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玄鲜少这么直白的表达,宁行止呼吸微滞,不敢去直视聂玄的眼睛,他道:“我才回来,尚未休息,我乏了。”
聂玄自嘲的笑笑:“是我疏忽了,那你早些休息,明日我再去找你。”
第二日休沐,聂玄早早便去到东宫,等着宁行止指点完聂谨和聂麟之后,便和宁行止一起用早膳。
席间,聂玄又问宁行止这三个月来的见闻,宁行止皱眉道:“温大哥昨日应该都同你说了吧?”
“我想听你说。”聂玄道。
“想听我说。”宁行止轻笑一声,放下筷子看着聂玄,“那我就说与你听吧。”
聂玄见宁行止肯说,顿时心情大好,只是宁行止一开口,聂玄就笑不出来了。
宁行止道:“这潞州的花娘,身姿个顶个的妖娆,汾州的小倌儿……”
“阿止。”聂玄打断宁行止的话,虽然知道宁行止故意刺激他,可想着舞女围绕在宁行止身边,小倌儿靠在宁行止身上,聂玄就觉得五脏六腑揉碎的疼,他勉强笑道,“吃饭吧。”
之后几日,大家都在等着聂玄对宁行止的惩戒,只是左等右等聂玄都没有丝毫反应,有的人便坐不住了。
这日,宁行止在公主府用过饭去巡视铺子的时候,被一个小厮拦住,小厮满脸堆笑道:“谢公子,我家公子请你见面一叙。”
“你家公子是谁?”宁行止问。
那小厮低声道:“我家公子姓卫。”
宁行止挑眉:“卫翀?”
那小厮讪讪点着头:“谢公子请随我来。”
宁行止倒要看看卫翀想干什么,他跟着小厮七拐八拐到了巷子一个隐蔽的茶楼里。
小厮把宁行止带到一个雅间门口便离开了。
宁行止推门进去,看着站在窗边,装模作样的人,嗤笑一声。
卫翀听到宁行止笑,立刻炸毛:“你笑什么?”
宁行止道:“随便笑笑,说吧,卫公子找我何事?”
卫翀愤愤瞪着宁行止:“你得意什么?陛下根本就不在乎你!”
宁行止死后,卫翀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谁知道聂玄待他还不如从前。
卫翀以为是因为宁行止的死对聂玄打击太大,可替代品却一个个往宫里送,卫翀更是着急,好在聂玄对那些替代品没什么心思,这让卫翀舒心不少,可谁知突然出现一个谢无恙。
谢无恙不仅和宁行止长相一样,聂玄更是为了他把那些替代品全都送走,甚至对谢无恙的纵容程度比宁行止有过之无不及。
卫翀如今待在金吾卫无所事事,聂玄也鲜少召他进宫,他想要见聂玄,聂玄也常常不肯见他,卫翀简直快要被逼疯,好不容易得到消息说谢无恙在凤翔有别的男人,卫翀简直要高兴疯了,可谁知道聂玄竟然丝毫没有处置谢无恙打算都没有。
既然从聂玄那里无从下手,卫翀就从谢无恙这里下手。
宁行止听卫翀说完,眉毛微挑,他反问道:“莫非你觉得我在意陛下?”
卫翀道:“你不必嘴硬,嘴硬也改变不了陛下不在意你的事实,你知道君后吧?你不过是他的替代品!”
“呵。”宁行止冷笑,“若陛下在意君后,哪里有那么多的替代品?”
卫翀道:“你知道什么?你可知君后今在何处?就在宫里的冰室里!”
“你说什么?”宁行止霍然起身,一把揪住卫翀的衣襟。
他回来从未问过他的尸身在何处,也从未想过去祭拜自己这么离谱的事,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入土为安。
卫翀见宁行止有了反应,大笑道:“陛下日日去冰室看望君后,日后更是会同君后一起合葬,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
宁行止狠狠丢开卫翀,脚步踉跄的出了门,朝着皇宫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宁行止进了宫,一路往冰室行去,冰室外竟还有重兵把守。
守在门外的卫兵见到宁行止,顿时慌了神。
若是说过去那些替身来冰室,他们还无所顾忌,如今却是战战兢兢。
陛下对谢无恙的态度人人都知道,大家都道谢无恙说不定是第二个君后,如今前君后在冰室躺着,谢无恙找到这里,无论是哪一个,也不是他们能开罪得起的。
“把门打开。”宁行止脸色格外难看。
卫兵硬着头皮道:“谢公子,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冰室,您……”
“打开。”宁行止看着那个卫兵,眼神空洞。
“谢公子,不是我不给您打开,实在是……”
不等那卫兵说完话,宁行止忽地从那卫兵腰间把刀抽出,再不理会那卫兵,直接朝冰室走去。
“谢公子!”卫兵白了脸色,谢无恙进去那可就全完了,听别人说他和君后长得一样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其余卫兵也齐齐拦在宁行止面前,他们不敢对宁行止拔刀,只能当人墙,若宁行止要杀他们,他们可以说只能乖乖赴死。
“让开。”宁行止冷冷道。
那些卫兵坚定地站在宁行止面前不肯让。
“我不伤你们,你们让开。”
卫兵道:“谢公子,我们奉命看守这里,若我们让开,便是抗旨,今日我们如何也不能让。”
宁行止不再多言,直接动手。
那些卫兵虽然训练有素,可一来不敢对宁行止动手,二来也不是宁行止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就被宁行止打倒在地。
宁行止从他们面前走过,走到冰室大门前,举刀就将锁链砍断,他一脚踢开大门,寒意扑面而来。
卫兵们见状,知道再无回旋余地,他们不敢随便进冰室,只能等着去向聂玄禀告的卫兵回来,等候旨意。
冰室里镶嵌了夜明珠,室内泛着昏暗的白光。
宁行止进去后先是经过了大块大块的冰,待行至最深处,看到了一座用冰搭建起来的冰屋,冰屋周围镶嵌了数颗夜明珠,将冰屋照得透亮。
宁行止站在冰屋外,却觉脚步被定在原地,竟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宁行止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挪动了步子,他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走得艰难,终于走到了冰屋门口。
冰屋里面摆满的金银器物,还有各式各样活灵活现的冰雕,冰屋的正中心是一座冰棺,宁行止依稀能看到冰棺内花团锦簇,他深吸了口气,朝着冰棺走去,冰棺里的人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里面的人穿着四爪龙袍,龙袍绣工精湛,用料更是与帝王所穿龙袍一样。
他脸上上了妆,面色白皙,嘴唇微粉,若非眉睫上覆着冰霜,当真如活人一般。
宁行止看着里面的人,只觉呼吸被攫取,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忽地举刀砍向周围冰雕。
聂玄来时,冰屋已是一片狼藉,宁行止用刀支地,弯着腰呼哧呼哧喘着气。
听到动静,宁行止回过头来,他赤红着眼看着聂玄,忽地举刀指向聂玄。
跟着聂玄进来的卫兵见状,立刻拔刀。
聂玄抬起手:“都下去。”
卫兵们有些迟疑,这谢无恙是要弑君啊!
“下去!”
卫兵们迟疑着收起刀,缓步退出冰室。
聂玄看着宁行止状若癫狂的样子,小心的朝宁行止伸出手:“阿止,把刀给我,你受伤了。”
宁行止因为太过用力,虎口破裂,整只手鲜血淋漓,可宁行止却毫无所觉,他盯着聂玄,嘶哑着嗓子问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聂玄喉结滚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问你我为何会在这里!”宁行止上前一步,刀尖儿抵在聂玄脖子上。
“阿止,我……”聂玄没有想到宁行止能活过来,他本想日日可以来看宁行止,待他百年后和宁行止合葬,却没想到宁行止竟然回来了。
之前宁行止未曾提过这件事,聂玄一直以为宁行止知道,却不想宁行止竟毫不知情。
宁行止气得手抖,刀尖儿划破聂玄的皮肤,脖颈处立刻有血渗出。
宁行止颓然垂下手,赤红着眼看着聂玄:“聂玄,我何错之有?要被你这么对待?”
聂玄也红了眼睛:“你没有错,一切的错都是我自以为是,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有愧于你。”
“把我送回家,让我入土为安吧。”宁行止说。
“好。”聂玄颤抖着声音应下。
宁行止深深看着聂玄,只觉浑身无力,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觉聂玄的面容变得模糊,整个人向下软去。
“阿止!”聂玄惊恐的喊着宁行止的名字,一把将宁行止抱进怀里,边往冰室外走边喊道:“传太医!传太医!”
聂玄一路把宁行止抱回紫宸殿,太医很快赶到,看到躺在龙榻上的人,微微低下头:“陛下。”
聂玄立刻起身:“快来看看他怎么了?怎么好好昏过去了?”
太医过来给宁行止把了脉,起身回道:“谢公子昏迷是因急火攻心,气机郁结所致,待会儿老臣开些疏肝解郁之药便好。”
“当真没事?”聂玄还是担心。
太医道:“陛下宽心,喝了药,谢公子很快就会好起来,只是还是要让谢公子放宽心胸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