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磊不负所望,自小聪明伶俐不说,手艺也超群,比牛老汉有过之无不及。老两口甚感欣慰,只盼着儿子快快长大,将来娶妻生子,好安享儿孙福。
谁知没过几年,老婆子就得了病,牛老汉没钱请大夫也没钱看病,只得眼睁睁看着老伴儿在病榻上缠绵数日,最终还是走了。说来也讽刺,牛磊雕的第一个墓碑,刻的第一行字,就是他母亲名字。
又过了几年,牛磊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牛老汉找人说亲,因为没钱请能说会道的媒婆,只得到处卑躬屈膝求人,最后还是塞给了一个好管闲事的老街坊好些个铜钱才说动人家帮忙说的亲。结果老街坊收了钱,没过几日只带回来一句话,说:“姑娘看不上你们家儿子,觉得你们做墓碑生意的晦气,还是先换个活计吧。”
换?他牛家就这么一门手艺,如何能够说换就换?
于是,牛磊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搁置了好些年,牛老汉没盼到儿子娶妻生子,只眼见着他愈发寡言少语。
终有一日,牛磊从外头回来,捧着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对他说:富贵险中求。
那以后,牛老汉父子的生意就莫名好了起来。
来的人不像是要办丧事的伤心人,倒像极了那些心怀不轨的恶人。
牛老汉迟疑了,退缩了。但他又忍不住想起儿子所说的那句话,觉得在理。
富贵险中求。
他老实本分了一辈子赚的钱,养不活两个儿子,救不活相依为命的老婆,远远不如现在挣的多,挣的容易。
他都半只脚没入黄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唯一的牵挂就是他的儿子。
只要是儿子高兴,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
牛老汉变了脸色,没有回答阿九的问话,而是一手紧抓着门板一手握拳,故作镇定道:“这是我的生意,你们要问就问我。订墓碑是吧,要定什么样的?”
站在牛老汉面前的范骁是有很多话想问,可毕竟给对方下马威的人是阿九,他只得等阿九先发话,转头催促的瞬间却发现自己身侧的唐少棠不知何时没了踪迹,刚想问,就被阿九按下了肩膀。
阿九:“人是你要找的,你想怎么问就怎么问。”
范骁定了定神,又把注意力转回牛老汉身上。谨慎起见,他打算旁敲侧击探探对方的虚实:“老大爷,在您这儿订墓碑可有什么特别的规矩?”
牛老汉粗暴地用布条将受伤的手包好,没了先前和善的笑意,焦躁道:“哪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你留下名字和生辰八字,选块石材先付定金,等我做好了,知会你们来取就是了。”
范骁确认道:“留下的是会刻上墓碑的名字?”
牛老汉:“当然是留死人的名字,哪有把活人名字刻墓碑上的。”
阿九冷笑一声:“没有吗?”
牛老汉:“……”
范骁:“……”
有你这么嚣张的暗中打探吗?
阿九:“你瞪我做什么?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哥。”
阿九毫无压力地带入角色,扮演着所谓“哥哥”的角色。
范骁:“……”
你这脾气不像我哥,像我祖宗!
范骁猛咳一声沉住气,迟疑片刻,最终回答牛老汉:“范骁。草头范,骁勇善战的骁。这就是墓碑上要刻的名字。生辰八字是……”
闻言,阿九偏过头,意味深长的瞥了范骁一眼。
范骁:“干嘛?”
阿九勾勾手指,将人拎到牛老汉偷听不到的角落。
阿九:“你留自己的名字做什么?”
范骁:“当然是引无寿阁的人来找我了!如果这里真的和无寿阁有勾结,他们收到银子和名字,一定会来找我。”
阿九:“无寿阁找上你便是要杀你,何必冒这么大风险,你不是知道谁是仇人吗,怎么不写你仇人的名字?”
范骁:“……”
阿九不久前提出的某个问题,此刻再度回响在范骁的脑海:你找无寿阁,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
阿九见范骁面露难色,故意以调侃的语气激将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知道人家的生辰八字,真是成事不足办事有余。”
范骁:“我知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在弄清楚事情真相前滥杀了无辜。万一自己猜错了呢?万一仇人不是自己认为的仇人呢?
阿九始终观察着范骁的表情,此时终于噗嗤一笑,拍了拍他的脑袋,道:“这样吧,我把名字借给你写,怎么样?”
范骁莫名其妙,仰头问:“那他们来杀你怎么办?”
阿九哈哈大笑,心说这小鬼头还挺善心,嘴上却道:“你怎知我给的是真名了?”
范骁:“……”
这人怎么这么阴险狡诈?
等等,随便给个查无此人的假名字,要怎么引蛇出洞啊。
范骁被阿九掰扯得一头雾水,正要发作,阿九已经见好就收,解释道:“逗你玩儿呢,就用你的名字吧,反正有我在,你死不了。”
若当真写了我的名字,我还怕他们不敢来了呢。
两人嘀嘀咕咕的这会儿,消失不见的唐少棠白衣蹁跹地从天而降,非但回到了院中,手上还提着一个人。
此人与牛老汉的容貌有着三分相近,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牛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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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欢迎收藏等养肥。
鞠躬。
第21章 新仇旧恨(6)
范骁一蹦三尺高,语无伦次地指着唐少棠问:“你你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动静的啊!”
来无影去无踪的,怪吓人的!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范骁,一时之间也不能习惯。
范家并非武林世家,在江湖冒头也不过是十来年的事情。家中长辈,能在江湖上喊得出名号的也就家主范则诚一人而已。不过,这位慷慨豪气又喜爱交朋友的范家主人缘颇佳,来往的人士不是地方豪杰就是书香名流。
长子范铭喜欢舞文弄墨,结交的朋友多是书院年轻有为的门生们。次子范骁则是个坐不住的活泼性子,就喜欢与江湖上的前辈们闲聊吹吹牛。
他见过的高手,多是有头有脸的一派之主,出场必声势浩大,身后总有弟子如云,人未至,声先行,想不知道人来了都不行。他没有见过前辈们当年在血雨腥风里拼杀夺天下的狠状,也没有遭遇过神出鬼没的高手伏击,所以他胆子虽不小,却还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跟见了鬼似地瞅着唐少棠,以及他带来的人。
一双忙碌的眼睛在二人之间转悠了好一会儿,方才锁定了牛磊。
“你又是什么时候把他儿子抓来的?”
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的人不知道。
大白天的,你不要吓我!
范骁往阿九身后缩了缩,阿九却不高兴了。
“小鬼头,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怕他不怕我?嗯?他有我可怕?”
范骁:“……”
他是问名客,你是无名小卒。你说呢?
范骁虽然心里认定阿九话痨和幼稚鬼的性格远比唐少棠可亲得多,一抬头却撞上阿九满脸不悦不甘心的表情,只得违心地摇了摇头。
阿九这才轻蔑一笑,道:“小鬼就是小鬼,大惊小怪什么。我问老石匠儿子在哪儿的时候他就去追人了。”
范骁心说,谁知道你们这么默契,嘴上却没回嘴。
阿九转头望向唐少棠,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方的伤腿,确认并无异样,方才抬眉,拖长了调子刻意调侃:“早就去追了,也早~~~就回来了。”
阿九扬了扬下巴,拆穿道:“还在墙后头偷听了一会儿我们说话呢,对吧?”
唐少棠:“……”
阿九:“你竟然听墙角,”也不知诡计多端的阮阁主是哪里借来的脸来评价人,又补了一句,“你不老实哎。”
“不老实”的唐少棠瞬了瞬长睫,老老实实地默认,规规矩矩地将牛磊提到了阿九面前。
唐少棠:“人抓来了,你审。”
阿九抱肘靠后,强人所难:“人是你抓来了,你不审?”
“不老实”唐少棠垂眸思忖片刻,老实交代:“我不审活人。”
阿九:“……”
偶尔审审活人的阮阁主托腮想了想,道:“有点道理。”
按照曲娟娟的说法,唐少棠是霓裳楼主最得意也最顺手的一把杀人利器,算不得活物,也不是用来拷问活人的。
范骁小声委婉地劝诫道:“……喂,你们两说话注意点。”
说、人、话、行、不、行?!
什么叫不审活人,什么叫有点道理?你们想审什么人,死人吗?
看到没,看到没,你们身后的老大爷快被吓哭了!
范骁到底还是低估了牛老汉的坚强,老人家没有被吓哭,而是紧绷着青筋暴起的脸,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范骁虽是贪玩偷懒导致武功平平,却也晓得基本操作,他看得出:牛老汉这是被人点了穴,还是全身大穴。
什么时候动的手?
范骁后知后觉地拉了拉阿九的衣袖,问:“他是哪门哪派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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