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行止明白了,段逸的意思是,他与谢无恙本就是一人,只是阴差阳错成了两个人,这才导致他二人皆有劫难,好在如今合二为一,想来日后当如谢无恙的名字一样,安然无恙了吧?
“可是,为何我感受不到他?”宁行止不解,既然他与谢无恙魂魄融合,那为何他对谢无恙一无所知?
段逸失笑:“你与他本为一体,如何感应?”
“那我又也没有他的任何记忆啊。”宁行止道。
段逸道:“师父说他拖着虚弱的身子,强撑着等你来,你来了,他才敢睡去,待他休息好了,你便什么都记得了。”
段逸其实也不太明白清虚道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面前的人是宁行止就可以了。
宁行止了解了情况,想着他现在没有任何谢无恙的记忆,便道:“那你先同我简单说说谢家的情况吧。”
“好。”段逸也不知道谢无恙的记忆何时能回来,宁行止对这里一无所知,确实该先了解了解,不过……
段逸道:“要不先让人把你的饭送来吧。”
宁行止听段逸这么一提,这才惊觉自己好像真的饿了:“也好。”
段逸出门让伺候的下人把饭端来,这才回来继续同宁行止讲了起来:“谢家主人现在只有谢夫人,谢大哥,谢大嫂,谢昀,还有你,谢老爷前几年出海遇险,不知所踪,至今未归,怕是凶多吉少。”
提起谢老爷,宁行止心里又是一阵酸涩,他抬手放在胸口,突然感到自己于这个家来说,好像并不是一个外来者,而是这儿本就是他的家。
说话的功夫,宁行止的饭送了过来,来人却是谢无憾夫妇。
谢无憾年约而立,身形伟岸,眉目间与谢无恙有几分相似,只是因为面部轮廓较谢无恙的柔和要硬朗不少。
与谢无憾同来的是他的妻子许胜男,许胜男与谢无憾年龄相当,她身材高挑,举止大方,衣着简单方便,发上亦无太多装饰,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她先一步进门,身后跟着拿了食盒的谢无憾。
一进门,许胜男就快步冲到宁行止的床边,看着正瞪着乌溜溜眼睛的人,她先是红了下眼睛,又强忍下情绪,她上手捏住宁行止瘦削的脸颊,心疼道:“我们家的小美人都瘦脱相了,待会儿要多吃点,赶快把掉的那些肉补回来,莫叫嫂嫂心疼。”
宁行止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惊了一下,脸色瞬间爆红。
宁家大嫂性子和婉,总是温温吞吞,虽然对宁行止也很好,但是却谨守男女之防,与他并不亲近,至于宁家老二,尚未娶妻,宁行止自然也没有二嫂,这还是宁行止第一次被一个同辈的女性如此亲近。
许胜男见宁行止脸红,更是笑得开心,她扭头对谢无憾道:“相公快看,我们家的小美人又脸红了!”
谢无憾失笑着摇摇头,劝道:“你别闹他了,他才刚刚醒来。”
“我哪里有闹他?”许胜男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松开了宁行止,她在床边坐下,指使谢无憾道,“你把粥给我盛出来,我喂我们家小美人喝。”
宁行止虽是男生女相,可却从没有人在他面前叫过他小美人,如今听着许胜男一口一个小美人,宁行止只觉得臊得慌,他苦哈哈道:“嫂嫂,您饶了我吧。”
宁行止声音清朗,谢无恙声音软糯,宁行止用这样的声音撒娇,直把人听得心都酥了。
许胜男看着小弟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成一团:“好的吧,但是你要乖乖吃饭。”
谢无恙身子弱,饭量也差,常常吃几口就不吃了,任人怎么劝都不行,如今宁行止为了不让许胜男闹他,他什么都能答应。
听宁行止一口应下,许胜男顿时笑开,她接过谢无憾递来的粥,笑眯眯的给宁行止喂了起来,和她爽朗大方的性格不同,许胜男做事极为细致稳妥,她边给宁行止喂粥,边柔声同宁行止说着话:“你如今刚刚醒来,只能吃些清淡的流食,待你彻底痊愈了,嫂嫂带你去吃好吃的。”
许胜男十七岁进的谢家门,那时谢无恙才六岁,谢无恙可以说是许胜男看着长大的,在她心底里是把谢无恙当谢昀一样看待的。
给宁行止喂完一碗粥,许胜男便没再喂了,她道:“你许久未吃东西,一时吃太多恐伤身,咱们慢慢来,用不了多久,定会大好的。”
“谢谢嫂嫂。”
许胜男笑眯住眼,他像谢夫人一样揉了揉宁行止的头发:“乖。”
说话间,许胜男已经站起身,她道:“待会儿你早些休息,我和你大哥便不打扰你了。”
谢无憾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还没同阿奴说话呢。”
许胜男道:“夫妻本是一体,我说了便是你说了,还是说,我说话不算数?”
谢无憾举起双手:“自然算数。”
许胜男得意的挑了下眉,扭头对宁行止道:“阿奴快些好起来,嫂嫂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的风景。”
感受到家人的关心,宁行止心里暖呼呼的,他笑道:“好。”
谢无憾夫妇离开后,段逸让人备了一盆热水,准备给宁行止针灸。
宁行止在床上躺太久,若不是段逸给他针灸保持,腿上的肌肉怕是会肉萎。
宁行止下午睡的时间有些久,这会儿一点儿困意也没有,他呆呆看着屋顶,突然有些怅惘起来。
“义兄,我娘还好吗?”
离家前,宁夫人身子并未大好,若是她听到他的死讯,能不能承受的起?
段逸专注下针,抽空回答宁行止:“放心吧,师父去的及时,义母知道你还活着。”
宁行止顿时松了口气,又想起清虚道人来:“不是说师父和你一起来的吗?师父他老人家去哪儿了?”
段逸道:“你也知道师父他云游惯了,不喜在一个地方久待,他见你已经脱离危险,便又云游去了,顺便去趟西京,把你的消息告诉义母。”
“哦。”
宁行止应了一声,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宁行止想要去问问关于他的后事,却又有些不敢去听,最终长叹了口气,罢了,过往皆为云烟,他到底是还活着的。
之后一段时间,段逸每日给宁行止施针用药,谢家人更是变着法的给宁行止调养身体,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宁行止的脸颊便肉眼可见的丰盈起来,他也终于被允许下床了。
宁行止坐在床边,撑着床费力的站起身,刚想迈步,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听使唤。
眼看着就要朝前栽去,段逸忙上前扶过宁行止。
看着宁行止额上满是冷汗,段逸道:“你久未走路,起先都会有些走不开,多练习几日便好了。”
谢夫人他们围在旁边看着宁行止,谢昀靠在许胜男腿上,歪着小脑袋道:“小叔叔是不会走路吗?我会!我来教你!”
说着,谢昀在宁行止面前表演了个来回。
宁行止:……
谢夫人见状,刚要阻拦,被许胜男拦住,许胜男看着宁行止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只觉格外有趣。
谢昀走罢还不够,他又道:“我还会跑呢!”
于是又在宁行止面前表演了个跑步。
宁行止的手略微有些痒,他想揍这个皮孩子。
谢昀跑完,冲到宁行止跟前,红扑扑的小脸儿上出了一层薄汗,他仰着脑袋看着宁行止求夸夸:“小叔叔,我厉不厉害?”
宁行止无奈道:“厉害。”
“哈哈!”谢昀高兴的跑开,转了一圈儿又害羞的扑进许胜男的怀里。
谢家人看着面前鲜活的人,只觉得心里格外熨帖。
自打近些年谢无恙的身子越来越弱,他们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鲜活的谢无恙了。
在段逸的帮助下,宁行止勉强走了几步路,汗水直接浸透衣衫。
段逸也没让宁行止走太久,若想如正常人一般,哪里是一朝一夕就成的?
之后一段时日,宁行止日日联系,总算能如常人一般走路,只是若想恢复到过往能舞刀弄枪的地步,恐怕还需些时日。
这日午后宁行止正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许胜男大包小包带了一堆东西来找他。
看着许胜男提着东西往屋里走,宁行止忙起身过去帮忙。
“这都是什么啊嫂嫂?”
许胜男神秘的笑了下:“这是咱们家的店里新出的成衣,我特意让师傅按你的尺寸做了几套,待会儿出去的时候,你可要穿呀。”
“好。”宁行止对穿衣这些事情上并不怎么上心,但谢无恙不一样。
谢家成衣铺,每次上新,总要有谢无恙的一套,谢无恙柜子里的衣服,简直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许胜男说罢,又对段逸道:“段大夫,也给您带了些衣裳,不知合不合您心意,还望您笑纳。”
段逸忙谢过许胜男。
晚间,宁行止穿着许胜男带来的衣裳出门。
许胜男看着宁行止一身月白纱衣,笑着对谢夫人道:“娘,您看阿奴是不是更好看了?这一出去,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怕是用不了几日,媒婆便要踏破咱们家的门槛儿了。”
宁行止被许胜男夸张的说法说的有些脸红,许胜男见状,笑得更大声了:“我们的阿奴脸红起来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