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温镜一时便不知该从哪里问起,这人跟大变活人一样,现在这个样子也太人畜无害了,简直跟先前判若两人。还是咱们李爷不为外表所迷惑,他手搁在荣五面前晃晃,率先问道:“荣公子?还记得我么?”
荣五被打断发呆,眼睛移向李沽雪,又看看温镜,过了简直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道:“你们是广陵镖局的人。”
温镜心里一松,好,还记得广陵镖局,那就好。霞儿则在一旁疑惑道:“广陵镖局?”温镜冲她摇摇头,意思是不是,以后再说,霞儿便听话地噤了声。
只听李沽雪道:“你知道广陵镖局?”
荣五缓缓颔首,说了一个名字:“傅广业。”说完他自己先迷惑起来,仿佛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李沽雪又问:“那你知道荣升台和《武林集述》么?”
荣五这回反应要快上许多,很快点了头,李沽雪便问他:“荣升台当时决定把《武林集述》给广陵镖局,是傅广业找的你们还是你们找的他?”
温镜暗暗点头,这个问法显然比问“荣升台为什么把东西给广陵镖局”强,因为荣五这个状态让他答简答题,他不见得答得上来,众所周知,选择题总是比简答题好答。
荣五肯定道:“是我们找傅广业,我亲自去的。”
李沽雪见他脑子好像好使了一些,索性摊开问:“为什么一定要找傅广业?”
荣五大约是回忆起了前因后果,答得很顺溜:“长安来的指令,说有高人指点,手上若有保命的东西,要去扬州找傅广业。”
说完他自己又面露疑惑,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怎么就要保命了。同样迷茫的还有霞儿,她明显也没有听明白殿中的这一问一答,迷茫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李沽雪则在思考,这事儿,恐怕荣五知道的也就到此为止。
他若是知道所谓“高人”是谁,以他现在的脑子会直接说名字。若是不知道名字,他则会说身份,比如“大掌柜”、“家主”。一定有身份,胆大包天敢给荣升台指活路的人,李沽雪知道绝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因此这可能就是原话,荣五大概听说的就是他们荣升台长安总号传来的这么一句话:有高人指点。
却听温镜开口:“为何是你去找?扬州没有荣升台的分号么?”
扬州当然有,温镜的疑问也很简单,那么要命的一本东西,一路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为什么不是直接递到扬州?为什么要在金陵转一手?这不是增加风险吗。
且事实证明,《武林集述》从长安到金陵是平平安安、神不知鬼不觉,就是从金陵到扬州这一途出的问题。
这个“问题”,会不会和荣五有关?
荣五先道:“扬州没有本家人,”而后不知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居然笑起来,“扬州分号的掌柜是个中饱私囊的钱孙子,不可靠。他掌管扬州十几年,不知捞走多少好处,还悄悄自己建有小金库,在我眼皮子底下瞒神唬鬼,嘻嘻。”
他笑到一半却又愣住,好像是忘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接着他跟做梦似的懵懂道:“我知道他的私库在哪里,只待此间事了,我去取了金子,便可…远走高飞。”
李沽雪击掌:“好计策,”他走近些原想撑在铜缸边上,离近一瞧,好么这人□□!李爷连忙非礼勿视一步跳开,躲到温镜身后只探出一颗脑袋,“此间事了,此间何事?远走高飞,走去哪里?”
他人跳在温镜身后,因此温镜没看见他问这话时脸上的神情。
李沽雪此刻脸上冷凝无比,绝没有那个漫山遍野招猫逗狗不着调的样儿,那个折一枝芙蓉讨人欢心的嬉皮笑脸公子哥儿也丝毫不可见。李沽雪心想,荣升台还有什么人,必须追溯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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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妈耶 昨天那章存稿箱忘记设定时间了ORZ
第57章 五十七·将行忽起半心疑
荣五爷,您来三途殿到底还要办什么事?办完了之后又有何打算?
但这两个问题大约实在是超出了从前荣升台这位东南总管的认知范畴,他表情一阵发懵,绝色的脸上全是空白,李沽雪便出声提醒:“你为什么要来三途殿,直接提了银子跑路不好吗?”
听见“三途殿”这个具体名字,荣五脸上有些恍然的神色,大概是总算想起来了自己这是在哪,他道:“银子不好带,三途殿有人能帮我运银子。”
李沽雪锐利道:“你说有人能帮你,可是能帮你的人甫一进来不是就死在你面前了?当是时,你丝毫未见担忧,又是为何?”
对啊,温镜回忆,先前霞儿这玩伴死在船上,荣五看见了可没半点慌张,依旧的老神在在,还在那感慨她原来是个人啊。却听荣五道:“死就死了,她知道的本就太多,本来我也是要杀她的。我手里有一大笔尸体,三途殿里能说动一个,就能说动第二个,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尸体?你哪来的尸体?”
荣五:“他们来得太快,我自己来不及动手,铺子里的,庄子上的,都料理妥当,只剩下怡花班,须都杀了,杀了不就有尸体了么?”
话音戛然而止,荣五爷自己把自己吓到了一般,呆住不动,温镜也被他吓得不轻——那么清清纯纯的一张脸,懵懵懂懂的一副神情,说的却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词。
等等,怡花班?
此时殿中却响起除却温镜、李沽雪、霞儿、和荣五之外的第五道声音,这声音颤颤巍巍:“郎主,你果然是要将我等都杀了吗?”
却原来是玉梅,温镜心想,原来他们这群孩子原先呆的地方就是怡花班么。怡花班…是什么地方?这个名字温镜无端觉得,对于一个乐班来说是不是脂粉气浓了些。
玉梅费力撑起上半身看着铜缸里的人,荣五却无知无觉一般没理会他,大约是距离又远他声音又小。倒是霞儿,她见玉梅醒来,走了过去,玉梅看来是有些怕她,惊恐地看她走近又伤得动弹不得,却忽然听霞儿细声细气地道:“小哥哥,你哪里疼?”
温镜脑中回想起她也是这样细声细气地跟她已经死去的玩伴儿说:“小乖乖,你疼了吧?”脑子里一阵发麻,忙也跟过去:“霞儿姑娘,这是玉梅,他胸前受了很重的内伤,但也只是受伤,能养好的。”
你可千万别以为他快死了,也别看人家也长得可以,一个高兴一下子给做成“朋友”。
霞儿奇怪地抬头看看温镜:“当然能好了,没有我修不好的,”她又转向玉梅,似乎是想亲近,又觉得玉梅害怕她,很有些无措,“玉梅哥哥,我能帮你看看吗?不疼的。”
一个“修”字说得温镜心里七上八下,李沽雪在一旁道:“让她看看,”他走近温镜身边,低声道,“修复内脏,她比我会。”
人是什么,人又不是自行车,又不是键盘,怎么修,温镜真的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只见霞儿一样撩开玉梅的前衫,细细的手掌覆了上去,轻轻巧巧地这儿摸摸、那儿摸摸,还比划了比划,接着她手一挥,革布卷哗啦地铺开,又从怀中摸出几只瓶瓶罐罐,欢欢喜喜地安慰玉梅道:“可以修,睡一觉的功夫就修好啦。”
看玉梅的表情则完全没有“就好啦”的意思,温镜觉得这个幼崽马上就要被另一个幼崽吓晕。李沽雪这时手肘撞了撞温镜,悄声道:“这边儿帮不上忙,我再去问问泡澡那位。”
温镜点点头跟上他。
这回换李沽雪无语,他原意是说他自己去问问,你不是最紧张这些个小崽子了么,这么要紧的伤要治,你不看着吗。
李沽雪是有要紧的话想问荣五。荣五说“铺子里的,庄子上的,都料理妥当”,可是据李沽雪所知并非如此,昭云别院一众的仆妇小厮还都在枕鹤手底下审着呢,按荣五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性子,怎么都算不得“料理妥当”。
“咳咳,劳驾,”李沽雪又往荣五眼前支棱,“你知道昭云别院吗?”
荣五单纯地点头:“知道,我家。”
“好,你家,”李沽雪扬一扬眉,“如今你这主人在此,敢问贵府上洒扫看门的活计所托何人啊?”
“没人,下人们吃了我的十日连生散,都是要死的。”荣五跟梦游似的开口,他神色又天真又妩媚,他说话又残酷又冷血。
李沽雪却暗道不好!十日连生散不是荣家的东西,是江湖上六十年前为祸一时的圣毒教遗毒,圣毒教臭名昭著,假称女娲后人有蟜氏,专门钻研一些偏门的烈性毒术,在江湖上很是兴风作浪了一段时间,是邪门歪道中的邪门歪道。
十日连生散便是圣毒教最匪夷所思的一种毒术,相传是南疆九十九种毒虫毒草炼制,再融进要下毒所害之人的指尖血,一人也可,百人也可,十日之后,中毒人全部肢体溃烂而亡,这十日间接触过他们的人运气不好的话也有可能中毒,轻者终生病痛,重者连累性命!
昭云别院的下人若是真的中了这毒,枕鹤还在审他们!枕鹤虽是个谨慎人,但十日连生散在江湖上消失已久,未必会察觉。李沽雪心里一紧,不行,要赶紧去信提醒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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