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叹道:“这少年就是飞龙少侠吧?怕是天下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出这样的怪办法来。”
陈老点头道:“楚云七出招虽是怪了些。但他这一招却给了他人不少灵感,后面拿到三步兰的苍梧派金白晓,还有玉笛山庄沈望岳,都是借鉴了这招’借他为己‘的功夫,拿着手中的物什将三步兰给’勾‘了上来。”
书生沉思道:“楚云七、段临风、金白晓、沈望岳……这只有四个人,可明明有五朵三步兰,不知最后一位取得三步兰的是哪家弟子。”
陈老摇摇头说:“我只听闻那第五人是归虹谷一位陆姓女弟子。”
书生闻言笑道:“归虹谷?可是那被戏称为’野猴谷‘的归虹谷?”
两人正说着,李春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插嘴道:“这小门派有什么可提的,成王败寇,既然没人记得,就说明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比起来,我倒是更关心楚云七那边,你刚刚说他拿到了这三步兰,可不懂炼药也是枉然啊。”
刘白一拍脑袋,惊呼道:“说到炼药,苍梧派不正是最擅长炼制这些虚头八脑的药丸吗?我看设下这一关的苍梧派先人是存心不让另外两家好过啊。”
李春也点点头,说道:“一个专考自家擅长的轻功,另一个专考自家擅长的炼药,这样看来反倒还是玉笛山庄最磊落。”
陈老摇头笑了:“玉笛山庄最擅长奇门八卦,你以为那只猛兽的巢穴是谁家布置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刘白骂了一句,又催促道,“然后呢?接下去发生了什么?楚云七再厉害,他还能样样精通不成?”
陈老不紧不慢给刘白满上一杯茶,然后说道:“确实。楚云七擅长很多东西,不过炼药却不是其中一项。因此,他从摘下三步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要用定魂香通过第二关。在拿到三步兰之后,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给丢下了山崖。”
书生惊道:“丢了?!难道他想硬斗那猛兽?”
陈老道:“楚云七虽大胆,但却并不莽撞,这样的事他是不会做的。丢掉三步兰之后,他该吃吃,该喝喝,然后等到拿着定魂香的人出现在门口时,他就凑上去要求组队。”
书生道:“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从来只听闻赛场上同门相残、兄弟厮杀,没听过还有与对手并肩的。”
刘白道:“你别说,如若换做是我要进那个劳什子洞穴,我也会想要纠集一群武功高强的人共同作伴,好歹有个照应。”
陈老赞同道:“正是这个道理。那洞穴黑暗幽深,诡谲无比,一群人一起进去自然比一个人只身前往要更为安全,况且几家弟子各有所长,结伴而行可以将才能发挥到最大限度,因此这一招并非是天方夜谭。只不过在取花炼药的几个人之中,金白晓自负多疑,不愿与人结伴,更不愿与人分享成果,沈望岳最重师道,玉笛山庄已经与楚云七结下了梁子,他自然也不可能违抗师门,最后只有段临风答应与他组队。”
李春叹道:“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在那个洞穴之中两人经历了什么,能够让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互相引为知交,想必也是一段传奇佳话。”
书生问道:“怎么?他们竟没因为抢那锦囊打起来?”
李春说道:“不仅没有,楚云七甚至将那锦囊拱手赠予了段临风。”
刘白啧啧叹道:“现在想来,这飞龙少侠只怕是在用这场比赛收买人心罢了。若没有这场大会,像他们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再有一万年也是不会有交集的,更别说混进清泉山庄杀害段老庄主。”
众人赞同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只剩下夏季的蝉鸣声在窗外吵闹不休。
半晌,书生忽然开口问道:“老先生,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我却有一点始终不明,既然这飞龙少侠平日里就行事乖张,不讲章法,后来又变本加厉害死了好友的亲爹,他何以担得起这个’侠‘字。”
陈老秀才笑着为书生满上一盏茶,说道:“这确是个好问题。我且问你,侠这一字该如何作解?”
书生道:“自然是除暴安良,惩恶扬善者为侠!”
陈老道:“这话听着没错,可暴与良、善与恶的边界又该由何人来判别呢。诚然,在段家人眼中,楚云七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敌,但是在楚云七眼中这段故事是什么模样,我们却是一无所知的。”
书生沉思片刻,说道:“您的意思是,一个人既可以是好人,也可以是恶人。而侠之一字该如何定义,也只是取决于个人心中的看法。”
“正是如此。”
夜已深,窗外蝉鸣不绝,谁也没注意到门口闪过的那一道人影。
第12章
夕阳西下,有一叶扁舟浮于河中。
古越地倚山而建,倚水而生,三步一座山,五步一条河,越地百姓大多习水性,依靠捕鱼为生,因此在傍晚时分出现几条船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不过,在这片湖面的几条船里面,唯有这艘小船从头到尾透露着格格不入的气息。
一艘船没有船夫本身就是件足够奇怪的事情,更奇怪的是这艘船既不像是打渔归去,也不像是载客归来,它吃水不深,大多数时候只是晃晃悠悠地漂在河面上,就好像根本还没有决定好前进的方向。
有一人盘腿坐在船尾,身着绿衣,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乍一看是个白净的小伙子,细看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只不过因为她将头发如男子般束起,所以一晃眼容易叫人误认。那绿衣姑娘垂眸望着湖面,眉头紧蹙,手中捏着一块玉佩,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问题。忽然之间她扭过头去,船也跟着摇晃了一下,接着从船舱里钻出了另一个姑娘,穿一身明黄色轻衫,看相貌也是十七八岁左右,长得明艳动人,嘴角含着笑意。一看清来人,先前坐在船尾那姑娘也放下了戒备,嘴里佯怒道:“你就这么不管不顾跑到这头,也不怕我们两个人把船压翻了?”
“怕什么,这船结实着呢。再说,你我轻功都这么好,真翻了船我们也淹不着。”从船舱钻出的那个黄衫姑娘回嘴道,“船舱里闷得慌,我也想出来透口气。看你这么紧张,难道还怕修山四毒追来不成?”
“保持些警惕总是没错的。”那绿衣姑娘说道,“这四个可不是好惹的人。”
“那四个草包早就给我捆成一坨了,想跑都跑不了,如果不是你拦着,我一定将他们眼珠子都挖出来祭天。”黄衫姑娘愤愤说道,“那个丛智看我的眼神活像黄鼠狼,真叫人恶心。”
“我知道你武功高,但既然我们已经制服他们,也没必要再多生事端。”绿衣姑娘争辩道。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怪你。若非没有你,我们也脱不了险。”黄衫姑娘拍了拍绿衣姑娘的肩膀,笑盈盈地说道。绿衣姑娘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也就不再回嘴了。
这个黄衫姑娘正是大闹白马镖局的颜寄欢,而绿衣姑娘,自然就是将她从段福手中解救下来的段二小姐段临霜了。距离她们在金陵郊外脱险已过了几天,这几日她们游山玩水,乘着小舟一路往南漂,不知不觉也到了临安近郊。
正说着话,颜寄欢已经自觉地坐到了段临霜身旁,船身又随着颜寄欢动作的幅度重重摇晃了一下,段临霜还想再说话,颜寄欢却干脆将头搁到了段临霜肩膀上然后闭上了眼睛。段临霜看了她一眼,本想把她推开,却看到她满脸倦意,想到几日以来两人几乎都待在船上,船舱拥挤,想来也是没睡几个好觉,也就任她靠着了。
两人静静靠着坐了一会儿,忽然颜寄欢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雨相,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从段临霜第一次见面对颜寄欢随口胡诌了一个假名以后,颜寄欢便叫上了瘾,段临霜听多了也就习惯了,不过她大姐的事情鲜少有人关心,听到她忽然这样问,不禁讶异道:“你怎知我有个姐姐?”
颜寄欢看她满脸防备的模样,觉得实在有趣,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既然人家都叫你’段二小姐‘,自然就还有个段大小姐了。”
段临霜知道是自己唐突了,摇摇头说道:“你也别见怪,我大姐很早之前就出嫁了,她为人低调,又不习武功,外人很少在意她的名字。”说罢,她又闷闷不乐补了一句:“要是那天我没有叛逃出家闹得满城风雨,你说不定连我的名字也没听过。”
颜寄欢听出她言不由衷的语气,点头道:“也是。江湖传说自古以来都是关于少年名侠的,有头有脸的女子也大多都是些什么仙子、花魁、夫人的,就好像女子除了脸蛋漂亮、家世清白或是夫家显赫之外再无别的长处了。真是无趣至极。”
段临霜闻言扭过头,好奇地看她:“别的我赞同,可仙子花魁难道不好吗?有多少人都梦寐以求一副漂亮皮相。”
颜寄欢沉默了一阵,忽然将脸探到段临霜面前,问道:“那你告诉我,你觉得我这皮相怎么样?”
颜寄欢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就这样忽然将脸探到近前,段临霜连她的睫毛有几根都看得一清二楚,纵使段临霜自己也是个女孩,被颜寄欢这样一闹也觉得有点脸红,她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点,结结巴巴答道:“自……自然算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