主张,等过了新鲜劲就此罢休,还能加官进爵打发他出去;恨也没有特殊缘由,金銮殿人如其名,往人前一杵就是一个骄矜的美男子,仅是看他给龙彧麟写的信,就可以窥见他是被人捧在手里的金枝玉叶,情不自禁就想毁坏他。
晨曦透过玻璃窗晒在金銮殿脸上,他睁开眼,被迫迎接沈怀璋的注视。沈怀璋已经衣冠齐楚,青天白日徽庄严肃穆:“别睡了,起来,要走了。”
金銮殿支撑身体坐起来,腹部一阵胀痛,他蹙起眉尖道:“你说话不算数。”
沈怀璋的身影笼罩过来,他从兜里掏出所谓生死状,耍赖到底:“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只能怪你自己是个蠢货,生死状怎么会在我手里?想要也要去找拳场老板。况且你签下的不是生死状,是卖身契。”
金銮殿又遭受一个不小的打击,沈怀璋继续令他目瞪口呆:“卖身的钱我已经替你寄到葛青云府上了,想必你大哥早已经收到。”
金銮殿气的面庞发抖,他挥拳砸在沈怀璋脸上,纵身一扑将他撞倒,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你凭什么这么羞辱我,还要羞辱我大哥!混蛋!打死你!”
沈怀璋摸摸麻痛的颧骨,讪笑道:“长能耐了,我本来想带你去见你大哥,你还是老实呆着比较好。”
金銮殿的拳头停在半空中,沈怀璋推了他一把,起身整理衣装,他是很要面子的,务必要让自己看起来一丝不苟。
何锦佑推门走进来,此情此景并不意外,金銮殿赤身裸体不好示人,他只好目中无人,看向沈怀璋道:“璋哥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先下楼吃饭,我去叫司机开车来送你去火车站。”
金銮殿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衣裳,急切问道:“去哪儿?”
沈、何二人皆不搭他的腔。
东北易帜后全国结束了南北对峙的局面,杂乱无章的军队需进行编遣,此番沈怀璋要去南京,自然免不了冤家路窄。
何锦佑对金銮殿总是面热心热,况且马上就要送走一位大瘟神,最好把金銮殿也一并送出去,免得自己的行迹暴露,仗着自己奶哥哥的身份,他为金銮殿打开车门。
沈怀璋冷森森斜睨二人一眼,何锦佑忙说道:“璋哥儿,我以为你要带銮殿走,行李都收拾好了。”
沈怀璋长久不出声,何锦佑当他是默许,金銮殿坐上了前往南京的汽车。
上海华格臬路一座并不瞩目的公园洋房,里面住着白弘麒。
白庚辰年幼,白夫人也年轻,她不愿意就此带着一个孩子守活寡,没多久就改嫁给富商大贾做太太。在抚养白庚辰方面上,白弘麒无需费心竭力,他自己的生活,龙彧麟还会帮他打点好。
龙彧麟在北平跑遍大街小巷,找到一位宫廷老御医,以前他在皇城里专为格格太后调理皮肤,龙彧麟问他要了一管药膏,嘱咐白弘麒每天往脸上搽,确有奇效,只要眼珠子不贴到白弘麒脸上看,疤痕是看不出来的,但他仍不愿意出门。
白弘麒不用为了生计奔波,也没打算依附着龙彧麟,他自小学习洋文,荒废了许多年,重拾起来并不困难,他让女佣联系了一家印书馆,又买了几摞英文资料,在家里翻译外籍图书,然后将译本送到印书馆出版,每月能得到一笔薪酬。
白弘麒手头忙的时候,忙到物我两忘,闲下来就想寻死觅活。他有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情绪,无关乎他人、无关乎苦楚和折磨,只是不能接受有瑕疵的自己。
以往安维民让他牵肠挂肚,寻死觅活不能进行彻底,商丘一别后,安维民再杳无音讯,十有八 九已经魂归故里,白弘麒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了,时常蠢蠢欲动着策划一场殉情。
今早女佣在邮件箱里收到印书馆寄来的稿费,她知道主人的怪癖,只是站在他房门口轻叩了几下门,就下楼准备早餐,然后在白弘麒可能出现的地方消隐。
龙彧麟从天津出发,昨晚就抵达了上海,他先去了成衣店,让裁缝加班加点赶制几身摩登夏装,白弘麒不大爱穿旧衣裳,可他自己无论如何不肯出门。
龙彧麟走进客厅,在楼下喊了一声:“阿麒,我来了!”
白弘麒唯独在龙彧麟面前不会东遮西掩乔张作致,听到他的声音,“咔嗒”打开房门,龙彧麟仰头看见栏杆后面稍纵即逝的身影,拎着大小包裹快步上楼去了。
龙彧麟走到门口,弯腰捡拾起地上的信封,抬头看见了白弘麒。他倚在缀有小绒球的墨绿窗帘上,窗帘太过厚重,衬得他像个单薄的纸糊人,然而并非苍白无力,相反他看起来气色红润,阳光照在他脸上,像羊脂玉上凝了一抹霞光。
白弘麒在书桌旁坐下,问道:“有事吗?你怎么来了?”
龙彧麟把信封放在他桌子上,微笑道:“我过两天去南京,就先来上海看看你,我让裁缝给你做了几身新衣裳,你先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拿去让他给改改。”
“头发也长了。”龙彧麟站在他身后,把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嗳,我给你剪剪嘛。”
白弘麒摇头:“不,你又不是理发匠,剪的不好看。”
“你怎么知道我剪的难看,我在家里闲着没事经常给爸爸剪。”龙彧麟找出推子和剃刀,端了盆水,把白布围在他脖颈上,摁住他的双肩不让他动弹。
龙彧麟在龙天下和葛九霄头上练把式,先是给二人剃了秃瓢,待到二人的头发长出来一茬,再不肯遭他毒手。龙彧麟又在葛府的佣人头上动刀,立式板寸、西装头、大背头、分头让他剪了个遍,当真有两把刷子,才敢在白弘麒面前露一手。
龙彧麟三下五除二给白弘麒理好头发,用刷子扫落他脖子里的碎发,将白布单子取下来抖了抖,心满意足笑道:“好了。”
白弘麒感觉脖子里有些刺挠,他伸手去挠,耳根和脖子被他抓出一片红热,那红有些诱人,龙彧麟情不自禁将手指插进他指缝里去,扣住他的手。
白弘麒仰头看他,龙彧麟低头同他对视,俯身在他眉心一吻,龙彧麟目光灼灼看着他,却是揭他的伤疤:“阿麒,他要是还活着会不来找你吗?要是活着也不来找你,你更是白等他了。”
毕竟自幼一起长大,长辈们没能给二人一个善始,白弘麒也没盼着给二十年的情分做个善终,他想爱自己就随他爱去。他爱他,千错万错白弘麒没有错。
白弘麒的口吻平淡如水:“我以前只当你孟浪轻率,现如今要成家,还是这么不着边际。”
龙彧麟碰了一鼻子灰,他怨自己没有出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安维民。
第5章 5.一面之缘
这几天南京火车站的站台上冠盖如云,叱咤风云的大人物陆续赶到,风头最盛的当属浙江总督一派,他手下有岳伐王、金万坤两位悍将,军事实力非常人可比拟,他也正是北伐总司令的心头大患。
功高盖主向来不是好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编遣军队说彻底就是削藩,北洋旧军阀不足为惧,越是精诚合作的效命前驱越要削上一刀,古往今来不乏鸟尽弓藏的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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