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聂玄坐回床上,看着沉睡的宁行止,小心拉过他的手,轻轻擦拭他手上的伤。
太医看着聂玄对宁行止如此珍视小心,却全然不顾自己的伤,不由提醒:“陛下,您的伤……”
聂玄这才感到脖子上有些疼,他随意擦了下:“无碍,你去给阿止备药吧。”
太医走后,聂玄继续给宁行止擦拭手上血迹,又给宁行止擦了药包扎好,每一处都妥帖周到,即便宁行止睡着没有感觉,聂玄依旧小心翼翼,生怕把人弄疼。
宁行止直到深夜才醒来,聂玄就一直在床边守着,见宁行止醒来,立刻凑上前:“阿止,你醒了。”
宁行止迷茫的看了聂玄半晌方才清醒过来,他垂下眼,看着聂玄握着他的手,缓慢地把手从聂玄手中抽出,背过身去不理会聂玄。
聂玄示意王福喜把药端来,待拿过药了,哄着宁行止道:“阿止,先把药吃了再同我生气可好?”
宁行止合起眼不说话,他不想理聂玄。
“阿止。”聂玄去扶宁行止,宁行止猛地推开聂玄。
药汁洒在聂玄身上,药碗脱手飞出,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聂玄定在原地,宫人们吓得齐齐跪地。
聂玄深吸了口气,对王福喜道:“重新去弄一碗。”说完,他又若无其事的坐在宁行止身边,哄道:“阿止,药不能不喝,你身子要紧。”
“你何必呢?”宁行止终于开口,他眼神空洞的看着屋顶,无力道,“放我离开吧。”
“是不是没睡醒?药熬好还得一会儿,要不你再睡会儿吧?”聂玄避开宁行止的话题。
宁行止看向聂玄:“聂玄,看着我的眼睛。”
聂玄躲避着不肯去看,自顾自说着:“你生辰的时候恰好去河东,我同宁伯母还有表姑商量了,把你及冠的日子定在六月廿八,冠礼在将军府举行,你看如何?”六月廿八是宁行止重生醒来的日子。
“聂玄。”
“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发冠做礼物,发冠上的宝石是希泽国新上供的,只有两颗,一颗我做了发冠,另一颗给你做了,发冠很好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聂玄,到此为止吧,放我离开,所有恩怨一笔勾销吧。”宁行止说。
聂玄低垂着头,良久才鼓起勇气看向宁行止,他眼眶通红,勉强扯了下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阿止,你恨我吧,总好过你我之间再没有关系。”
“你说了,我没有错,可为什么却要惩罚我?”宁行止心里闷堵,“你已经要了我一条命,这一条,你也不放过吗?”
聂玄摇头:“阿止,我只是想对你好,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让我对你好就可以。”
“可我不想要。”宁行止当时有多想守在聂玄身边,如今就有多想远离聂玄。
聂玄沉默良久,才又道:“马上就是你的冠礼了,怕是有不少事情去忙,这几日你先回家,待冠礼过去了,你再回来,好吗?”
宁行止不语。
聂玄自嘲道:“我知道你不想回来,可我没有办法放你离开,阿止,我真的错了,我发誓这次我会好好珍爱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宁行止合起眼,不再说话。
第二日,聂玄上早朝前让王福喜守好宁行止,待早朝结束后,他匆匆赶回来,见宁行止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聂玄换过衣裳,看着宁行止吃了药,二人又一道用过早膳后,聂玄方才送宁行止离宫。
回到将军府,宁行止跳下车就要走,聂玄忙跟上去。
宁行止立刻顿足看向他:“你做什么?”
聂玄道:“要送你回家,总要同宁伯母商量下的。”
宁行止愣了下,送他回来有什么可商量的?顿了下方才明白聂玄说的是让他入土为安的事情。
他深吸了口气,没再拦聂玄,聂玄立刻跟在宁行止身后进门了。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宁行止把聂玄带到正厅:“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请我娘出来。”
“好。”聂玄等在正厅,眼睛追随着宁行止的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小厮给聂玄奉上茶便离开了。
宁行止去找宁夫人的时候,宁夫人已经用过早饭,正在饲花,见宁行止回来了,把手上的活计交给下人,拉过宁行止道:“今日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宁行止道:“和陛下一起来的。”
宁夫人诧异道:“陛下来了?”
宁行止点头。
宁夫人低声道:“是有什么事吗?”
“商量一下我的后事。”宁行止说。
宁夫人闻言,心猛地坠了一下,抬手在宁行止嘴上轻拍一下:“呸呸呸,乱说什么?”
宁行止笑笑:“本来就是嘛。”
宁夫人道:“那也不许瞎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那您跟他谈,我就不参与了。”宁行止道。
“也好。”宁行止参与自己的丧事,怎么听怎么别扭。
“那你回屋去,我去跟陛下谈。”
宁夫人打发走宁行止,长舒了口气,一年了,宁行止的身体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
“夫人。”秋桐轻轻唤了宁夫人一声。
宁夫人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走吧。”
宁夫人过来后,聂玄正在正厅等着,听到动静,立刻站起身来,待看到只有宁夫人一人,又不死心地往宁夫人身后看了看:“阿止呢?”
宁夫人朝聂玄见礼,聂玄忙拦下:“伯母何必如此多礼?”
宁夫人起身走到一旁,道:“陛下今日来商议的事情,阿止也不好在场,我们自行商议便好。”
聂玄和宁夫人商议大半个上午才商议出个结果,一切流程就按宁家的规矩,陪葬物那些全都由聂玄准备,虽说如今宁行止还在,可那是他曾用过的身体,也不能随意对待。
商量完之后,宁夫人见聂玄丝毫离开的打算都没有,也不好赶人离开,眼看着就正午了,宁夫人迟疑着开口:“时候已经不早了,陛下不如就在府上用膳?”
“那就叨扰了。”聂玄立刻接口,仿佛生怕宁夫人反悔一般。
宁夫人沉吟了一下,微微颔首道:“那我去喊阿止出来。”
“不必了,我去找阿止就好。”聂玄朝宁夫人点了下头,快步从宁夫人身边走过,去宁行止房间了。
刚进到院子,便看到小厮提着冒着热气的水桶准备进屋。
“等等。”聂玄喊住小厮,询道,“阿止在沐浴?”
小厮忙行礼,规规矩矩回道:“公子正在沐浴。”
“你下去吧,这水朕给他拎进去。”聂玄道。
“这、这……”小厮有些为难,他怎么敢让皇帝干他的活?
“下去吧,再取水就放到门外,朕来。”聂玄说罢,拎过水桶便去到宁行止的房门口。
那小厮目瞪口呆的看着聂玄的背影,心下忍不住发出一阵阵的嚎叫,谢少爷太厉害了,皇帝都得伺候他,只是一想到自家少爷,心里又有些难受起来。
宁行止昨天折腾了一天,又昏迷过去,早晨起来便觉浑身黏腻不适,可又不想在宫里沐浴,待回来后,便让下人准备了热水来。
热水备好,宁行止泡进去又觉有些凉,便让小厮再去打一桶热水,此时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小厮来送水,也没多想,便让人进来了。
聂玄进去后不见宁行止人影,听到屏风后的水声,脚步顿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虽然他与宁行止早有肌肤之亲,可此时宁行止还在生他的气,他哪里敢随意过去?
“阿止,是我。”聂玄有些心虚开口。
宁行止听到聂玄声音,眉头皱起:“你还没走?”
聂玄道:“宁伯母留我在府上用膳。”
宁行止沉默,他娘怎么可能留聂玄吃饭,肯定是聂玄赖着不走,他娘不得已才把人留下的。
聂玄等了半晌不见宁行止说话,更是紧张:“阿止,水要凉了,我帮你倒进去吧。”
宁行止本来想让聂玄把水放下离开,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转而道:“好啊。”
聂玄松了口气,绕过屏风拎着水走了进来。
浴桶里的水刚刚没过宁行止的胸口,清澈的水可见底,浴桶内春光几乎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聂玄心头狂跳,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只觉嗓子发干,鼻子发热。
宁行止见聂玄不敢看他,嘲讽道:“你是打算把这一桶热水浇我身上吗?”
聂玄深吸了口气,躲闪着眼神把水倒进浴桶,待倒完了便想离开,又被宁行止给叫住。
“等等。”宁行止看着聂玄有些张皇的背影,故意道,“帮我擦下背。”
“阿止……”聂玄有些无奈,他知道宁行止是故意在挑逗他,更知道宁行止现在也不会和他发生什么。
“你不愿便算了,这么大的将军府,总不至于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宁行止说着,就要喊人。
“阿止。”聂玄回身看向宁行止,叹了口气,拿过搭在一旁架子上的巾帕,走到宁行止的背后。
宁行止勾了下嘴角,趴伏在浴桶边,玉白的后背上披散着青丝,一直延绵下去,聂玄只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