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赵游在他怀里总像春水般温软服帖,最大限度地让肌肤相亲合二为一。这回却仍然蜷成一团,像只藏起肚皮的刺猬,嶙峋的肩胛骨怪刺人的。
徐放低头亲他的眼角,温柔舔掉他的泪珠,“刚才不舒服么?”
赵游垂眸摇头。
徐放忍笑,赵游太好哄了,换做他人,必定要好一阵生闷气的,但你问赵游,他依旧老老实实作答。
徐放道:“那就是不喜欢了?”
赵游点点头,沉默一会,慢慢抬起眼,泪眼婆娑道:“放哥,你不喜欢我么……”他的嗓音仍是破碎的。
徐放低声道:“怎么会,我喜欢小游。”
赵游信任地嗯了一声,像一朵被春雨润泽的花,慢慢打开花心,把自己一瓣一瓣重新埋进徐放怀里,轻声道:“放哥,我不喜欢那些玩意。”
“是我太急了,做过头了。”徐放摸摸他的头。
“不要欺负我了……”赵游的额头抵在徐放颈窝里,认认真真道,“放哥,我只想要你,你的……”他羞怯地顿了顿,“我很满足;那些玩意虽然也舒服,但我害怕。”
徐放蹭了蹭他的头顶,“你不喜欢我们就不用。”
“待会能不能抱我去沐浴,黏黏的不舒服,”他惭愧道,“我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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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肚子还没大,多玩点猛的!
第11章 11.怀宝宝症状
徐放隔三差五找太子玩,每回都带许多好吃的,宛如一个流动小吃摊。他打定主意要叫赵游挨个尝过,自个儿挑出最合口味的。
赵游怎舍得辜负他的拳拳热心,含笑看着他从兜兜里掏出这样那样,然后配合地一一品鉴,最终独钟甜滋滋的蜜饯。
赵游幼受庭训,为帝者应当不偏不倚,喜欢的菜都不能多夹一筷子,亦怕有心人摸出规律,专门投毒。但徐放投喂他自然量大管饱,爱吃甜的?那就杏酪蜜枣甜酒轮流上。
赵游每次约会前都大快朵颐一番,又被拽上床享尽人间极乐。以至于他想起徐放时,不仅习惯性地腰酸腿软,更增添了甜蜜蜜的牙痛症状。
徐放却有近一个月没能幽会太子了。
原来徐大侠接了急信,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镖局被劫了九皇子给皇帝祝寿用的宝纲,马上便要满门抄斩,故而向他千里求援,只盼徐放查明真相。
存亡一线,徐放义不容辞,直下南州,追寻蛛丝马迹,总算查获贼子老巢,但主事者已服毒自尽,未曾透露只言片语。这般狠绝,不像一团散沙的亡命之徒,更似谁家死士,事败之后唯恐牵连幕后指使,这才永远封口。
查案月余,他与总镖头的女儿风尘奔波,小女儿爱慕他的机变,感念他的恩情,甘愿侍奉枕席,往日徐放必定笑纳,成就这一场露水姻缘。但此时一个激灵道:太子只有我一个,我怎么好意思左拥右抱?再说将心比心,我难道希望小游与其他人厮混么?
可徐放惆怅啊,赵游现下虽然肯陪他过家家,一口一个相公叫得欢,到底不是他真过门的老婆……
反观自己,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则鬼鬼祟祟,去则委委屈屈,裤子一脱再一提,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别说夫妻了,连偷情都算不上,更像只外卖夜宵鸭子。
万一太子吃腻了怎么办?
万一太子想换口味了怎么办?!
再说等赵游有朝一日成为皇帝,明目张胆采纳天下佳丽,自有男子趋之若鹜,岂不闻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到时候徐放只能靠边站了……
他原是最信奉好聚好散的,这样患得患失,妄想着长厢厮守,分明动情已深,不由认栽苦笑。
勉强开解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能与赵游多好一会是一会,管得明日做什么。
却总有种时日无多的凄惶之意,便失了昔日洒脱,不等镖局盘点财货,已星夜兼程地快马回京。
入宫时夜已深沉,按照老规矩,他本该等到明天傍晚再预约的,但徐放想他想得发疯,一刻也不愿多耽搁,小心翼翼地避开值夜侍卫,好是出了几滴冷汗,太子身边确实高手如云。
他为此欣慰,赵游毕竟没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当作儿戏;又难免小心眼的伤心,原来他自恃武功甚高,但在这一干能人异士烘托下,倒算不得多新鲜。
殿内灯火通明,公务繁杂,太子勤政,子时方歇,平旦上朝,一天睡不到两三个时辰,加之心思忧重,常常挂怀,连睡也睡不踏实,有时索性通宵达旦地批阅奏折,得亏徐放干他一干才能酣眠。
徐放凑近了见他人虽在案前,却枕着手臂困极打盹,偶尔睡眼惺忪地抬起眼,便期冀地望向案角,那是徐放惯放印章的地方。
徐放是很闹腾的急性,做什么都要轰轰烈烈。此时却默默站在案前,就那么看着赵游。
因他是逆着光站的,一团漆黑的影子像只大鸟罩在赵游身上,怕惊醒他一般,一动都不敢动。只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小游原来那么想念我的。
每念一遍便如吃了蜜的甜。
赵游不是贪睡之人,加之心绪不宁,眯也只眯一会,解解乏而已,慢慢坐直身。
徐放雀跃地等着赵游看见自己。
赵游生性内敛,过去见了他断断不会飞扑飞吻,只是放下手头案卷,定定看着他,似要把过去日子都补上,然后抿嘴笑起来。笑得徐放好高兴,恨不得原地蹦跶几下。
赵游这些日子读了徐放带给他的市井艳情小说,因而见惯了痴男怨女,习得了相思愁绪,反而不似初时那般天生一段放浪,却多了羞云怯雨的新妇之态,更叫徐放心热如火百般呵护。
徐放还等着赵游对自己笑上那么一笑,不料这回赵游见到他,先疲惫地揉了揉眼,仿佛坚信自己睡迷瞪了,看到的不过又是幻象,随即睁大了眼,猛地站起身,竟因心潮起伏而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地要跌倒。
徐放健步如飞地冲去接住,赵游便如溺水般紧搂住他的脖子,埋首急喘,喘得很是可怜,倒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过了好一会抬起头时,又分明没有掉眼泪的。赵游也不兴师问罪,只是淡声道:“你那么久不来,我以为你……”他的眼眶发涩,抿了抿嘴,“不要我了。”
徐放闻言心中一痛,万万没料到他竟会这样误会,仔细一想,确实像极了骗财骗色后卷铺盖跑路的渣男行径,忙道:“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只是被其他事耽搁了。”
徐放嫌自己说得太公事公办,连编借口也不该这样硬梆梆的,赵游却已信了他,不管他说什么赵游都照单全收,声音不知何时已哑了,真正浮起了水汽,垂眸道:“我这些日子总在想,宁可是你厌弃我了,也好过你遇到危险。”
徐放想他这段日子必定为自己担惊受怕,更是怜爱无极,但头一回被这样挂念,实在幸福得让人害怕,于是用惯常的口花花语气掩盖羞涩,“放心放心,你放哥我神功盖世,谁能伤我。”
赵游听他这种时候还要嬉皮笑脸,终于忍不住,气恼哽咽道:“你骗人!你身上有那么多伤,过去一定遇到过许多惊险……我怎么放得下心!”
赵游毕竟不是倚门望夫的无助妻子,很快擦干眼泪,沉声道:“放哥若是久不能归,便叫人去找西直门执戟中郎将,转交给我一封加盖印章的密信,告知我原委。”
赵游心道:你的字丑得独树一帜,其实不用盖印我也认得出……
复叹一声,“放哥,我不是好招惹的人,你明白么?”接着自言自语道:“你要是这次弃我而去,大约是唯一机会了,我们从此落得干净。再回来……”赵游笑了笑,轻声道,“就别想逃跑了。”
赵游时常庆幸,那日他被下药后多亏徐放横插一杠,让他体会到被人疼爱的滋味,事后徐放没有借此要挟纠缠,反倒是自己依依不舍,主动邀他再续欢爱。
一来二去赵游情根深种,徐放待他亦一心一意,他如在美梦中,盼望与徐放天长地久。他毕竟心性狠辣,虽能做小伏低,却绝不肯撒手,漠然道:现在两情相悦蜜里调油再好不过了,日后放哥若是变心,我也要一厢情愿勉强的。
徐放闻言后背发凉,失声道:“你要把我关起来?”
赵游又笑了笑,竟有凄楚之意,“这倒是个好主意,”又摇头道,“可是你会不快活的,我舍不得……若再有一次音信全无,你仍可自由出入,但我会命十个影卫贴身保护你,免得你孤身犯险。”
徐放哑然:十个……好大的手笔,好足的排场,这既是保护也是羁管了。
徐放一时没吱声,赵游犹豫道:“放哥,不要怕我,我只是……”
赵游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爱,也不知道徐放是否属于自己;他没被爱过,从未拥有过爱人,他只会把想要的都紧握在手里,然后像君父泽被苍生般高高在上地庇佑他;同时又像最贪心的情人般卑微地需索他、祈求他。
赵游素来明敏坚定,做惯了不动声色的弈棋者,于幕后操纵人心和局势;可自从与徐放相好的这些时日,他总是柔肠百结,轻易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