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用来夹头发的,森严的礼服包裹下温镜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四只盘子里也是金属玉器,这东西温镜认出来了,是,嗯,是一整具的勉铃银托子,是干那个用的。但是跟之前几只盘子合起来看,明显不是普通的那个,是会送命的那个。此外还有成串的铁链、婴儿臂粗的玉势、大小不一的珠釧儿…
这是什么洞房,这分明是刑房。
杜小娘你也算逃过一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怪不得方才两个妇人说来收尸,这些器具折腾一晚上不死也半残,温镜始知从前嫁进白府的十几位,为何方才仆妇说“很快去见她们”,可不,到地底下去见吧。
老变态。
温镜默默坐回榻上蒙回盖头。这种情形掀开盖头不想着跑,鬼都知道有鬼,老东西一进来看见榻上没人就会觉出异常,只有等老东西掀盖头的时候动手。
嘶,温镜有点想见到方才谈论天气一样谈论收尸的两个阿姨。
没事,别怕,他自我安慰。曾经惨死在这里的各位姐姐,冤有头债有主,回头出去我给你们烧香,咱们有话好说。刚才还喜气洋洋的红烛一时变得阴森无比,温镜手里攥着一柄竹骨扇子关节都泛了白。
正在这时,伴着前院的杯碟歌舞声忽然响起一道旁的声音,温镜一震,这声音如笙似箫,像是什么未经打磨精削的乐器,呜呜咽咽地吹响,这是…
这是采庸的声音!
有一瞬间温镜险些热泪盈眶,他料到李沽雪不会离得太远是一回事,这般直接的告知:我陪着你,这是另一回事。奇异地,他心里安定下来,手上也卸下劲,放过了可怜的小扇子——扇子腿险些被他掰断。
没一刻,他心里又提起来,由远及近几道脚步声行来,房间门吱呀一声,白谋任低哑枯涩的声音传来:“行了,这里不必你们伺候,退到院外,任何响动都不许进来。”
这命令随从们大约也是惯做,纷纷没有二话退出去,温镜听见门被合上,紧接着一对官靴停在自己面前,温镜心想,到了,要掀——
“夫人,饮酒罢。”忽听白谋任道,说着递来什么东西到温镜手边。
哦交杯合卺,做得还挺全套。温镜知道自己的手一看就是男子的手会露馅,遂缩进袖子指尖隔着衣裳接过酒杯,略略抬起手臂与面前的人绕过,酒他也不敢喝,万一加了料可不好办,仗着有盖头阻隔视线,一股脑地倒进衣服领子。
又听白谋任笑道:“夫人,扇子可举好了,却面诗我已想好,只待念与你听一听。”
温镜心想,左右是要被你搞死的人,你还装什么样子,他连忙依言将扇面遮好。
半截铜制的秤探进盖头内,慢慢往上掀,温镜屏息默数,只待他掀开盖头能看见他的脸。你不是要念诗吗,你念你的,我吹我的。或者待他转过去搁下盖头的时候…不过这盖头未免掀得也太慢了吧。忽然,还没等温镜琢磨过来怎么回事,他只看见眼底一只苍白的手一闪探进盖头,紧接着自己胸前玉堂、紫宫、巨阙几处大穴接连遭重,连闷哼一声也来不及,温镜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扇子还徒劳地挡在面前,隔着一道扇子只听白谋任笑道:“外堂门口一扶我就知道,夫人手劲不小啊,练过武?总要点过穴道我才放心。”
说着唰地一下抽走他手中的竹骨小扇。
大意了,温镜心想,千算万算没算到老东西一早起了疑心,在这等着他呢。
第223章 二百二十三·白头翁讲前朝事
正月不论嫁娶,到了二月上,朔日事多,少有人做亲事,二月二又是龙抬头也不办亲,初三便是今年头一个黄道吉日,这日办亲事的人家很多,当中宾客最多、贵客也最多的大约要数城南白府。戌时一刻,这时辰喜酒已经酒阑席偃,闹洞房的亲朋也已经打道回府,正是该烛光高照春风一度的良辰。
距这里很远的隆庆坊中杜绡惴惴不安,这地方她以往没进来过,不知具体是怎样一个地方,怎还私制迷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里人人配兵刃,就连,有一位说是温郎君的亲姊,那姐姐腰间都有一柄环首刀。再看看此间主人背上的大刀,先前她以为温郎君出入配一把剑已经顶了不得,如今…
杜绡以为自己会害怕,可是竟然没有,她第一反应反而是稍稍放心,这情形看或许那个白老爷也占不到温郎君的便宜。
一旁是自称温郎君侍从的一名男子,报过名字叫折烟,不知是安慰杜绡还是自我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二公子武功很高,大公子也在,一定会化险为夷。”
杜绡应和,惴惴称是。
两人都还不知道温郎君已经被白老爷抓了个正着。
不过便宜一时半刻还没占上。
温镜以为扇子一撤开自己就会被认出来,毕竟是在渭水边上打生打死过的对手。也不知道外头拨弄剑柄的那厮会不会有这个机灵脑子闯进来,为今之计或许还是要靠自己冲开穴道。所幸白谋任大约只以为是个略练过武的农家女子,封穴道下的手并不重。
只是出乎温镜意料地,白谋任看见他的脸一时半刻竟然没说话。
两人当着满屋的喜庆和一桌子乱七八糟的器具对望,温镜是穴位被封不能动,却不知道这老东西是怎么回事。半晌,只见白谋任后退两步,在房门当中立柱上啪地一拍,原本光滑的地面应声而裂,刷刷刷刷,沿着墙体一列一列地弹出…不知什么金属制成的栏杆,将门窗墙体封了个严实。
整间洞房瞬间变成一座大鸟笼子,当中榻上作新妇妆扮的温镜恰似笼中雀鸟,插翅难飞。
当然他也没有闲着,江湖上有句老话,点穴防不住狠人,封穴相当于一道外来的内力将某个或者某几个穴道人为地堵住,若是本人内力不弱尽可以试着冲一冲。前提是不要怕疼,每一遍冲击便相当于千钧的力道打在穴位上,还是自己打自己,个中痛楚非一般人可以承受。而温镜明摆着不是一般人,他一面冲击穴道一面看着白谋任慢吞吞在桌案边上坐下,盯着他的目光像是两捧鬼火幽幽地烧。
白谋任梦呓一般叹息:“与你洞房花烛,我是在做梦么,阿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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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钰假意酒醉,几个小厮僮仆将他抬进一间轩房,看他老实睡着便退出屋去。
他睁开眼。
绕进内院的时候他往灯火通明的婚庐看一眼,远远能听见温镜那把剑鸣声,说明李沽雪也在周围,他微微安心,遁入黑暗。
不比兴平侯府白虎堂一院一室,这里是整一座院子,温钰跳上一棵小叶梨树观察片刻,很快锁定后院西北角一座小楼。那里不设灯、不设巡防,与兴平侯府里的白虎堂一个样,最关键地,温钰看见几名小厮正忙着往里头搬东西,此次纳妾宴请宾朋白谋任是收贺仪的,那几人搬的正是这些贺仪。
温大盟主搓搓手,库房什么的最喜欢了。
趁着小厮们进进出出腾挪东西的空档,温钰闪进这座小二层楼,进来才发现远不止二层,这小楼往上数是两层,往下也有两层,竟然带个地窖。
温钰先看了一眼刚刚搬进来的贺仪,第一件看样子是什么布匹,足尖一碰却沉重得很,他将上头几层布掀开来看,底下一层一层铺着满满的黄金。再翻看其余几样贺仪也是如此,表面是些不那么值钱的玩意作遮,下头藏的全是黄金。原来白谋任娶妾是假,敛财是真,借着作酒搁这收金锭。今日来的人温钰大眼瞧过,俱是九皇子党羽,再想一想白谋任仿佛已成惯例的娶妾,温钰明白过来,这金锭想必白谋任不是替自己收的,满堂“亲朋”哪是来贺喜良缘,分明是来向九皇子表孝心。
温钰搁下一遛闪瞎眼的贺仪,又窜进地窖最底层。
这里是个藏书室,比白虎堂书架气派得多,足足有六七排顶着天顶的书架,温钰绕到最靠边的一列,袖子一抬滑出一颗夜明珠。他随手抽出一册,蓝棉纸,硬皮封,倒像名册,他手中夜明珠微微挪近,只见封面上写着“景顺三年慈居殿记”。
慈居殿?那不是当年云太后还活着的时候住的地儿么。温钰翻开,发现里头大约不是一个人写的,笔迹来自不同的人,再一看,似乎是记录的都是一些琐事。诸如某年某月某日,太后见了哪宫的哪个妃嫔,哪个时辰又叫陪着用膳,哪个时辰又传太医,等等等等日常事宜。
温钰撂下这本,又换一座书架抽出一册,里头东西大同小异,只是抬头换成了彩云殿,主人公换成了云皇后,时间是景顺元年到景顺十年不等。
啧,白谋任神通广大啊,温钰微微讶异,早年竟然能手眼通天,皇宫里各位主子的动向都能摸个一清二楚。
很快温钰发现,不是他神通广大,而是他的身份神通广大。在一篓信件里头他看见些写给白谋任的信,信封五花八门,“白大人亲启”、“白首座”,等等等等,但是打开来这些信的抬头无一例外两个字,教主。
景顺初年,宫中有什么教?是不是…圣毒教。
一颗夜明珠能有多亮,温钰却觉得不知哪来的光芒,双目生疼,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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