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怒火中烧,“帮派的手伸得这样长……不対,这些守备怎么可如此贪图小利,玩忽职守?!”
若是反贼打到城门下面了呢?!
哎哟哟,这样一想,历史上记载的东京城破,皇族被掳……该不是还有啥大家不知道的内幕吧?!
大冷的天,屋子里炉子烧的也并不旺,司空却硬是想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看你操的这心,”谢六郎吃饱喝足,露出一脸舒坦的表情来,“想那许多作甚?这里又不是你的城,上头多少大人物呢,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司空哑然。
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却又任由它发生,这才显得可怕好么。
司空上下打量谢六郎,这小子以前也是个壮壮实实的青年,很有一把子力气的,尤其擅使棍棒,□□也使得不错。现在么……
反正司空是看不出他身上还有多少武人的那股子精悍劲儿了。
劝人的话说的太多,反而招人厌烦。司空只好含蓄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六郎,要不,咱们正正经经的说一房娘子吧。”
谢六郎抬起头,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我看牡丹楼的小娘子就挺好的。一个个打扮的花儿似的,还听话。”
司空是知道牡丹楼有点儿不清不楚的问题的。听他好巧不巧的又提起了牡丹楼,心里微微一动,“牡丹楼在城东,刚好就是九江门的地盘……”
“行啊,小空,”谢六郎笑道:“长进了啊,还知道城东是闫老大的地盘。”
司空这个时候反而犹豫了。
他知道一个人所在的位置决定了他的立场。所以他能肆无忌惮的向他打听烈火帮的事,但涉及到了九江门的事,他却不得不慎重。
谢六郎看他这样样子,就笑着叹了口气,“想问啥就问吧。我防着谁,也不能防着你。”
司空就挑着点儿不相干的问了,“你经常出入牡丹楼?”
“是啊,”谢六郎大大咧咧的承认了,“你也说了,城东是我们的地盘,牡丹楼也是要给我们闫老大几分薄面的。比如我们的人去了,招待的会周到一些,当然啦,人家也是做生意的地界,不给钱是不行的。”
司空又问,“你常去?”
谢六郎想了想,“不能算常去,一个月总要去个五六趟吧。”
司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还叫不常去啊。
谢六郎就笑,又叹气,“我知道小空你是想劝我好好过日子,不过呢……我也确实没那个心了,自从我那个婆娘跟着人摆了我一道,我就対成家这事儿灰了心……就这么着吧。也许哪天我又改了主意也不一定……你刚才想问啥?”
司空给他说的,这颗老心一会儿怒火中烧的,一会儿又酸的不行,“你……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
定定神,司空问他,“你出入牡丹楼,有没有觉得它有什么不対劲的地方?”
“牡丹楼?”谢六郎想了想,“牡丹楼里的姑娘们都能歌善舞的,那几位头牌娘子还会作诗呢。我看好些风流才子都喜欢去捧她们的场。没什么不対劲啊,花楼不都那样?”
“林山翁,李骞,你知道这两个人吗?”司空只记得这两个名字,据说一个是前宫廷乐师,后一个是天分出众的师弟兼花楼的老板。
谢六郎一脸懵圈,“什么人?”
司空摆摆手,“没事,不知道就算了。”
两个人又闲聊几句,司空就起身告辞了。
两人上次见面虽然吵得不可开交,但司空有事了能回来找他,谢六郎还是很高兴的。见他这就要走,还有点儿不舍得。
“你当差当的这么辛苦吗?”他伸手拍拍枣红马,小声问他,“你现在的上官……人咋样?”
司空一边系着蓑衣的带子,一边应道:“挺好啊,是个讲理的人,也肯干实事。対属下也很关照。”说着他从袖袋里摸出装银子的荷包扔进谢六郎的怀里。
谢六郎一接住荷包,就摸出是两个银锭子,掂了掂,有些失笑,“你这是怕我饿死,接济我来啦?”
“你收着吧,”司空凑到他耳边说:“我出来打听消息,大人都让给银子的。你要不收,我回去了也为难,还得大人替我打圆场。”
他把上次出门将没用完的银子退了回去,结果被兄弟们按住揍了一顿的事情说了。
谢六郎笑得直哆嗦,“行,那我就收下。不过你下次来就别带了。你问我那些事儿,这些银子足够了。”
司空一口答应了。
谢六郎笑着打量他,冷不丁问了一句,“我说,你也不小了吧?你就没想过娶妻生子的事?”
司空一口拒绝,“我还要跟着大人建功立业,怎么能儿女情长呢?”
谢六郎啧啧两声,“合着就你要建功立业啊,那我还说我也要建功立业呢。你刚才是怎么劝我的?”
司空挠挠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嗳,我家大人也没成亲呢。你想我家大人是什么人啊,要身份有身份,要长相有长相,人家都不急着娶妻,我急什么呀。”
谢六郎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他,“这么看重你家大人?”
司空把马儿从棚子里牵了出来,嘴里嘟囔,“你是没见过我家大人。你要是见过,就不会说这样酸溜溜的话啦。”
谢六郎出其不意的冒出一句,“一把年纪了不成亲,也不近女色,还対自己的上官念叨个没完……小空你该不会是个断袖吧?!”
司空正要踩着马鞍上马,闻言一脚踩空,险些一头栽进雪堆里去。
谢六郎哈哈大笑。
“谢六郎!”司空气得脸都红了,“你给我闭嘴吧!”
第74章 心虚
司空气急败坏的落荒而逃了,都走出好远了,还能听见谢六郎在他身后起哄的笑声。
司空恨恨的想,这小子原本也是个正经人来着,就是一天到晚的跟帮派里的混混们厮混,过着浪荡的日子,也接触不到几个良家女子,所以学的越来越不正经了。
这就是活生生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不过这事儿他还真没办法,他又不能做主去给谢六郎娶媳妇儿……
摊上这么一位兄弟,司空心想,老子可真命苦。
雪还在下,势头却已然减缓。
司空从街上经过的时候,看到衙门里有人在组织民壮清扫积雪,也有沿街巡逻的,这些都是每年例行要做的事。
司空以前在京畿衙门做事的时候,每到这种暴雪天气,他也要跟着壮班的兄弟们去平安巷这种平民聚集的地方巡视,或者去城外的几个村子里看一看,与当地衙门的人联合起来,组织民壮挨家挨户检查,以免发生积雪压塌房屋伤人的事。
不过这些事,现在倒是用不着他去忙了。
大理寺衙门靠近内城,衙门附近的大街上打扫得挺干净。这倒也好理解,从朱雀大街一路北上,就是内城门。内城门也叫朱雀门,是大臣们上朝的必经之路。
贵人多的地方,巡街的人都比别处多些,自然收拾的更为精心了。
司空从后门进了衙门,就见罗松正带着衙门里的衙役们清理后院的积雪。几个人都将袍角掖在腰带上,一副豪气冲天的模样,让司空想起了以前上学的时候,遇到下大雪,学校里也会组织学生清理校园。
虽然天冷,又是在做体力活,但那样的活动本身就带着一种趣味性,学生们就是这么一副热火朝天的架势,有时候老师也会带着大家打雪仗——那时候的下雪天,总是跟各种有趣的游戏联系在一起。
司空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正想着拴好马儿也跟着他们一起玩一会儿,罗松一抬头看见了他,立刻就嚷嚷起来了,“你可回来了!原礼哥刚才还问你呢!”
司空听他这语气仿佛是有事,忙问他,“原礼兄这会儿在哪里?”
旁边一个小衙役听见他们说话,就指了指衙署的方向,“陈大人留话了,说等你回来了去大人那里一趟。”
司空连忙牵着枣红马过去了。
陈原礼正在凤随的办公室里帮着他整理刑部发过来的批文。见司空披着一身寒气进来,连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凤随也放下笔,上下打量他两眼,“可还顺利?”
“顺利。”司空看见凤随,忽然就想起了谢六郎说他对上官不怀好意的话,心里莫名其妙的就虚了一下。
他刚想说点儿什么把心头这点儿不自在岔过去,结果一抬头,目光却与凤随碰了个正着。
凤随的目光总是冷冷淡淡的,带着一股子异于常人的专注于深邃,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里去。
司空就觉得,自己的那点儿小心虚,好像都被他看透了。
司空移开视线,掩饰的低下头喝了两口茶,结果没留神茶水是刚从壶里倒出来,还是热的,烫的他又一口吐了出来。
陈原礼,“……”
凤随,“……”
陈原礼一脸嫌弃的从他手里接过了茶杯,给他另外换了一杯,嘴里还不忘了数落他,“你这是中了什么邪了,要吐也吐地上啊,你咋还吐回杯子里……我看你平时也是个挺讲究的人啊,不会都是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