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傅予安却不打算就这样让这件事翻篇。
“既然没人承认,那便去回了大夫人,说我们沽鹤苑不养手脚不干净的奴才!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小竹站在傅予安身边,对着底下一众下人喝道。
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有胆大的抬起头来刚要辩解,便被前头门神似的祁仞一个弹珠扔中了脑袋,哀嚎一声乖乖闭了嘴。
“干什么还想顶嘴?!一个两个的还知不知道这个家是我媳妇当家啦?!”
祁仞大声喝道,语气有些骄傲,颇有些惧内的意思。
傅予安瞪他一眼,显然是对这个“媳妇”称呼很不满意。
刚叮嘱了,怎么又这样叫!
简直不长记性!
祁仞叉着腰,大刀金马地站在那,比傅予安高了将近一个头,魁梧又蛮横的样子,底下果真没人敢在说什么。
小竹打发了他们离开,整个沽鹤苑就剩她和李柯两个伺候的人。
李柯是祁仞近卫心腹,估计也不会干这种下人的活。
“我后悔了,殿下,明日还是去找些奴仆来吧,我一人不行!”等人走了,小竹才目光呆滞地后悔起来,苦着脸求傅予安。
傅予安低头回了屋,摆摆手没说什么。
祁仞也跟着进了屋里,瞪她一眼,关上了门。
“哎……”
小竹很是不解,在外边拍拍门问:“殿下,别关门啊!奴婢还没伺候您洗漱呢!”
“不用你伺候!”不等傅予安回应,祁仞便要赶人了,“你快走快走!”
小竹在外边想等等傅予安的回应,胳膊便被一股力道扯过去,一个踉跄撞进来一个宽阔的胸膛。
李柯在后头崩着那万年不变的棺材脸,冷冷道:“明日二夫人会送丫鬟小厮来的,姑娘还是快些下去歇息罢!”
小竹想了想,一时没想通,但还是相信殿下不会让自己一人扛起一整个沽鹤苑的起居活计,叹了口气回去了。
屋里,傅予安拉着祁仞坐下,决定还是开门见山地好。
“你老实跟我说,”他表情凝重,“你是不是根本不傻?装的?”
祁仞脊背微僵,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知道的”,话到嘴边又堪堪停住,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反应过来,眨眨眼一脸无辜:“安安说什么啊?我本来就不傻啊!”
第十一章 “什么好小?”
傅予安皱眉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既然你帮我瞒着我不是个哑巴这件事,我自然不会出卖你,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祁仞咬死不承认,端着一身的腱子肉跟他一本正经地装天真。
看着眼前这么一张线条锋利的俊朗面庞朝自己做鬼脸,傅予安头疼不已。
算了算了,管他是什么,总之眼下好歹是把大夫人送来的那些个下人都遣走了,明日赶早让小竹去外边雇些,好歹这小院子里得是自己信得过的人。
不知道他是看见了什么,那般闹着说有人偷了自己嫁妆。小竹方才也没查出什么财物缺失,当真奇怪。
“去洗脸,走。”傅予安走过去拉他胳膊,“早些睡觉,下午跑哪儿玩去了,一身的灰!”
祁仞乖乖站起来,居高临下笑嘻嘻地看着他:“去找小禾,他还给我了糕点吃!我们去树上捉了那只雀儿,可是只有一只,我就让给他了——你想要吗?”
“我不想。”
傅予安帮他解了外袍,面无表情地答道。
闻言祁仞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让他帮自己脱了衣服,低着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半晌忍不住伸手搭上了他的头。
柔软温暖,手感和想象中一样好。
傅予安垂着头温顺无害的乖巧样子实在是勾人地紧,祁仞滚了下喉结,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或者在南疆军营里见过跟他长得差不多的?不不不,那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会有这么精致又好看的!
他好像才十七?还是十八?
好小啊……
“嗯?你说什么?”
“??”
我竟把想的说出来了么?!
“什么好小?你说什么?”傅予安直起身子盯着他又问了一遍。
祁仞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才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正常。
装个傻子真难,他想。
在傅予安面前装傻子更难,他又想。
“我说你的手……好小啊!你看!”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紧紧包着,触感温暖干燥,祁仞笑着给他看,“比我的小多了!”
傅予安:“……”
“你怎么偏偏中了这么个毒?”傅予安叹道。
祁仞以为他是心疼自己,顿时有些动容,岂料他下一刻便出口打碎了自己那点感动:
“要是直接变成小孩儿也就算了,偏偏只是神智变成这样。我现在算是知道珏妃当年带二皇子的时候为什么时常动气了,真的,要不是因为二夫人给了我这个玉佩,我决计要想个法子把你送得越远越好!”
祁仞:“……”
好狠的心!
“安安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嫌弃我!”祁仞撒泼大滚说来就来,半分面子不要,眼看就要躺地上蹬腿,傅予安连忙拉住了他。
“没不要你!”饶是脾气再好现在也实在是受不了,傅予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嗓音清朗,没了那故作老成的端庄,吼得祁仞耳根子都舒服了。
他哼一声,三两下解了衣服,随手往地下一扔,背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傅予安实在不想跟他闹,明日就是该回门的日子,想着宫里定然是要派人来请自己进宫,到时候还不知如何应对,眼下怎有精力跟他胡闹。
傅予安捡起地上衣物放好,撂下一句“爱信不信”便自顾自地上床裹了被子,紧紧靠着里侧,一动不动生闷气。
祁仞这才觉得自己玩笑开过了,但仗着自己是个“傻子”,自然是不乐意哄,干脆吹了蜡烛,等他自己消气。
月上中天,祁仞翻来覆去睡不着,伸手摸摸枕头底下的书,犹豫着要不要扔掉。
身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傅予安翻了个身,面朝着他。
祁仞转头看了看他,小声问:“安安?安安——你睡着了吗?”
傅予安:“……睡着了。”
“睡着了怎么还会说话?”
“我说梦话。”
“……”
“怎么了?”傅予安睁眼,一脸的疲惫,好像是被他那几声叫魂似的叫唤给吵醒的。
他看不清祁仞的表情,但祁仞却把他睡眼惺忪的样子看了个一清二楚。
也就晚上能跟他说说话,平日里都是装哑巴,鲜少看到他开口,更不用说是这种微微沙哑又软糯的声音,一下子便把祁仞给拿住了。
他心里有些发紧,大口呼吸了几口也不得其法,只能盯着他松散亵衣下一截雪白的锁骨发愣怔。
“怎么了?是不是想去茅房?”
那截锁骨动了动,祁仞吞了吞口水,目光转移到他脸上,吞吞吐吐开口:“我……昂,想去尿尿,我自己害怕……”
傅予安打了个哈欠,困得迷迷糊糊还要被他叫起来折腾,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想着还是得尽快把逃出去的计划安排好。
带孩子似的,谁愿意一天天当这么个便宜娘。
祁仞倒是精神好,明显根本没睡着熬到半夜的,但傅予安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自然没心思管他这。
茅厕在靠着院门口的地方,傅予安在前头借着月光努力认路,祁仞在后头琢磨着明天把枕头底下的东西埋在哪里好。
“快去吧!”他靠着树眯着眼赶人,祁仞哦一声正要去,夜风中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傅予安也听见了,当场清醒过来。
祁仞眼神一凛,正要下意识去逮人,突然反应过来,也是又苦着脸往傅予安身边蹭:“你听到了吗安安?好可怕啊大半夜的……”
“许是哪儿的野猫,别怕。”傅予安笑着拍拍他的肩,“男子汉大丈夫,你要勇敢一点!”
祁仞含泪点头,做足了害怕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进了茅厕。
凉风习习,一片花瓣被吹到傅予安身上,顺着衣领滑进了脖子里,瘆人地紧。
他不以为意地抖了抖衣服,努力辨认哭声的方位。
那哭声轻且细,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声音,且是个年轻女人。
他纵然是不信鬼神之说,连着两次听到这哭声,想必是有人执意要哭给自己听的。
祁仞出来,搓着胳膊走到他身边:“我们快回去屋里吧!”
傅予安点点头,任他攀上自己胳膊,若有所思地回了屋里。
关上门那哭声便听不到了,傅予安也没再提这件事,但却沉默地很,一言不发地喝了杯冷掉的茶水,便上床接着睡了。
祁仞也只能跟着他躺下,等身旁传来轻缓平稳的呼吸,他才小心下了床,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第十二章 “舅舅你难不成真喜欢男的?”
傅予安猜得没错,第二天一早,宫里便来了位清瘦的公公,说是珏妃娘娘请他到宁池宫喝茶。
这公公他见过,是珏妃宫里的总领太监,他嫁来将军府前一天就是这位公公带着教引嬷嬷来的。
小竹上前给他递了荷包,公公笑眯眯地对他说:“烦请殿下好好准备着,记得带上将军,娘娘说许久没见过了,心里想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