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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我来疼大官人 完结+番外 (尔曹)


  话休饶舌,清河一县积草囤粮、厉兵秣马,十日后七月十五这天,西门庆牵头,各商户将附近河道里上货用、漕运用的几十支船尽数献出,驮运兵马往水泊梁山扑去。
  却说湖心梁山之上,晁盖、李逵等人二七才过,武松又毒发不治,凄惨吼了一夜后,一命呜呼了。宋江为打清河,损兵折将不说,连自己心腹至亲的兄弟都折了进去,难免怨恨难平。可众兄弟因晁头领牺牲一事颇为不忿,有人将这笔血账记在宋江头上,怪他贪功冒进、指挥不力,甚至有人疑他与清河勾连、设计将晁天王害死取而代之。山上怨声四起,令宋江不禁忧惧惊惶。
  清河兵马一动,梁山便收到线报,聚义厅上众首领依序排座,共商对策。这回宋江分外谨慎,只推自己哀伤过度、没了主意,全听哥哥们主张。因着山上连办几场丧事,兄弟们胸中郁结,自然个个吵着要战,只有林冲一个,阴沉着脸不做声。
  那日林冲接到武松,打他上臂挖出那枚暗器,一看之下便倒抽一口凉气。他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自比别人多些见识,一眼认出这是大内近卫专用的十字镖。小小清河县,能用火器守城不说,他西门庆一介地方提刑官,竟有宫禁内的高手暗中护卫!林冲既觉蹊跷,再不敢轻敌。
  宋江瞧出他有话要说,便双手凌空一按,叫诸位哥哥安静,请林教头示下。林冲便如实讲了心中顾虑,自然引来堂下一片嘘声。林冲面上挂不住,向宋江拱了拱手,甩袍走了。此时宋江却像终于等到话头儿,虚与委蛇讲了一堆大道理,直把这些大老粗听得云里雾里,全不知他作何打算。
  花荣却听得明白,宋公明居然要降。“兄弟们都是直性子,哥哥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客气。”花荣是宋江手下亲随,此刻却已面露不悦。
  宋江只得直言:“如今济南府、清河县发兵来讨,我梁山据一方孤岛无力久战,早晚要降。不如趁眼下兵强马壮、气势不虚,与官家就地周旋,若能得诏招安,兄弟们后半生便有了……不枉诸位哥哥为我宋江……”最后两句淹没在一片喧哗叫骂中,已听不明晰。
  花荣暗咬槽牙心道,前日不听人劝偏要攻城的是你,如今兵临城下要降的也是你。从前兄弟们当你义薄云天、有勇有谋,如今看来,竟是个首鼠两端、全无担当的小人!当初我同几位哥哥为官家卖命,听了你的鼓动抛却身家前程,随你落草为寇,如今你却要招安、再入朝为官?只把我们耍着玩?我们尽是你与官家周旋的本钱不成?当下便冷了脸,也背手走了。
  且有人比花荣恼怒百倍。当初宋江为赚秦明上山,派人扮作秦明往青州城里杀人放火,又将他一家老小害死,使他断绝后路被迫入伙。今日宋江竟出言要降,还指望诏安回朝,秦明一听,脑袋里嗡的一声,只觉周身血液热沸了似的,两手攥拳不禁颤抖。
  “我宋江不图功名利禄、富贵荣华,全为诸位弟兄谋个稳妥前程……”宋江额角直冒冷汗,却仍滔滔不绝讲他的大义正道。
  秦明想起自己自幼学艺、辛苦上进的十来寒暑,想起因这小人白白丢了性命的妻儿父母,泪眼模糊中不由得理智尽失。他抄起椅边那条狼牙棒,冲上前去照宋江脑瓜子上便是一下,登时给他开了瓢,黑黢黢的脑门儿上红的白的直往外冒。


第150章 把自个儿折腾死了
  秦明一棒打死了宋江,戴宗、李俊等江州来的头领们岂肯善罢甘休,因而官军未到,梁山顶上便先乱成了一锅糊嘟。七月半这天夜里,三路剿匪联军如神兵天降,才到东山码头,便有童威童猛、张横张顺两对兄弟献船投诚;到了湖心岛,秦明手提宋江人头,黄信将吴用五花大绑,又降了一批。
  玳安儿带路,西门庆率一百江湖人士打东山码头登陆,手擎火把直扑山顶大寨。聚义厅上血迹斑斑,檐下灯也没了,大棚里丢的桌椅横七竖八,竟无一个人儿。西门庆满心期冀,早盘算好了见着徐应悟如何如何骂他、如何大耳刮子掴他,只觉心已跳到嗓子眼儿口。
  玳安儿领着众好汉寻到竹林深处一间木栅栏囚室,西门庆叫砍断木销开了门,见里头关着十来个披头散发、战战兢兢的女人,没有徐应悟。西门庆心里头毛剌剌焦急起来,气哼哼咬牙下令搜山。
  荆南岗纳降后将众首领绑了,却以礼相待,留待日后收为己用。周守备则往各瓦棚寨清剿草寇毛贼,他令人使麻绳儿将一众叫花子样的喽啰挨个儿套脖拴了,系成一列,挥鞭往山下赶;又将那一片臭烘烘、乱糟糟的瓦棚一把火点了个干干净净。
  张叔夜亲率一队大刀军汉,将仍负隅顽抗的一干头领和喽啰逼赶至北山码头。眼见着贼寇纷纷登船逃窜,官军却不追赶,只站在岸边干瞅着。几艘船上密密麻麻插蒜似的挤满了贼,才开出去十几丈远,船舱里竟咕嘟咕嘟冒出水来。原来张叔夜登岸后便叫人在船底凿出裂缝,专把贼往此处撵。军士们眼见贼推搡着争相往水里跳,只在岸边提刀等着,上来一个砍一个,不多时一湾湖水便染得血红,远处湖面上也漂起一片撅着屁股的浮尸。
  拂晓之时,水泊梁山已浩浩清清重归天子治下。西门庆却急得扒耳搔腮,五内如焚,额角青筋直跳。他带的人已将梁山一岛并周遭芦苇塘、黄泥滩翻了个遍,连林子里的荒坟旧冢都刨出瓤子来细看,却丝毫不见徐应悟踪迹,端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玳安儿使前襟兜着一抔白骨,耷拉着嘴角跪在西门庆面前,红眼道此乃大姐夫身骨,求爹许他带回五原祖坟安葬。西门庆哪有心思管这闲事,挥手随他去了,便又背着手来回踱步乱转,活像只热锅灶上的蚂蚁,方寸已乱。
  与荆南岗会合后,天已大亮。西门庆仍不甘心,他冲上关押降将的大船,手提马灯挨个儿照着人脸查看。徐应悟自是不能在此,不过他竟意外照见那日攻城时与胖大黑厮一同首发冲阵的猥琐矮子。西门庆薅过王英领口儿,将他一把甩出舱门,抽出身旁军汉的佩刀横在他脖颈儿前,问他可曾将“西门庆”掳来贼窝儿。
  王英缩脖儿直摇头:“不不不,小人哪晓得谁是西门庆?小人原只一介镖夫,叫那宋公明巧舌诓骗来此……”西门庆哪肯信他,便提脚踩了他一只手,“啊呀”一声,挥刀斩下他三根指尖。王英立时发出杀猪样的惨叫,西门庆切齿道:“狗贼!你说是不说!你把人藏哪去了?!”王英在甲板上打着滚儿飙血,没口子哭号讨饶。
  西门庆向荆南岗讨这矮子,荆南岗何等人精,怎会为个没出身的臭强盗驳他面子,便一口应了。他又想起那日城下射断旗杆的神箭手,又提灯照了一圈,竟没找着,便叫人绑了王英,愤愤而去。
  回到清河,西门庆将王英投入刑房,水里火里拷打他,又将他十根指头并两个卵蛋、一柄孽根渐次割了去。
  王英已将那日攻城铩羽后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交待了十遍不止。彼时他见势不妙,一早打马往回溜,宋江与花荣追上他时,身后只跟着十几个命大的亲随喽啰。莫说掳人,他们自己能有命逃回,已是万幸。至于随晁盖一行入城的那些喽啰,头领丢了性命,他们便是甚么主意也没有了,灰溜溜逃回山后,这帮人又被宋江问了个“护卫晁大哥不力”之罪,纷纷拉到灵前砍了。总之,围困清河那日,梁山众人哪一个也没有时间、没有机会绑人回寨。更何况,他们此行喊的就是“杀西门庆、为武松报仇”的口号,任谁抓了西门庆,不一刀砍了、提头回去领赏,费心掳他作甚?
  西门庆审到中途便已凉了半截,此行所抱期许,如今都化作锥心刺骨的伤心绝望,一时又急又恨,到后来虐打王英只为发泄一腔怨气。
  徐应悟并未葬身火海,亦不在城中,连贼都未曾掳他,难道他当真有心躲藏、故意逃而不见?西门庆叫人把已成一滩烂肉的王英拖出囚室、扔到街上喂野狗,仍不解气,自个儿关起门来捶墙跺地,发了一回疯,终于筋疲力尽,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一日又过去了,西门庆挂着黑青的眼眶,行尸走肉般晃回应家小院。一见那张空荡荡的木榻,他又想起徐应悟与他缠绵缱绻的日日夜夜,不由得心碎肠断,挨着枕席,三魂七魄便倏地离了躯壳,再动弹不得。
  西门庆在心里反复思忖这几月来徐应悟的一言一行,却怎么也想不通、猜不透,这冤家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弃自己而去;可若非他有意与自己恩断情绝,便只能是……西门庆更不愿接受那最坏的可能性,挨着点边儿都不敢想,只一遍又一遍回忆、猜想、质疑,一遍又一遍陷入更深的绝望。
  太阳东升西落,西门庆盯着榻顶又是一昼夜,任由自己干渴烧心、意识逐渐混沌下去,却连动动手指的心气儿也无。
  不知过了多久,西门庆迷迷糊糊地忽觉有股清冽甘甜从他口里滑进心窝,他勉力撑开眼皮,眼前浮现出张松那小淫妇的惨白脸。
  “别动我。”西门庆喉咙嘶哑,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分明,“脏手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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