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见他沉思,又补充道:“陛下立下重开太学的口谕之后,京都之中的那些书院也都相继开放,而且收入门下的学生,寒门和权贵的都有。”
“你的意思是,那些传言都是从这些书院中人里传出来的?”
沈宓摇了摇头,“你留个心眼,明日叫人去查一查,近日寒门弟子招的风头太盛,改制和新政推行的也太过激进,世家中人不满理所应当,只怕其中有人是故意搅弄浑水,别有所图……”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还有一桩事——”
闻濯上前啄住他喋喋不休的唇,眸色幽沉,“我教人看着你修养身子,是怕你落下病根,可见我耽于公务数日,你这伤患操的心竟比我都要多,你耳听八方,举目四望,怎么没见你寻些哄我欢心的法子?”
沈宓无奈一叹,附身扑进他怀中,勾着他的后颈与他缠吻半晌,气喘吁吁地分离,纤长的腿蹭着他的难耐道:“你怎么整颗心全都惦记跟我这点事儿了?”
“那怎么办呢,不惦记你惦记谁?”闻濯将他抱起来,面对着面坐到自己小腹上,“倘若不是身在其位,谁愿意管那些烂摊。”
他抬腰掂了掂,眼中讶然,还有些惊喜:“不错,倒是比上回重了些许。”
沈宓拿他没办法,双手撑在他肩膀上,被身下滚热烫的往上挪了挪身子,刚舒坦点,又被腰上的大掌一把按了下去。
“躲什么,怎么不继续蹭?”闻濯吊着眉梢瞧他,手掌往下挪到后头。
沈宓教他撩熟了身子,软成一滩泥落进他怀里,口中泄出稀碎嘤咛。
“还记得欠了我几笔债么?”闻濯只管将他撩拨的反抗不能,边问边去含他耳垂。
这债只有他心里当成了要追的数目。
沈宓当时只想着,反正到了这种时候也是任由对方来折腾,所以从来都没刻意记过。
此刻坠入浪潮,更是一句解释都答不出来。
闻濯抱着他走出浴池,往他身上裹了件袍子擦干净水,挪步进屋来到榻上。
“今日午睡歇好了么?”他轻声问。
沈宓好不容易在他手里得到片刻解脱,立即答道:“很好。”
闻濯信了,上榻将他挪到怀中,经水温全然没有褪去热度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热潮的汹涌清晰可触,“那今夜,便同我醒着不要睡了……”
***
整个春闱顺利过去,方书迟这巡抚的差也办的十分称职。
起初贞景帝还忧虑他作为世家子弟,眼睁睁看着推行新制的车轮往自家身上轧的时候,会有所顾忌。
后来见他尽忠职守地催着户部向世家收税,维持贡院秩序,不由得动了想重用他的心思,又碍于他的世家身份,一直没有定论。
这日下朝,他拉着姚清渠私下谈了须臾。
是有关方氏嫡子承袭爵位之事。
“方家嫡子好像近来并不在京都谋事。”姚清渠说道:“承爵之事怕是还要再后拖一拖。”
闻钦有些诧异,“他既然到了承袭的年纪,怎么还各地奔走,难不成他对爵位无意?”
这是人家自家关起门来商量的事,再怎么去猜也终究是以己度人,姚清渠面露难色,“年初诸事繁忙,约莫一时半会儿就能回京。”
闻钦点了点头,留了个心眼,又问:“不知太傅对此次科举改制怎么看?”
姚清渠毕恭毕敬,“大势所趋,有利于殿下擢选良才。”
闻钦盯了他半晌,仿佛要看穿他,走下玉阶重提旧事,幽幽道,“去年年初太傅突然请辞的原因,朕能知晓么?”
姚清渠神色未变,淡定自若,“微臣丧子之痛,难以平息,只是想远离庙堂,回乡散心。”
“太傅膝下并非只有一子,近来惹眼的户部侍郎也算是人中龙凤,”他勾起嘴角,笑的略微诡异,“怎么,太傅不喜?”
闻钦幼时因为嫡庶之别受到过不少苛待,此时调侃,也让人无法避免地想到了他的身世。
“无论是任何一个无辜枉死,微臣都会肝肠寸断,只当时更伤逝者,没有心思专注眼前人罢了。”
闻钦似是非是地点了点头,“朕还以为二者与太傅有着亲疏之分呢。”
姚清渠弓着身,并未接他这句话。
闻钦点到为止,亲自将他扶直身子,“不管怎么说,内阁初设,广开言路之策,还是要太傅多加费心。”
“替陛下排忧解难,乃是微臣份内之责。”
***
姚清渠多年孤身一人,除了朝政之外,其他事悉概不关心,膝下虽承有两子,但自前年悦椿湖一事之后,便只剩下姚如许。
这个从支州接回来的儿子,自幼跟在那群前朝流寇身旁,受他们的思潮教导,行事作风熏染。
哪怕身体中流的是他的血,取的名是冠以他的姓,他也始终觉得陌生。
那只是一个在阴谋中生成的棋子,并非他的儿子。
那群人为了送这颗棋子回归到他身边,亲手杀死了他唯一的儿子,能够对此漠然无视,已经是他对姚如许最大的宽容。
更别说,什么喜不喜的了。
……
说起姚如许,二月底宴上请命差办太学事宜后,他就一直在忙里头的事情。
殿试一结束,京都和支州上来的贡生们都入了太学,他监察着内部建设和文官逐渐齐全,就连新科状元的庆贺宴都没空参加。
方书迟受命走访太学时,本来是顺带邀他去吃个酒的,结果这位大忙人正操心著书楼先生的活儿,一直在问鹤堂整理典籍书本。
他都走到跟前儿了都没发觉。
“该说姚大人什么好呢,旁人都是恨不得自己在本职之内就能少干点儿,你可倒好,生怕自己不够忙,还想揽著书局和翰林院的活儿么。”
姚如许听见他声音露出抹笑意,并未抬起头来,视线还黏在面前的书册上,“方大人是在拿本官与自己作比?”
“是吧,”方书迟挠了挠鼻头,“再有下回,你不如直接抢了我的活儿。”
“那可就不一样了,”姚如许搬了一摞书递给他:“帮忙挪到那边去。”
他指的地方已经摞了一地书了,都是些新印的习册,方书迟挪书过去,弯着身子翻看了两眼,“怎的不见学堂先生来忙这些琐碎?”
“噢,”姚如许点着数量,“他们今日在即墨堂学棋。”
“其他人呢?”方书迟抿了抿嘴。
“都在藏书楼,怎么,你要找人?”他终于把脸抬了起来,“对了,都忘了问,你今日来此是要办什么差?”
方书迟眼看四周一张椅子也没有,只好一屁股落在了桌面上坐着,“春闱收尾,来瞧瞧太学学堂开办的怎么样的,另外,上回答应的要请你这大忙人出去吃个酒。”
姚如许笑了笑,“没想到方大人待本官还有这样的诚心,看来今日这些事,我就算放任不管,都要赴方大人的这场约了。”
方书迟冲他合手作礼。
“先候着,”姚如许起身,视线望向他背后瞧去,“我还得再见个人。”
方书迟挑了挑眉,“谁?”
姚如许还没回话,便挪步上前,冲他身后门口的方向行礼。
他自觉古怪扭头去看——
新科状元、兼现任翰林院修撰池霁,正冲着他在笑。
方书迟:“……”
真他娘的赶了巧了。
作者有话说:
闻濯:做点予舍予求的……
中秋番外很短,就不放正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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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立针芒
池霁来时没料到方书迟竟然也在。
悠悠地走近,冲面前二人行礼,余光一直落在傍边的方书迟身上,“这是陛下下令着重授学的科目。”他从袖中探出一叠册子递给姚如许。
既然改制,自然是要摒弃先前的糟粕,教当下良才以时制为圭臬,闻钦改了往年授学科目的范围,特意教他今日送到太学来。
姚如许接过册子翻开了两眼,“劳烦池修撰奔走一趟。”
“不劳烦,”池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侧首看向一旁的方书迟,“说起来,今日也是凑巧,下官原本就打算送完册子后,找方大人谈些事情,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
“谈事情?”方书迟挑了挑眉。
池霁点了点头,“倘若大人的差办完了,边走边说吧。”
方书迟:“……”
他这浮生半日闲挤也挤的不容易。
真是一语成谶,乌鸦嘴荼毒自个儿没完了。
池霁见他面上有犹豫之色,压下心底一阵不虞,开口问道:“方大人的差还未办完么?”
方书迟教他顶在公私分明的良心之上,说办完不是,没办完也不是,一时之间噎的半句话都解释不出来。
前阵子他应了池霁的约,上他在京都新置办的宅子里小坐了片刻,听他调好古琴奏了一曲。
旁的倒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池霁当晚弹的那首曲子,是从江南流传下来的孤本,名为《悦君兮》,取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一句。
倘若方书迟去年七月不曾下过江南,他定然也听不出来别的名堂,偏偏他不仅下了江南,还曾在梧州当地的一家茶楼中,亲耳听本地琴女弹过,顺带知晓了其中“求君心似我”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