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樾莫名其妙就被符白珏呛了,不过他这次有些走神,都没有反驳这句话。
符白珏见此,又伸出手,放到沈樾面前,“我的情报可不是白听的。”
这话怎么如此像顾厌能说出的话?沈樾无语地看了符白珏一眼,心想,自己又不是非要听的,是符白珏主动说的,但是既然符白珏已经提了,他也就不想欠这个人情债。
他身上没几个银两,索性取下腕上的双鱼银镯,放到符白珏手里。
符白珏:“......”
祝枕寒的目光扫了过来。
于是他说:“算了,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就要把银镯还给沈樾。
沈樾一听这话,更加不乐意了,将镯子推回去,推让之间,碰到了符白珏的手。
他的神色微微有了变化,符白珏的手很怪,即使只是碰了一下,也让他感觉到肤质如凝脂白玉般的光滑,吹弹可破。这形容实在有些恶心了,沈樾觉得有点儿头皮发麻。
那厢兀自思索着,这厢,符白珏感觉到祝枕寒的视线越来越不对劲了。
原先是轻描淡写的,温润安静的,如今带着点灼灼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热。
再一瞧祝枕寒,这只素来端庄矜持的白猫神色从容,仿佛方才一直看着自己的不是他,符白珏看过去,祝枕寒就轻轻掠过眼睛来回望,眼尾微抬,无辜得很,单纯得很。
符白珏花了一秒钟时间思考眼前局势。
他说“好吧”,没有再推辞那银镯,紧接着,却又塞进了祝枕寒手中。
符白珏笑得温软,对祝枕寒说道:“见你似乎喜欢,送给你了。”
祝枕寒:......?
沈樾:这个借花献佛的小人!
祝枕寒茫然地将手中仍余温度的双鱼银镯翻动了一下。
像只第一次看见鱼的猫,伸着爪子轻轻地试探,要是鱼动弹一下,它能吓一跳。
“好了,现在来谈点正事。”符白珏将手抵住下巴,慢腾腾说道,“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得知了一些消息,前来确认。你们也看到了,盯上鸳鸯剑谱的人很多,至少不止那五个九候门弟子,暗地里一定还有更多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你们两个。”
“其实刚来到客栈的时候,我看到了李癸,也就是当初和我一同从黄沙隘口回来的镖师。”沈樾说,“不过后来我与小师叔特地找了一番,却没有再看见他的身影了。”
符白珏点点头,“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后多加留意。”
他又说:“对了,还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关乎着我们三人的将来。”
祝枕寒和沈樾顿时严肃起来,正襟危坐。
就听得符白珏开口道:“这一层就七个房间,你们两个一人一个房间,那五个九候门弟子一口气就定了五个房间,掌柜虽然说楼上还有房间,但是我认为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更好些。沈少爷,等会儿劳烦你把东西搬过来,让我住你房里。”
沈樾花了几秒钟时间消化他这句话。
然后大惊失色。
他问:“为什么你非要住我房里不可?”
符白珏偏着头,绸缎般的黑发垂至胸前,说道:“那我就只好与枕寒挤一挤了。”
沈樾从喉间逼出几个字:“那也不行......”
符白珏没看他,望向祝枕寒,“我们就像幼时那般抵足而眠如何?”
祝枕寒自是知道符白珏就这么随口一说,便道:“好。”
沈樾震惊地望了祝枕寒一眼,祝枕寒察觉到视线,不由得一怔。
符白珏忽然笑道:“开玩笑的,我知道你向来依着我。我要是住进来,那两个侍卫可怎么办?也不嫌挤得慌。沈少爷,我觉得还是你的房间宽敞,才足够住进三个人。”
沈樾吞吞吐吐半晌,既不想将房间轻易让出去,又不想让符白珏和祝枕寒做那劳什子的抵足而眠,自我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后者占了上风,于是他说:“你住吧。”
符白珏阴谋得逞,翘着嘴角,说道:“那么,沈少爷请吧。”
就这样,沈樾才来了半日,连被子都没捂热,就稀里糊涂地又搬进了祝枕寒的房间里——他收拾东西的时候,边琢磨着,边苦恼起来,心想,晚上睡觉的时候可怎么办?
第30章 自念平生意
在沈樾烦恼的同时,祝枕寒也在烦恼。
零零总总算起来,要说他们真正同过床的时候,也就只有在栖鹤山庄的那一次。
并且,那一次因为沈樾“喝醉了”,所以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可这次不同,他们都是再清醒不过的状态下同床,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隔阂有变小,却仍然在那里,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让他们同床共枕,祝枕寒想,符白珏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脑子里的思绪杂乱如麻,坐在床沿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中的银镯。
银镯是符白珏塞给他的,祝枕寒后来想还给沈樾,被沈樾推拒了。
于是,这双鱼银镯白日时还悬在沈樾的腕上,晚上就到了他的手中。
指腹抚过银镯上精致的刻纹时,能够感觉到几处磨损,想必这一定是沈樾已经戴了许久的镯子,故而边角处被摩挲得光滑,透过银镯,仿佛能够感受到那大漠中的风沙。
沈樾拿着刚从店小二那里讨来的烛灯回到房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明澈皎然的青年坐在床沿处,手中拿着自己被借花献佛的可怜银镯。他已经褪去了外衣,月白色的中衣单薄,即使是边角处都被折叠得妥帖,然而就是这样的妥帖,在将熄的微弱烛光映照下也显得格外温柔,如同高山的雪水被盛进了杯中,虽然仍是冰冷刺骨的,却触手可及,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即使肖想令他染上温度似乎也无甚不妥。
沈樾被自己无耻的想法吓了一跳,紧接着,又觉得这大抵是无可奈何的事。
祝枕寒被声音所惊动,抬眼看来,也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有种被当场抓获的心虚,于是故作从容地翻过手腕,将手中银镯压进柔软的被褥中,拓下了一个浅浅的凹陷。
他问:“拿到烛灯了?”
沈樾晃了晃手里的烛灯,“拿到了。”
说着,他去把将尽的蜡烛吹灭,重新换上刚拿来的。
温暖的烛光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却驱不散祝枕寒和沈樾心中的复杂情绪。这两个人是都不愿提及睡榻一事,仿佛先提及的那个人就更心虚、更心思不正似的,既然都不提,那就是默认都睡床了——等到洗漱完毕,准备睡下时,这种尴尬的氛围就更重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看了一阵,沈樾终于开口问道:“你睡里还是外?”
“我都可以。”祝枕寒顿了顿,又问,“你想睡里侧还是外侧?”
沈樾心知再这样你推我让的,估计得折腾到后半宿才能解决这个简单的问题了。
于是他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选我想选的了——我要睡外侧。”
等到祝枕寒躺在了床上,沈樾也就吹灭了烛灯,挨着他躺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暂时失去了视觉,嗅觉就更加敏锐了,沈樾刚一躺下来,祝枕寒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甜香,平日里还不甚明显,这时候却像是小小软软的羽毛,很轻地撩拨着祝枕寒的神经。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打破了寂静:“你身上有股桂花的香气。”
被褥磨蹭的声音响起,软稠黏腻,窸窸窣窣的一阵,离得好近,几乎贴着耳边。
祝枕寒侧过头,就看见沈樾翻了个身,面朝他的方向,拽着被单,眼睛亮亮的,声音含着笑,说道:“我每次回到落雁门,都会从桂树上摘下几朵花,晒干了之后放进香囊里用来熏衣裳,偶尔会拾一些青梅添进去......闻久了,我觉得这种味道还挺安神的。”
他说话之际,嘴唇一张一合的,唇齿碰撞,发出微弱的轻响。
祝枕寒的目光在他唇上停留了几秒,回过神来时,想了想沈樾方才说的话,幸好他的记性很好,大致知道沈樾说了什么,“原来如此。这种酸甜的味道确实很让人安心。”
沈樾闷闷“嗯”了一声。
窗外依然暴雨倾盆,雨点敲击屋檐窗棂的声音不绝于耳,与房内的安静恬然截然相反,好似这个世界在一夕之间变成了潮涌的大海,而这个房间是随波飘摇的一叶扁舟。
疲惫了一日,紧绷的神经得到缓解,困意在此时恰到好处地袭来。
沈樾打了个呵欠,额角在枕头上蹭了蹭,揉乱几缕碎发,“我有些困了。”
祝枕寒说:“好,晚安。”吐字清晰的声音在大雨中也显得模糊。
于是沈樾依言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又睁开了。
“小师叔,你一直看着我。”这样的眼神,看得他意识再如何昏沉都清醒了一些,勉强撑起眼皮,望向眼前的祝枕寒,问道,“怎么了?是有话想要说,还是有什么心事?”
祝枕寒赧然,说道:“你睡得很安稳。”
沈樾说:“去了一趟西平郡,养成了沾到枕头就睡着的习惯。不过,你别看我这样困,只要有半点风吹草动,我就会立刻惊醒的,你一直瞧着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