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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落千山雪 完结+番外 (观山眠)


  所幸那三个人饱腹,所以沈樾即使浑身都是破绽,他们也没有对他动手。
  直到——第七日,沈樾迷迷糊糊的,因吵闹声醒来,睁开眼睛一看,发现那紧闭得好似亘古不燃的长夜的壁口,已然开启,隔着很远的距离,他隐约听到上面人的声音。
  “我是南庄少小姐,卿幼殊。”顶上人朗声说道,“我正巧看见了青庄镖师的马,来往镖局一趟,问过了通关官员,才知晓你们已经离开了七日,所以便来此地一探。”
  她说:“下面的人,是千城镖局的镖师吗?”
  沈樾这时候才忽然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轮回。
  当初他以身相护,救了卿幼殊一命,而如今卿幼殊一路追寻,终于找到他们。
  其他人激动地连连说“是”,卿幼殊低声说了句什么,便有绳子簌簌放了下来。
  卿幼殊又问:“青庄何在?”
  沈樾说不出话,嗓子像是断了,只得以剑柄敲击石壁,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
  卿幼殊这才放心了,想了想,又指派了一名护卫下去将沈樾背上来。
  等到五人尽数离开地穴,机关重新合拢,沈樾气喘吁吁地倚在石壁上饮水,尽量压抑住饥饿,小口小口地吃着干粮,卿幼殊这才走到他身侧,见他浑身狼狈,也知道他这几日过的是何种生活,然而她沉默了半晌,轻声问道:“青庄,这其中你的武功是最好的,在地穴几日,即使是你都没有力气动弹,为什么那三个镖师的动作如此的迅敏?”
  沈樾的嗓子哑得不像他,仿佛含着血一般。
  “我与李癸回到原地时,九个人就已经剩下五个人了,他们便是其中三个。”
  卿幼殊何等聪慧,眼神微微闪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同其他人有一段距离,而其他人都忙着饮水进食,没有注意到这一异样。
  她抿了抿嘴唇,没有说什么,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递到沈樾手中:“这是我方才在机关中发现的,我想,你恐怕是为了它而来的。即使不是为了它而来的,也无碍,南庄用不到这样的东西,你且拿去,我身边的护卫嘴都很严,不会向旁人透露的。”
  沈樾接过后,卿幼殊便起身离开了。
  他看向手中的东西——是剑谱,只有五页,分明是残缺的,但与普通的剑招不同,剑谱上所绘的形象,竟然是两个人。他一个激灵,再仔细一看那些剑招:孟春翠柳插瓶头,仲春红杏纷至开,季春桃花压枝低......正是“春”。这是传闻中的鸳鸯剑谱!
  沈樾一时哑然,心绪万千,原本就昏沉,如今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怔怔地看了一阵,一声惊叫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连忙收起了剑谱,沈樾生怕再出什么意外,赶紧起身,顾不得眼前昏黑,沿着甬道跑出隘口,一踏出隘口,便瞧见除了李癸的那三个人里,已经有一个人倒在了血泊中。
  而卿幼殊微微敛眸,架好了姿势,再度拈弓搭箭,将弓弦拉至圆满。
  那两个人被护卫步步紧逼,毫无招架之力,眼见她又要射出一箭,便叫嚷起来。
  “卿小姐,您明明救了我们出来——为何——为何又要翻脸不认人?!”
  “我愿意与狼共舞。”卿幼殊神色平静,说道,“但我从不与秃鹫、鬣狗为伍。”
  她说到了这里,即使是再如何隐藏,那两个人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正巧见到沈樾走了出来,他们便笃定了必定是沈樾将此事告诉了卿幼殊。
  “青庄——”
  卿幼殊眼睫轻颤了颤,松开手,任由利箭如流星飞射,贯穿其中一人的身体,紧接着,一旁的侍从又递出一箭,她搭箭绷弦,毫不犹豫地侧身,又收走了另一人的性命。
  她没有看那三人一眼,转而看向沈樾,说:“你不拦我?”
  “从你与我合作,亲手收下千尺贼性命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拦不住的。”
  卿幼殊端详着沈樾,发现他连剑也没拔/出来,于是笑道:“你让我当坏人了。”
  沈樾不置可否。
  如此,黄沙镖一行十八人,返程之际,就只剩下了沈樾与李癸两人而已。
  而沈樾拿着那鸳鸯剑谱的残页,无数次地探寻,踏遍西平郡,也没寻到任何线索,就像和那个女人一样的死无对证,直到落雁门传来书信,他这才踏上了返回临安的路。

第29章 夙昔怀江海
  “此事,疑点很多。”沈樾说道,“其一,这趟镖是为何而下,那两枚狼牙的原主人和薛雇主又是什么关系;其二,她为什么要选择自杀;其三,我们与她素不相识,分明无冤无仇,她为什么以自身为饵,引我们堕入地穴;其四,卿小姐是在隘口的机关处发现了鸳鸯剑谱的残页。这残页是她留下的吗?倘若如此,她又是为何取得剑谱的?”
  “这些疑点,我们目前还无法解释。”他说,“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绝对与薛皎然、姚渡剑脱不了干系,希望当我们抵达霞雁城时,这些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沈樾顿了顿,望着祝枕寒微沉的神色,问:“小师叔,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祝枕寒嘴唇动了动,正想说话时,房门却被敲响了。
  他便咽下了那句将要脱口而出的话,一言不发地起身去开门,门外果然是符白珏。
  符白珏猛地望见祝枕寒的时候,被他的神色惊了一惊,继而偏头去瞥屋内的沈樾,衣冠整齐,表情很正常,就是看到他时微微皱了皱眉——两方椅子呈对座之态,明显两人方才正在交谈,因为他的到来打断了这段谈话——似乎,就连祝枕寒都有些不高兴。
  诶呀,难道我来得不凑巧?
  符白珏这样想着,眯着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祝枕寒倒是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侧过身子,让符白珏进来。
  而那两个侍卫进来后,各立房门两侧,一动也不动,安静得像掠过月夜的暗影。
  原本是沈樾与祝枕寒对座,现在加进来个符白珏,变成了沈樾和符白珏对座,祝枕寒坐在两人中间,这下子沈樾一抬眼就看得见符白珏那张明晃晃的脸,实在有些可恨。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朝向,望着祝枕寒的脸,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符白珏弯着一双狐狸眼,问:“枕寒,我是不是恰好打断你们之间叙旧了?”
  枕寒——枕寒枕寒枕寒——如此亲近。沈樾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大度。
  祝枕寒解释道:“没有。沈樾方才在同我讲黄沙镖一事。”
  “黄沙镖,莫非是黄沙隘口吗?”符白珏像是完全没发觉沈樾对自己微妙的抵触,笑盈盈地说道,“我对这古朝留下的遗迹也很感兴趣,沈少爷能同我仔细讲讲吗?”
  前半句沈樾还有点别扭,听到后半句,他忍不住问道:“你知道这是古朝遗迹?”
  符白珏说:“我确实知道一些事,小少爷,或许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情报。”
  沈樾狐疑地看着符白珏,想到祝枕寒确实说过这个人的情报很广,几乎已经到了神通广大的地步,更何况这也并不是值得隐瞒的事情,他就大致讲了讲黄沙隘口的原委。
  “南庄少小姐,曾有幸见过一面。”符白珏沉吟片刻,说道,“她说得确实不错,黄沙隘口是国君用以藏身的机关,但她同时遗漏了一个关键的细节。小少爷,你在地穴的时候仅仅只抵达了中室,并未深入内部,所以对于你来说,仅剩的出口便是顶上的石壁,但如果黄沙隘口真的是用来藏身的地方,断不可能将出口和入口设在同一处。”
  “当年的情况,实际上是这样的——”
  “国之将亡,境地岌岌可危,国君如何轻易被敌国的军师引出城外?那位年幼的国君并不是真的被俘虏了,他成功地离开宫中,率禁军几十余进入了黄沙隘口,其中的机关精妙,危机四伏,而这位国君,他虽然年幼,却也已经有了保全国土的勇气,特地将黄沙隘口这第一个藏身之处的秘密散布出去,想要借此分散敌军的注意,来追杀他。”
  “黄沙隘口不是所谓藏身之处,而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想要破釜沉舟之地。”
  “然而,他还是太年轻,没料到敌国军师其实并不在意他,而是在意国君本身。”符白珏说道,“他们寻来一个和国君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以易容术改面,在那些已经知晓国君逃走的百姓与将士面前枭首示众,于是军心溃散,城中大乱,敌军得以破城。”
  “年幼的国君后来得知此事后,羞愧难当,在内室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说:“那里面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横陈的尸骸,恐怕史书寥寥几笔,也不会谈及此地,只说那位国君昏庸无能,被骗出了城门之后,如此轻易就被斩下了头颅。”
  沈樾沉默了一阵,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多年来,也不乏有一知半解的人进入黄沙隘口,想要借此大赚一笔。”符白珏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他们大多死在了里面,而其中有一个活着回来的人,我听闻了此事后,专程去拜访了他,买了这个故事。小少爷,真实的故事比话本子可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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