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做生不如做熟。
凤随是武将,办案的时候也不会缩手缩脚,瞻前顾后的。他对凤随这个人还是很尊敬的,要不然在青水庵里也不会主动冒头了。
就当是,从国营企业跳槽到了私企吧。
两人正嘀咕,就见跟着凤随的小厮一路跑了过来,对陈原礼说:“陈大哥,大人让你去他的内书房找空青兄弟,把司空大哥带回来的小包袱取过来。”
这小厮名叫贯节,十四五岁的模样,人生的十分机灵,跟空青两个人是跟在凤随身边打杂跑腿的。司空上次来见凤随,就见过他。之所以会记住这么一个小跑腿,完全是因为他和空青两个人都机灵得不像话,跟凤随那个沉稳不露声色的性子完全不符。
当时司空还琢磨了一下,怎么凤随会选这样的两个小厮呢?难道是想着性格上互补一下?
司空见陈原礼跑回去取东西,就问贯节,“我呢?大人没说让我干什么?”
贯节眨巴眨巴眼睛,“大人说,司空大哥要是还在外面,就让小的喊你进来。”
司空想了想,“我等下原礼兄,跟他一起进去。”
贯节答应一声,笑嘻嘻地跑了回去。
司空的思绪就又转到了那双珍珠鞋上。他当初从柴堆下面摸出那个小包袱,只是直觉有人想要毁灭证据。
但摸出来了,又觉得事情蹊跷。能穿得起珍珠鞋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像普通人家的皮孩子似的满大街跑着玩?
那样金尊玉贵的大家小姐,起卧都有一群丫鬟下人跟着的,不会随随便便就走到有陌生人出入的地方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让人掳走,这下手的必定不是普通的拐子。
牵扯到豪门大户,这里面的龌蹉就多了。
司空这个时候就想起了他的老上司蔡大人,或许在西京这样遍地权贵的地方,他那样的佛系作风才能活的比较滋润吧。
陈原礼很快取来了包袱,带着司空一起走进了花厅。
花厅门口守着那个目光机敏的车夫,彼此的目光一碰,迅速对对方做了一个大概的评估。
花厅的门敞开着,凤随坐在上首,下手位置坐着一位二十出头衣饰华贵的美貌妇人,之前找司空说话的婆子就守在她身后,此时此刻这一主一仆都红着眼圈望向门口的来人,目光颇为殷切。
凤随点点头,“把东西拿给乔夫人看看。”
司空还有些懵圈,不知道乔夫人又是何方神圣,让凤随的反应这般郑重。但他转头去看陈原礼,显然人家是见过世面的人,心知肚明,连忙双手捧着小包袱递过去,交给了乔夫人身旁的婆子。
婆子看到小包袱,就露出一副紧张的神色,转身将包袱递到了乔夫人面前。
乔夫人伸出纤纤玉指,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袱,只看了一眼,眼圈就红了,“正是颖儿的鞋子。”
凤随皱眉,“夫人没有认错?”
乔夫人含泪点头,“这上面的蝴蝶,是我亲手所绣。断不会认错。”
司空更懵了,这是找到苦主了?!
但是不对啊,能穿这双小鞋子的孩子,少说也七八岁了,这位小娘子顶天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她能生出七八岁的孩子?!
第28章 十里镇
司空纳闷了一会儿就听明白了,原来这位乔颖儿乃是乔夫人的继女。
乔夫人所嫁之人名叫乔晖。乔晖家世显赫,父亲是记国公乔德显,母亲是当今圣上的幼妹华阳公主。乔晖自己是武举出身,目前在殿前司任副指挥使一职。
他几年前娶礼部尚书之女,乔夫人生下一对龙凤胎之后香消玉殒。三年前娶了御史大夫苏钊之女苏琳为继室。
走失的,就是乔晖的长女乔颖儿。
凤随一听乔颖儿已经丢了三天了,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怎么才来报案?”
乔夫人苏琳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家里长辈说不敢声张,怕拐子得知有官府的人抓他们,再加害了颖儿,只叫大爷带着人偷偷寻找。”
凤随就说:“孩子怎么丢的,你从头细细说来。”
苏琳便道:“五日前,公主要去岁寒山无量寺上香,便叫我准备,带着一家人上山去了。在山上小住两日,三天前下山,颖儿就是在下山的路上丢的。”
说着从婆子手中接过一卷状纸递给凤随身边的小童,“当日随行之人,都在这里了。”
凤随从贯节手中接过状纸打开,就见状纸上将诸人身边的随从都记了下来,十分的清楚明白。
他指了指状纸,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位崔氏,还有她的女儿崔宛如,又是何人?”
苏琳微微垂眸,语气淡淡:“公主的母亲就是崔氏女。这位崔氏,乃是公主舅家长子之妻,公主也要唤她一声表嫂的。崔宛如是她女儿,与大爷以表兄妹相称。”
司空听的有些晕头,慢慢在心里盘算:公主去山上上香,还要带着表嫂和表嫂家的女儿,他们之间的关系这般亲近吗?
还有,这位崔宛如是乔晖的表妹……表哥表妹的,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或者说公主对表嫂家的这个外甥女有什么想法?
司空脑子里冒出来一堆想法。不是他心思龌蹉,而是古人惯爱亲上做亲,表兄表妹之间结亲的事太常见了。
果然凤随也想到了这一层,“崔宛如多大年纪?”
苏琳显然对崔家母女感情平平,表情和语气都非常平淡,“崔宛如十五。”
“你们府上与崔家来往频繁?”凤随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崔家的资料,问道:“这个崔宛如的父亲,可是在市舶司做转运使的崔秋生崔大人?”
“正是。”苏琳微微颌首,“崔大人如今在明州任上,公主就时常请崔夫人母女来家里做客。上月公主微恙,崔氏母女过来探病,公主就留她们母女小住。”
凤随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
苏琳便又说道:“下山那天,刚出了无量寺,崔宛如的马车就坏了,她身边的侍女报到我这里,我就让身边的林娘子去接颖儿,让颖儿坐我的马车,将她的车让给崔宛如。”
说着她看一眼身旁的婆子,那婆子就上前两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说:“那天夫人让老奴去接小娘子,等老奴到了小娘子的车旁,崔宛如又说要跟小娘子同车。小娘子也说要听表姑讲故事,老奴就回去复命了。”
凤随点点头。
“崔宛如对颖儿十分关心,颖儿也肯亲近她。”苏琳说:“车马下山之后,在太平镇略事休整,结果刚出发没多久就出了事。”
“等等。”凤随再一次打断了她,“你们去时走的那条路?”
苏琳答道:“出城南,走十里镇上山。”
岁寒山位于西京城的东南位置,通常有人去山上上香还愿,都是走南门,到城南的十里镇略作休息,然后从西路上山。
这条路非常的宽敞平坦。
除了这条路之外,岁寒山还有若干条小路可通上下。其中比较出名的就是东边人称“松树瀑”的一条山路。这条山路一路上可以看到数条瀑布,景色颇佳。
山下有一个小镇叫太平镇,据说水质好,很多酒坊都开在那里。
不过上山进香的人走这条路的并不多,因为从太平镇回京城的这条路并不好走,有很长一段路是从山林里开出来的。
乔家的马车出事,就是在这段山路上。
苏琳提起这件事,端庄的大家风度就有些端不住了,神情也变得惶急,“那段路路面较窄,林娘子还提醒我坐稳了。就听好大一声响,像是打雷一样,震得车驾险些翻了。就听得外面乱成了一团。”
“林娘子扶着我下了车,便看到前面的那辆马车已经翻了,婆子们从车里把崔宛如扶了出来,崔宛如昏迷,颖儿却不见了。”
凤随神情凝重,“你们为什么要走东路?一般人家出城去上香,不都是走城南到十里镇那条路吗?”
苏琳摇摇头,“公主决定的事,就是大爷也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她一直称呼自己的婆婆为“公主”,也不知是为了表示对华阳公主的尊敬,还是婆媳关系不大亲密的缘故。
“这两天,乔大人想必会有所行动,”凤随问她,“不知可有什么收获?”
苏琳的表情就有些难堪了,思索良久,还是摇了摇头说:“不管有什么收获,他都防着我,不曾让我知道……让林娘子替我说吧。”
凤随等人一起望向了她身后的婆子,林娘子又一次走到了堂上,行了一礼,神色有些气愤,“大人,我家夫人不好说这话,实在是有些人欺人太甚。府里这两日都在传言,说这事是我家夫人做下的。公主和大爷也对夫人生出疑心……夫人真是百口莫辩。”
说着,她抬头望向凤随,却见凤随眉眼不动的反问,“为何会有这样的猜疑?”
林娘子扫一眼她家夫人,神色有些憋屈,“当时小娘子坐的那辆车就在我家夫人前面,夫人不放心小娘子,特意让自己的陪房阿李去照看小娘子,赶车的人也是我们夫人安排的。出事之后,阿李和车夫都不见了。”
凤随微微向后一靠,“当时出事,是什么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