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也有自己的私房,尤其是这种跟着顾娘子到处跑腿的。估计平时被打赏的机会也多。
司空很仔细的检查了她的衣箱。丫鬟婆子们藏东西的地方有限,但凡有点儿什么首饰,或者私房钱,她们通常都会塞到衣箱里。而一些有价值的票据,其价值是跟珠宝首饰一样重要的。
司空很随意就破开了两个衣箱上的锁,仔仔细细地翻找,在其中一个存放首饰的包袱里找到了两张当票。
当票上记的是死当,是两件“破面烂袄”,金额是二两三分银子。
司空之所以会生出疑心,是觉得既然已经当了死当,为何又要留着当票?而且能当二两三分银子的袄子,应该不是丫鬟能穿得起的。这个叫秋容的丫鬟又是从何处得到了这件袄子?原来的主人又是什么人?
司空收起了这两张当票,将丫鬟的私房银子包好,又塞回了衣服下面。
曹溶站在门边,有箱子挡着,他没看到司空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只看到司空很小心的把碎银子和几件零碎的首饰又包了回去。
曹溶垂眸,嘴角挑起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也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司空假模假式。
大约刚才事发突然,顾娘子被人急匆匆地叫到了前院,她的房门都没顾上上锁。
门一推开,淡淡暖暖的香气扑面而来,司空顿时露出一点儿意外的表情。他没想到一个花楼里做管事的女人,生活条件会这么好。从家具到床铺、摆设,无一处不精美,司空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竟然有些心怯了。
太华贵了,万一碰坏了,会不会要他赔啊?!
司空唾弃了一下自己的穷酸思想,开始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检查。衣箱、妆盒、床铺上下……一连串可疑的地点搜下来,除了衣裳首饰更华贵一些,私房钱更多一些,司空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这不对。
顾娘子是整个花楼的总管事,楼里的人做点儿什么小动作是不可能完全瞒过她的,但她这里却比丫鬟的房间还干净。
司空走出顾娘子的房间,站在门口久久不语。
侍卫是奉命跟着他的,他不动,他们俩也不催。曹溶也在一旁打量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思量。最初的轻视也已经收了起来,换成了一点儿不显山不露水的戒备。
司空思忖片刻,转身又走回了顾娘子的房间。
他站在房中央,暗暗思索若是他住在这个房间,他会把手中珍视的东西藏在哪里?
或者说,对她来说,值得珍藏起来的东西会是什么呢?账本?或者账本中比较重要的部分?
那就是文件类的东西了。
文件会写在哪里呢?
绢帛?纸张?
这些东西可以折叠,真要藏起来,占用的空间不会太大。
司空重新检查了一遍顾娘子的衣柜,尤其是衣领裙边这样有夹层的地方。然后就是妆盒,床头床尾,这一类有可能装有夹缝的地方。
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但这个时候司空的战意反而空前被激发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房间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司空的目光扫过了这间闺房,将目光落在了床边的矮柜上。
矮柜上摆着两本诗集,一盏铜灯,一只长颈美人瓶,瓶中插两支丹桂,满室甜香。
司空检查了一下花瓶,又将注意力投注在了那盏莲花鲤鱼的铜灯上。
铜灯的高度在一尺左右,灯座镂刻着团团莲叶,肥硕的鲤鱼在叶底游动,姿态灵动,颇有意趣。
灯座上还残留着半指长短的一截蜡烛。
司空拿起铜灯,眼角的余光却在留意曹溶的反应。就见曹溶身形不动,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派头,唯有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司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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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和曹溶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第30章 曹大人
司空垂眸,认真打量手中的铜灯。
这个东西就放在床边,时时刻刻都在主人的眼皮底下,却又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床头立一盏灯,再正常不过了,谁家不是这样?
司空将铜灯翻来掉去的研究了一会儿,又去掉了烛台上的半截残烛和台座周围滴落凝结的烛泪,终于发现了机关所在。
与青水庵的地道机关类似,以密码来控制机关开合。这一个或许是因为设计上较为隐蔽,对司空来说,破解的难度反而更低了。
司空凑到烛台旁边,一边轻轻旋转机关,一边留意机关撞合的声音。
因为侧着头,他的视线就恰好落在了曹溶的脸上。
曹溶的脸色阴沉,刚才的从容自如都不见了,一双眼睛紧盯着司空,好像随时会扑上来咬他两口。
司空因为专注,一双猫儿似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长长的睫毛呼扇呼扇,每扇动一下,曹溶都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忽悠一下。
他这个时候也想起了凤随轻易就破开了青水庵地道的那件事,张鸿曾怀疑过破解机关的人就是这个脸生的小衙役,难道竟是真的?!
他紧张的盯着司空的举动,心里跟有猫在抓似的。
然后他就看到司空的大眼睛呼扇了一下,忽然露出了一点带着惊喜的明朗笑容,好像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得大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曹溶心头咯噔一下。
司空直起腰,将铜灯放在面前,十指翻飞,拨开烛台的台座,从里面拽出了一节两寸高,两指宽的铜管来。
铜管一端有盖子,司空刚要打开盖子,就见曹溶像猛虎下山一般,越过身旁的两个侍卫,朝着司空扑了过来。
司空反应也快,随手将铜灯朝他摔了过去,一闪身避开了曹溶这一抓。趁他躲避铜灯一闪神的功夫,抬脚将他踹了出去。
曹溶摔倒在地,腰腹之间剧痛,脑子里也嗡嗡的,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视线向上,见司空一个极轻巧的旋身,在他面前稳稳站住,手中拿着那一节铜管仿佛连晃都没来得及晃一下。
曹溶虽然不是曹九黎那样的高手,但也是自小习武,在一干世家公子当中,身手也算好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衙役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
又快又狠。
他甚至难以分辨,究竟是他的动作更快,还是曹九黎更快一些。
但是不应该啊,曹溶懵头懵脑的想,曹九黎是曹家花费无数的金钱和精力培养起来的私卫,面前这一个不过只是个普通衙役而已。
没见站在他身旁的两个侍卫都没有反应过来吗?
侍卫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一前一后扑上来拿住了曹溶。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解下他外袍的腰带,捆住双手。
司空警觉的打量他。他就知道曹溶非要给他当向导没安好心,原来是打着要近水楼台,从他手里抢东西的主意。
而且这小子别看一副贵公子的派头,其实身上是有些功夫的。司空暗暗后怕,要不是他心中对曹溶抱有戒心,说不定手里的东西就被他抢走了!
司空不知道曹溶也在心里懊恼自己看走了眼,小看了这个面嫩的小衙役。要是换成曹九黎出手,说不定铜管就能抢回来了!
侍卫押着曹溶先出了院子,司空留在后面动作迅速地打开铜管看了一眼。见铜管里藏着一个纸卷。取出一看,巴掌大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小字。
他飞快扫了几眼,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知道曹溶为什么要来抢夺铜管了。
侍卫带着曹溶走下台阶,曹溶回头,就见司空也跟着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之前风度翩翩的样子,冲着司空微微一笑,“公爷接下来该去西院看看了吧?”
司空没有理会他,他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后院的冬青和远处的一座座小楼阁,转向了东边的假山。
假山有大约两三层楼那么高,玲珑山石一团团堆聚在一起,显得颇有气势。山石后面是一道高高的院墙。
司空指了指假山,“去那里看看。”
曹溶,“……”
曹溶心里暗骂这小衙役不按常理出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假山石后面明明就应该是邻居家的院墙了好吗?!
换个人来,只怕都不会想到要去那里看一眼吧?
侍卫也觉得诧异,“司空,那后面好像没什么吧?”
司空冲他笑了笑说:“没事,绕一下,过去看一眼也不费什么事。”
他其实也不是发现了什么,只是觉得这假山堆在这里有些奇怪:离邻居家的院墙这么近,不怕对面有小偷攀着假山翻过来吗?
曹溶知道自己要是这个时候表现出什么,只会让人更加怀疑。但他心里却知道,不能再顺着这些人到处乱搜了。
从东院出去就是一条供花楼里下人们进出的小路,这里距离假山石并不远,司空就越觉得那假山石堆的可疑:距离东院这么近,东院里可是住着花楼的管事呢。
花楼的人都被控制在了前楼,这一路走过来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快要走到假山石前面的时候,司空就听身后的曹溶突然间打了个唿哨。司空心中登时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