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挣扎不得,被严鹤仪像拎小鸡仔似的拎到桌案前,拿起笔来,硬着头皮开始习字。
严鹤仪心中狂念《清心经》,堪堪抵御住自己的心软。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看着一直揉眼睛的元溪,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站起身来,在他面前多点了两根蜡烛。
元溪手上写得慢,半个时辰之后才写了五张,他捏着笔杆,眼皮直打架。
肩头塌下去数次之后,他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案上睡着了。
严鹤仪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想要拍醒他,却还是停下了已在半空中的手。
他俯下身去,怔怔地盯着元溪,竟有些痴了。
半晌之后,他嘴角浅笑一下,抽出元溪手中的笔,沾了一点墨水,在他脸颊上轻轻画了三撇小胡子。
不知为何,严鹤仪顿觉心情舒畅。
他又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估摸着元溪已经睡熟了,不会被惊醒之后,才弯腰将他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
他抓起元溪的胳膊,想要把它塞到被子里,突然眉头一皱,隐隐有些心疼起来。
元溪手上的伤虽然已经好了,写字并没有大碍,但他皮肉细嫩,今日写了一天的字,晚上又秉烛练了这么久,手心和虎口处已经被笔杆磨得发红了。
严鹤仪慢慢抚摸着他的手心,睡梦中的元溪仿佛有些吃痛,胳膊轻轻抖了一下。
严鹤仪回过神来,将元溪的手在被子里塞好,又细细地为他掖好了被角。
他把元溪写字的那支笔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才回到自己的地铺上睡觉。
作者有话说:
热心观众:严先生,其实还有别的好玩的惩罚;
严鹤仪:读一读《清心经》吧,真的
第5章 卧着荷包蛋的青菜面
天刚蒙蒙亮,严鹤仪就醒了,他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
昨夜,他翻来覆去好久才入睡,导致现在眼底有些发青,打了盆清凉凉的井水洗脸,才恢复了精神。
严鹤仪从来没有生过气,也没有惩罚过学生,私塾里那些孩子再顽皮,他也不会真的发火,最多口头上教育几句。
像昨日这样严厉的训斥,还罚人大半夜习字的情况,严鹤仪还是第一次。
竟然还让他一口气写了半个多时辰,手都磨红了。
而且他的手还刚受过伤。
严鹤仪越想越觉得烦躁,不知为何自己会失态,也不知为何,自己对元溪这个特殊的学生,总会有一种过分的在意。
《清心经》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昨夜念了好几遍,心里还是别扭。
无良的书店老板!
严鹤仪为了消解心中的不安,今天起了个大早,准备给元溪做点好吃的,弥补了昨日的体罚之过,才好两不相欠。
他来到厨房,拿起大米准备淘洗,又觉得每日都吃米粥,元溪一定吃腻了。
馒头也不行,家里的小菜吃完了,没东西就着吃。
肉呢?不行不行,早上吃太腻了。
严鹤仪在厨房转了一圈,决定吃面,既有脆生生的青菜,又有香喷喷的卤汁调味,还有热乎乎的汤暖胃,真是完美。
他打定了主意,就开始做面条。
和面、揉面、擀面、切条,一气呵成,然后又择洗了两颗小青菜,把它们从中间切成两半。
这时,顾大妈家的鸡叫了,还是三声。
严鹤仪心念一动,提着刀就出去了。
到了门口,他惊觉不妥,又退了回来,放下手里的刀,拿出一个竹簸箕,盛了一些刚才擀好的面条,去敲顾大妈家的院门。
顾大妈笑呵呵地出来开门,道:“严先生过来了,以后不用敲门的,直接进来就行了,咱们不用客气。”
严鹤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顾大妈,我刚擀的面条,能不能跟你换一个鸡蛋?”
顾大妈接过面条,立刻跑进自家厨房,用刚才严鹤仪的那个竹簸箕,盛了满满一簸箕鸡蛋,递到他面前道:“严先生,您要吃鸡蛋尽管开口要,还说什么换不换的,咱们这么多年邻居了,我也没少受您的恩,您别跟我客气。”
严鹤仪急忙推脱,执意只拿了一颗鸡蛋。
顾大妈也拗不过他,便只好作罢。
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八卦地问道:“严先生,您带回来那个哥儿,生得好生俊俏,我还未见过比他好看的呢,您这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严鹤仪听了这话,忙不迭地摇头,解释道:“他家里人都没了,怪可怜的,我就收留他在私塾当个助教,是给我干活的,没有其他关系。”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鸡蛋,跟顾大妈道了谢,扭过头去,逃也似的出了院门。
末了,严鹤仪又回过头来,补了一句:“他他他睡床,我睡地上,没......没有其他关系。”
顾大妈笑得像个慈祥的老妈妈,自语道:“现在的小年轻哦。”
终于逃回自家院子,严鹤仪一个不小心,差点被厨房的门槛绊倒。
他平复了一下,开始着手做面条。
首先,要调上一碗汤底:在洗净的瓷碗里放入一勺酱油,半勺陈醋,然后是少许的盐、糖和胡椒粉,再放一些小虾米,最后是一勺灵魂的猪油。
汤底完成之后,就可以开始煮面了。
先把锅烧热,放入少许菜籽油,将鸡蛋煎至两面金黄,然后直接倒入开水和洗好的小青菜,煮开之后,倒入提前调好的汤底瓷碗里。
最后,再在锅里放入清水,下入擀好的面条,中途加三次冷水,捞到刚才的瓷碗里,就大功告成了。
此时,严先生的便宜学生兼助教姜元溪还在梦中。
严鹤仪端着面进了房间,在床边晃了晃,香味飘过去,元溪就睁开了眼睛。
“哥哥,早安。”
元溪双眼迷离,头发乱蓬蓬地垂在肩头,刚醒来的声音格外软糯,严鹤仪的脸骤然红了。
他清了清嗓子,将面条放在桌子上,道:“起床把面吃了,马上要去私塾了。”
元溪答应了一声,迅速穿好衣服,看着桌上的面问道:“为何只有一碗,哥哥不吃吗?”
严鹤仪道:“我去厨房吃。”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
元溪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道:“还在生气吗?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了。”
严鹤仪回到厨房,又给自己煮了一碗青菜面。
因为只有一个煎蛋,他怕元溪不好意思吃,又觉得元溪一定会分给自己一半,就索性不跟他同吃了。
他大口吃着面,竟觉得有些无味。这几日已经习惯了和元溪一起吃饭,也习惯了他在饭桌上调皮捣蛋,现在没有人在自己眼前晃悠,还有些失落。
两人吃完早饭,各自收拾好东西,就一起向私塾走去。
这次,元溪没有像前几日那样,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路边的新奇东西,也没有凑上来跟严鹤仪胡闹,只是乖巧地跟在后面。
严鹤仪越走心里越没底,没头没脑地想道:难不成这小家伙记仇了?
还是,他不喜欢吃双面煎的鸡蛋?
不如下次换单面煎试试......
——
私塾里,午休时刻,严鹤仪罕见的没有遵守他那骇人的生物钟,而是端坐在桌案前看书。
他将书页翻过去,一会儿又翻回来,全然没看进去,总想抬头看看院子里,却又倔强地把自己埋在书里。
院子里,元溪跟一群孩子围坐在一起,低声地讨论着。
元溪皱着眉头道:“先生还在生的我气,今日连早饭都不和我一起吃了。而且,他还在我的面里放了好多醋,我牙都软了,又怕再惹他不开心,忍着把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狗娃惊声道:“啊?先生怎么能这样?”
“阿嚏!”
一阵风吹来,书案前翻书的严鹤仪,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院子里,一个叫大毛的孩子道:“要不然,我们给先生摘一筐枇杷赔礼吧。”
其他孩子们也开始七嘴八舌地给元溪出主意:
“元溪,不然你以后来我家吃早饭?”
“咱们一起去给先生鞠个躬吧。”
“你找个木条,让先生打你一顿,肯定就消气了,我爹就是这样的。”
“元溪不是先生的小夫郎吗?先生才不舍得打呢。”
“胡说,什么小夫郎,元溪是先生的学生啊。”
“要不我把你藏到我们家?”
“......”
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元溪简直哭笑不得。
这时,一个叫小月的女孩神神秘秘地开了口:“你们知道愿力吗?”
众人纷纷摇头。
元溪脱口问道:“是南国的传说吗?”
小月接着道:“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高人,他说只要亲手做一个东西,然后注入你的愿力,送给别人,那个人就会对你产生好感。”
“做什么东西?”
“这个我也不清楚。”
大毛见缝插针:“要不摘一筐枇杷?”
“你怎么光想着枇杷?”
“有了,元溪哥,我教你用狗尾巴草做小兔子吧。”
“......”
——
晚上散学,孩子们都走光了,严鹤仪在收拾桌案上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