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上两大把小米淘洗干净,小火慢熬上小半个时辰,一锅飘着米油的小米粥便成了。
熬小米粥时,最好是等水开之后再下米,这样小米容易开花,并且要一次性加上足够的水,避免中途开盖。
元溪乖乖坐在桌边,埋头吸溜着小米粥。
严鹤仪则一脸幽怨地坐在对面看着他。
元溪被瞅得心里直发毛,不时悄悄地抬眸瞥上一眼,笃定自己昨夜一定是闯了什么不得了的祸。
——
日子又安安稳地过了两天,这日,刚吃完早饭,便听有人在院外叫门,元溪出去一看,见是周子渔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垂头耷脑的冯万龙。
元溪迎了出去,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对面这似乎和好如初的两人。
周子率先开了口:“元溪,我们是来道歉的。”
冯万龙接着话茬道:“对不起,那日我做的太过分了,你别往心里去。”
去了,都在心里扎根了!
元溪不想理他,对着周子渔问道:“你原谅他了?”
周子渔低头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我们暂时先不退婚,把成亲的时间往后延了半年,我想再...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几日,冯万龙从早到晚地守在周子渔家门口,后来被心软的周叔请进了门,便又在周子渔住的侧屋外面,声泪俱下地道着歉。
在他的万般保证之下,周子渔也不忍心了,便决定再相处试试看。
不值得啊!
元溪看着一脸真诚的周子渔,忍住了劝他的话,对着冯万龙道:“你若再欺负他,我一定饶不了你。”
冯万龙指天誓日地说了一通,全然一副悔恨万分、重新做人的架势。
谈话间,周子渔提到一会儿要去接冯万龙的表弟,元溪不放心,便也跟着去了码头。
冯万龙的表弟名叫陆云,住在隔壁村子里,几年前跟着家里人去了外地。
据说,最近他爹爹了犯事,要蹲一年大狱,家里数年的积蓄也都用在了府衙的打点之上,如今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前段时间,表弟家里来信,说是让表弟来冯万龙这里借住上一段时间,等他爹出狱之后,再把表弟接回去。
到了镇上,冯万龙先给周子渔和元溪买了包糖渍山里红,才一同去码头等表弟。
一直到太阳西斜,才有一条客船靠了岸。
上面零零散散地下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黄色粗布衫的白面少年提着小包裹,在码头张望了一下,便向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边跑边招手道:“表哥——龙表哥——”
正是陆云。
他跑到面前,绕过周子渔,踮起脚来,抱住了冯万龙的颈子。
冯万龙脸色微变,急忙挣脱开,然后接过陆云手里的包裹,轻声道:“累了吧?爹娘都在家里等着你呢。”
他指着身边的两人,介绍道:“这是元溪,这是子渔。”
陆云浅笑着一一打招呼,称他们为「元溪哥」和「子渔哥」。
元溪拉过周子渔的手,补充道:“这是冯大哥定了亲的未来夫郎。”
作者有话说:
严鹤仪捂住全是吻痕的胸口,幽怨地看着断片的姜元溪:你这个渣男!
很多日子以后,平安村的人都知道,严先生家的小夫郎有一条严格的在外禁酒令。
第31章 香椿炒鸡蛋
坦白来讲, 见到陆云的第一眼,元溪便觉得与他气场不合。
其实,陆云生得挺标致的, 嫩白的一张小脸,下巴颏有个小尖, 鬓边额发松松垮垮地散落下来几绺。
眼睛也大, 可就是不好好睁着,总微垂着眸子, 看人时也不盯对方的眼睛,闪闪烁烁的。
一听周子渔是冯万龙的小夫郎,陆云的神色便有些变了。
他挪着步子过来, 扯住周子渔的袖子,怯生生地道:“子渔哥,对不起,小时候跟龙表哥亲近惯了, 一时间忘记了分寸,你不要生气。”
一听他说这话, 周子渔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说道:“没关系的。”
元溪却认为这不是什么好话,既透露了自己与冯万龙幼时情谊匪浅,又先行一步堵了周子渔的嘴,让人家就算介意也只能说是不介意了。
兰溪镇离平安村并不远, 之前与严鹤仪走过几趟,并不很累, 可今日这段路, 元溪却觉得格外的远。
一路上, 陆云一直拉着周子渔, 给他讲自己与冯万龙小时候的事情。
“子渔哥,你知道么?龙表哥小时候可爱哭了。”
“那时候我们过家家,我跟另一个男孩配成一对,没顾得上他,他就要跟人家打架。”
“我帮着那个男孩说了他一句,他嘴一撇,竟然哭了。”
他又往周子渔面前凑了凑,捂着嘴低声道:“你见过龙表哥哭么?可吓人了,他从小嗓子就粗,哭起来跟狼嚎似的,眼睛都哭肿了。”
周子渔确实没见过冯万龙哭,除了那日定亲宴会发飙之外,冯万龙没在周子渔面前表现过其他什么情绪。
冯万龙走在两人后面,闻言搡了搡陆云的肩膀,嗔怪道:“小云,别取笑我了。”
陆云拉起周子渔向前跑了几步,边跑边高声道:“那一次,我们劝了他好久,直到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答应扮演他的小媳妇儿。”
“从那以后,每次玩过家家,我都得给他扮小媳妇儿,搞得每次都一样,可没意思了!”
他又回过头来,冲着冯万龙道:“龙表哥——现在不哭了吧!”
没等冯万龙回答,元溪便幽幽地开口道:“那肯定不哭了,现在子渔是他的小媳妇儿了!”
陆云没再往下接话,拉着周子渔往回迎了迎他们,又说到别处去了。
一段路走了好久,终于在正午时分到了家。
冯万龙的爹娘都下地了,家里没人。
陆云一进院门,就奔向了井旁的那个大水缸,扒着缸沿朝里面看了一眼,转身问道:“龙表哥,那两尾小金鱼呢?”
冯万龙正跟周子渔说着什么悄悄话,闻言笑了一下,朝那水缸看了一眼,回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就没了!”
陆云「哦」了一声,就跟着大家进屋去了。
家里没有蜂蜜了,冯万龙去冲来几碗红糖水,先给周子渔端了一碗。
陆云坐不住,在屋里四处转悠着,似乎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要拿起来问一下。
最里面的架子上,放着一个木头娃娃。
陆云踮着脚把那个木头娃娃拿下来,举在手里,高声问道:“龙表哥,这个木娃娃真可爱,是在哪里买的?”
冯万龙循声望去,见是赵景送给他和周子渔每人一只的那个,有些不大高兴,懒声答道:“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陆云把那只木娃娃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摆弄着,然后跑了过来,试探似的问道:“龙表哥,这个木头娃娃可以送给我么?”
冯万龙表情有些为难,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子渔。
周子渔盯着冯万龙,张张口,却没说出什么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元溪走上前去,在陆云手里拿过那只木头娃娃,然后递到周子渔怀里,朗声道:“这是人家送给子渔和你龙表哥的定亲礼,每人一只,是一对的,不能随便送人。”
他歪了歪头,半是戏谑地对着陆云道:“难不成,你想跟你龙表哥抢子渔?”
陆云闻言,连连摇头,结巴道:“怎...怎么会?我不知道这木头娃娃的事情,随口问的。”
他低下头去,轻轻捏着衣角,转向冯万龙,低声道:“龙表哥,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生气。”
接着,他又对周子渔道:“子渔哥,对不起。”
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在如此郑重的道歉之下,两人也没法说什么,反而是周子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摇着头宽慰他,仿佛做错事情的人是自己。
陆云跟周子渔相处得热络,一口一个「子渔哥」地叫着。
元溪坐在旁边,跟冯万龙大眼瞪小眼,顿觉气不打一处来,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告辞回家去了。
他气呼呼地回到家,正好遇见顾大妈来看小鸡仔,手里还提着小半篮子的香椿芽。
小崽子们长得很快,这才十几日的时间,便比刚孵出来之时大了一倍还多。
大娃额上那一撮浅灰色毛毛果真变黑了,翅膀上的羽毛也长了,走起路来还挺神气的。
二娃还是鹅黄的一团,吃食的时候总是挤不过别的鸡仔,只能在后面捡食碗里掉出来的吃。
现在,鸡仔们都能自己进食了,只需把小米或者谷子用水泡软,洒进食碗里就行。
严鹤仪做的鸡窝很宽敞,里面铺了厚厚一层稻草,夜里也暖和得很。
顾大妈给的都是最嫩的香椿芽,每一片都润润地闪着赤红透绿的光泽。
平安村长着好几棵香椿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栽种的,在人们的印象里,似乎是一直随着平安村存在的。
树已经很老了,树干也斑驳扭曲,每到冬天,枝叶落尽,皱皱巴巴没有一丝绿意,便像是死了一样。
但春风一吹,又会再添新叶,重长繁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