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别让臣失望。”
——
三日后,一乘车马自扬州入京。
暖轿里坐的是绮玉楼第一花魁娘子,名扬天下的文濯兰。
世人皆知文娘子一手琵琶引得世家公子自长安千里迢迢赶至扬州,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却不知她另一重身份,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巫蛊师。
帷帐随风飘动,内层的轻纱遮掩住文濯兰惊世的容貌,透过窗,她漫不经心地观察着阔别已久的长安。
“喵呜……”
玄猫敛着澄黄的圆眸,懒懒地卧在美人怀里。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口。那宅院推平了所有门槛,门前两只石狮镇守,门槐高大,美人由侍卫扶着下了轿,确认了是书信上留的位置,便信步走了进去。
文卿才刚从文府脱身,新府院尚未好好打理,下人们忙里忙外清扫落尘,文卿正缺些信得过的侍卫,便用了些攻心之计将文念恩撬过来了,连带着他手下那些侍卫,一并守着新府。
“小姐,此为状元府,未有名帖不得擅自入内。”
文念恩公事公办地拦住人。
文濯兰莞尔一笑,明媚生姿,下一刻却突然抬手出刀,刀尖淬毒,刀刃带风,文念恩眉心一拧,拔剑相挡,却不敌文濯兰招招狠辣,锋芒毕露。
“姑姑,别再欺负念恩了,他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
文卿自行推着轮椅出来,春阳在后面小跑着追上来,埋怨公子没披鹤氅便出门了,风这样大,雪地还还冷……如是云云。
“姑姑是在帮你考验看家侍卫的本事怎样,怎么能算是欺负?”
文濯兰循声望去,却看见轮椅上病弱苍白的温润郎君。
十七年过去了,当时尚在襁褓的婴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考取了功名,置办了新宅,以后的日子本应当平步青云高枕无忧才是,然而——
文濯兰愕然:“晏清……你的腿怎么了?”
文卿淡淡一笑:“废了。”
“什么?!”
“陈年旧事,没有再谈的必要了。姑姑远道而来,家里准备了些菜肴为姑姑接风洗尘,厢房安置在西厢这边,先把行李放下罢。”
所谓的家,其实也没有家的样子。祠堂里只有他母亲许晚凝一人的牌位,空落落的,如同她寂寞惘然的一生。偶尔一两只雪雀落在屋檐上,停留不久便飞走了,并不在这里筑巢。
一直到菜肴上齐,文濯兰还是无法回过神来,文卿也不着急,安静地等着她。直到她怀里的玄猫突然跳下去,轻盈地迈着步子,停在轮椅边,扬着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厚实的袍摆。
文卿垂眸看着猫,并没有贸然去抱。
“乌云,回来。”
文濯兰低喝一声,那玄猫便甩甩尾巴,轻轻一跳,跳回了她怀里。
“晏清……这十七年里,可曾有人欺负你?”
“若我说有,姑姑会替我出气么?”
“那是自然!”文濯兰眉眼狠戾,咬牙道,“当年父亲留下遗嘱,让我在你加冠之后现身,这些年姑姑在外闯荡,想着文府毕竟是世家无论如何不会亏待嫡长子,才没回来看望过你……”
她是文德雍的养女,七岁时部落冲突时被当时正在苗疆求医的文德雍所救,养在身边三年,后来文德雍客死他乡,寄回给许晚凝的那封信里,便提及了对她的安置和嘱咐。
紫禁城龙盘虎踞,群狼环伺,不如扬州施展得开,许晚凝亲自将文濯兰送出去,连带着金银财帛、官府文书和几个侍卫,护送着文府唯一的小姐离开这座巨大的鸟笼。
她以为嫂嫂和侄子在京城也过得很好。
可是这么久了,为何不见嫂嫂的身影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巫术
文濯兰无法接受许晚凝早已亡故的消息,原地怔愣许久,两行清泪如前世一般,难得失了态。
文卿将她引到祠堂,许氏之位孤零零地立在佛像旁,墨底生尘,白字泛灰,十七年光景,不过如是。
“嫂嫂明明身无顽疾……为何这般年轻就已香消玉殒?”
前世文濯兰也这样泪流满面地问过他。
重来一世,他还是回答不了。
“她送我离京的时候还说……以后要来扬州住,我连宅院都为她置办好了,帷幔用的是她喜欢的苏绸,园里种满了鹤望兰……明明说好了。”
文卿叹息一声:“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晏清……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害她?”
文卿前世也怀疑过,派人彻查当年许晚凝无故身死一事,却因年代已远,未曾找到什么线索。
文谦之流贪生怕死,威逼利诱下自然有实话脱口,但他咬定当年许晚凝是一夕之间病死的,第二天就断气了,仵作来也未见蹊跷之处,只说是命犯煞星。
这也成了文卿的一块心病。
“姑姑此番赴京,可带了密探?”
文濯兰拭去颊边的泪:“只带了两个。”
“当年的事情已经太过久远,贸然查探恐怕是徒劳无功,但有两个关键,一是陈氏,文谦软弱无能,当年她是府中最受宠的侍妾,府中变动她是最清楚的,二是当年值夜的下人,若有起居花名簿自是好的,若找不到,当真要费些心血。”
“这些年我深居文府东厢,也算是寄人篱下,羽翼未丰,心力不足,故而未曾查过当年真相,若姑姑能出手相助,则事半功倍,总归要好很多。”
即便是在密不透风的祠堂里,文卿一连说了这么多话,亦是疲惫不堪。
文濯兰眼见他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越来越艰涩,鬓边竟微微冒了曾细细密密的冷汗出来。
“晏清……”
古来男子取字都在加冠之时,可文德雍当年抱着自己的长孙,还未取名,便执意要为他取字。
晏清晏清,海晏河清。
如此美好,如此沉重,如同镜花水月中难以触碰的愿景,在破碎后显得格外愚蠢,格外可笑。
“姑姑,侄儿有一事相求。”
文濯兰忍泪道:“客气什么?直说便是。”
“姑姑是苗疆出身,可知道巫蛊之术?”
“……略通一二。”
话音未落,没等文卿说话,文濯兰又道:“此术阴狠噬身,稍不注意便会伤到自己,你身子骨弱,且从未接触过此类毒术,恐怕承受不起,若有眼中钉肉中刺,知会姑姑一声便是。”
文卿无奈道:“还不至于。”
“嫂嫂不在了,我便要负责护好你。”
文濯兰难忍哽咽,望向许氏牌位,眸中复杂郁愤之情难以言表。
“姑姑会的巫蛊之术,能取人性命吗?”
“自然是有这样的毒蛊,可这些属于禁术。晏清,你要记得,巫蛊乃是双刃之剑,一入泥淖便难以脱身,若随意犯下杀孽,阴德耗尽,寿命便会随之衰减,死后堕入恶道,难以超生啊……”
她如今在巫蛊之道上如履薄冰,虽在江湖上鼎鼎有名,但落下的祸根也数不胜数,文卿还如此年少,又病痛缠身,入此道只会受尽苦楚。
“那可有简单一些的?”
“你学这些是为了做什么?”
“自然是害人。”文卿语气平静,长睫下墨色的眼眸微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连骨骼都泛着寒冰。
此时文卿给文濯兰的陌生感,竟比方才时隔十七年再见时更为强烈。
“害谁?”
“公仪峻。”他用唇语道。
“为何?”文濯兰难以理解,低声道,“皇室宗亲,对其使用此术则更加危险,稍不注意便引火烧身!”
“我自有分寸。”
“……”
“太子该立了,虽不能早些站队,但也要早做打算,不是吗?”
“对无辜之人使用巫蛊之术是会造天谴的,晏清……朝堂权谋万万不可误入歧途啊!”
“无辜?”文卿牵唇笑了笑,笑意薄凉,“多谢姑姑,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
翌日,金銮殿。
左丞事先将荆州生祠一事拟成奏折,亲自呈与皇帝,崇明帝大怒,朝堂上乌泱泱跪了一片人,满朝文武莫不噤声。
未几,崇明帝身边的德宁公公便传殿外荆州百姓入殿,其中一人手捧红色牌位,人证物证俱在,右丞一派人心涣散。
“李君甫,枉朕如此器重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皇帝气急攻心,立刻命人脱去右丞官服打入诏狱,没有一个人敢为李君甫求情,兹事体大,都不想惹祸上身。
下朝后,皇帝只留了左丞一个人。御书房弥漫着龙涎香,崇明帝赐座,辛稷安便坐在他对面,与国君共同商讨生祠及外戚势力二事。
文卿此时正在毓华殿中,教公仪峻用兵之道。
“先生,为什么要打仗呢?”公仪峻坐在他身边,点着行军图上的路径,“真的有将军能在一日之内飞渡这么多关隘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并不是一定要打仗,而是未雨绸缪,在强敌来犯时能够守卫自己的疆土和子民。”文卿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至于第二个问题,他并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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