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比君麒玉预想的更加难攀登。
山下还好,君麒玉尚且能一步一步往前走,越往上便越陡峭,更不会有路,根本看不到厚厚覆盖的雪被下,到底是泥石还是凌空,君麒玉只能摸索着前行,
一日下来,君麒玉算着自己爬了三分之一,可这还只是稍微平缓的山腰,就已经西风呼啸了,风夹杂着雪粒,和刀子无疑,割得人生疼,更别说山顶该是什么景象。
君麒玉看了一眼苏昭,他用狐裘裹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淡蓝的眼睛。他的身材又瘦小,被风一吹总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只休息了片刻,君麒玉不敢再拖延,又往上攀爬。
神山常年积雪不化,雪下的冰层累积了不知道多厚,很容易滑倒踩空,而且雪已经没过君麒玉的大腿,每抬一次腿都无比艰难。
两日后,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爬了多高了,在雪山中,视野被风雪遮住,既看不到前路,又看不到回路。
“啊!!”
苏昭一声害怕的惨叫,脚下踩空,和雪堆一起往下坠。
君麒玉一只手抓住他,把他提上来。
这已经是君麒玉第四次救下他。
苏昭惊魂未定地说:“太子殿下……我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在高山上,更要命的是空气稀薄,苏昭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他早就开始头痛,只是咬牙坚持到现在。
“嗯。”君麒玉简短地说了一句,“你下山吧。”
苏昭望向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代表着君麒玉放过他了。
只要顺利下山,苏昭就自由了。
“你真的还要往上爬吗?”苏昭质疑道,“这样恶劣的天气,你爬不到山顶的,会死人的……”
君麒玉没有回答,他坚毅的目光说明了一切。
苏昭动了动嘴唇说道:“他已经……将死了,你们要找的血苁蓉多半也是找不到的,你上去还可能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值得吗……
这个问题,君麒玉很想问宋礼卿。
为了童年的竹马情分,他受了那么委屈,以至于身体残废,患上不治之症……他从来没说过不值得。
原来,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值不值得。
“好吧。”
这人的意志坚定,苏昭知道自己是说不通的。
“那把这些给你。”
苏昭把装肉干的布袋塞给他。
君麒玉点点头,开始用手攀援。
一阵西风吹来,君麒玉前方的积雪滑下一堆,苏昭揪起了心,好在君麒玉没被滑雪冲走。
“景国太子……这么高贵的人也会如此痴情吗?”
苏昭矮下身子,他被风吹得差点东倒西歪。在苏昭心里,认定君麒玉也已经死了,这雪山绝非凡人之躯可以任意上下的。
……
最后的山顶上,君麒玉慢慢往上移动,
他能落脚的地方不多,稍有不慎就会和雪崩一起坠下山崖。
山体形势复杂,有些地方尚且可以容身,有些地方都陡峭得几乎垂直。
君麒玉是靠自己双手攀上来的。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早就被冰棱还是石头划破了,一双手鲜血淋漓。但这寒冷至极的雪山顶,刚渗出的热血会马上凝结,所以君麒玉的手青红淤紫,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
除了风的呼啸,什么声音都没有。
君麒玉的四肢早已冻得麻木,他的头脑一阵阵泛白,全凭意志在往上爬。
他的脑海里只有寒玉台三个字。
哗啦——
终于,君麒玉脚下踩的冰面是不牢固的,他身体失去重力,直直地陷进雪里,雪崩随后而至,将这个深坑掩埋。
寒风一如既往席卷而过,神山恢复到无人染指的模样。
第71章 他从未说过殿下一句不好
君麒玉扒开雪堆,从抱着宋礼卿从冰雪里爬出来。
他喘息几下,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山洞,确切地说是一个像溶洞的空间,出口很小,所以无论外头有多风声猎猎,所有的严寒风雪都被隔绝在外,像是进入了另一个安静的世界。
虽然里面没有暖和到如沐春风的地步,但温度比外头暖和许多,至少环境和外头的恶劣是天差地别。
四周都是光滑的白色石壁,定然是经年累月才能形成的,君麒玉碰了一下一处柱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才惊讶地发现,这不是石壁,而是玉壁!也就是说,这整个山洞都是一块巨大的玉石。
君麒玉抱着宋礼卿往里面走,他们的影子投映在光洁的玉璧上。
眼前出现一个像是床榻的玉台,上面滑若凝脂,君麒玉见过的宝物无数,也没见过这么大一方的暖玉。
“这就是寒玉台……”
君麒玉总算松了一口气,能找到这个地方,说明传闻的真实性有了一半。
君麒玉将宋礼卿放到寒玉台上。
宋礼卿的脸恬静祥和,像是平时睡着的模样。
君麒玉在这里逗留了很久很久,他必须下山,但又放心不下宋礼卿,他担心这里会有别的危险,又担心传说是假,等他再回来时,宋礼卿已经成了枯骨。
君麒玉坐在寒玉台旁边,和宋礼卿说着话。
“礼卿,我要把你放在这里,你乖乖听话,等我回来好吗?”
“礼卿,你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怕?我担心你。”
“我一定会回来接你。”
“这个你还记得吗?是父皇给我们贺新婚的礼物,说是南国的习俗,红豆骰子代表情意绵绵无绝期,小笛说,我们的结发已经被你烧了,只留下了这块玉,我一直带在身上。”
“礼卿,我应该是世上最差劲的夫君吧,再也找不出比我更混蛋的人。”
“我把玉放在你手里,你千万千万不能忘记我,好不好?”
君麒玉抓住宋礼卿的手,让他握住这块玉。
君麒玉俯身,在宋礼卿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礼卿,对不起。”
挣扎了整整一日,君麒玉才嚼了一块肉干,就着雪水吞咽下去,恢复些体力,才决定下山。
……
七日后,沙漠东方的楼兰国,裴星煦站在书架前,翻了一本又一本的古籍,搜罗着任何有关于血苁蓉的信息。
但是历来一共就出现过两颗,所以记载少之又少。
裴星煦颓丧地坐到地上,背靠着书架。
楼兰王族历代受血竭症的诅咒,无论男女,皆不长寿,除了一位吃过血苁蓉的先祖活到寿终正寝,其余多则寿长四五十岁,少则少年夭折。
他的父王驾崩时四十五岁,已经是长寿,其实他能活更长,但是他将天下绝无仅有的血苁蓉炼制成的药丹,全部给了已经血竭症发作的裴星煦。
因为他是楼兰王族传承下去的唯一希望。
然而,那些药丹为了救宋礼卿,已经全部消耗一空。
想起宋礼卿,裴星煦便担忧起来。
他用手帕捂住嘴,剧烈地咳嗽几声,再拿开时,手帕上已经沾染了血迹。
裴星煦用力捏着手帕。
“父王,我愧对于你,愧对于先祖,愧对楼兰子民……等我一死,楼兰岌岌可危,国内分崩离析,景国也不会坐视不理,必定收入囊中,楼兰很快也将不存!几百年的基业,恐怕要毁在我手里了……咳咳——”
“但是……我不后悔!若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裴星煦想起那个看似清冷不近人情,实则温润良善的人,他永远不能放下。
他心中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意难平。
在君麒玉前来楼兰寻找宋礼卿时,裴星煦没有强硬地阻拦他们见面。
在君麒玉掳走宋礼卿时,他选择了撤兵。
他除了放手别无他法。
因为他的血竭之症已经复发,他知道自己逃不开世世代代的宿命,如果世上有人能救宋礼卿,那可能只有君麒玉。
藏书殿的门被推开,仆人慌慌张张地进来。
“王,他……他非要闯进来。”
裴星煦看清楚来人,目光一凝。
是君麒玉。
但君麒玉身上的锦袍披风,都已经破烂不堪,他满脸风霜,鬓角长出了青色的胡子,那种张扬跋扈的样子已经从他脸上消失,整个人如同被打击过,折了傲骨没有尊严的乞丐。
最让裴星煦诧异的是,他双目绑着布条遮住,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以代替拐杖。
裴星煦看向君麒玉的身后。
他是一个人来的。
孤零零的。
裴星煦心蓦然空了,他艰涩地问出已经有答案的问题。
“怎么会是你一个人……礼,礼卿呢?”
君麒玉的唇动了一下,但没有回答。
裴星煦站起来,扑向君麒玉,一下揪住了他的领子,用力地拉扯。
“我问你!礼卿在哪!他人呢?!”
君麒玉被撕扯得身体摇晃,这次他没有还手。
“你说话!君麒玉!”裴星煦怒吼道,“你把人带走,但是你一个人回来……你一个人回来!你怎么有脸回来?!最该死在沙漠里的人就是你!”
裴星煦声嘶力竭后,咳嗽着后退了一步,忽然帕子捂住嘴,吐出了一小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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