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
他手下的一众兄弟,“……”
张鸿再一次感受到了他与司空之间的差距。人家这么复杂的防范流程,他硬是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但同时,想到司空这样警惕心爆棚的人竟然肯赏脸出来跟他一起喝酒,他心里还有一种诡异的感动:防备归防备,他好歹也是被司空当成是兄弟的人呐。
中年御史也被司空和他一众手下的神奇操作给惊住了,他看了看放在一边的托盘,上面三只酒杯,中间一只动过,且空了,其余两杯都还满着。
司空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解释说:“我们这里喝的都是九韵春,进了包厢之后才点的酒,店里伙计整坛送上来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酒,店里的人都可以作证。这位小娘子端上来的酒跟我们的不同,请春江楼的掌柜过来,一验便知。”
中年师爷大急,“等等……”
司空淡淡瞥了他一眼,“最好再请一位郎中来,张娘子喝完的这杯酒还留一层杯底,顺便可以验一验酒里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第238章 上行下效
凤随带着空青急匆匆赶到春江楼的时候,司空已经把虞进从酒楼里一路拖到了春江楼的门口,正按在地上暴打。
虞保战斗力比虞进要弱一些,还没等他扑上去,就被司空一脚踹翻,缩在酒楼的走廊里爬不起来了。
他们喝酒的地方是春江楼的分店,就开在城东的安平大街上,这个时候,长街上人来人往,正是热闹的时候,春江楼门口立刻就被人围了起来。等京畿衙门巡逻的衙役赶过来的时候,根本都挤不进去。
凤随算是看出来了,司空这就是憋着劲儿要把事情闹大。
这位师爷的身份,是张鸿的一个兄弟认出来的,说他是郡公府的小公爷虞保身边的人。
至于为什么要跑来折腾这么一手,要让司空自己说,无非就是想趁着有两位御史台的大人在场,让司空丢个丑。
司空有很大的概率会因为街头闹事被抓进京畿衙门,估计他们会在牢房里为他安排一些惊喜。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司空出事,会影响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会牵扯上镇北王府。
谁都知道司空是镇北王麾下的游击将军,据说深受镇北王父子的信重。司空丢脸,丢的也是镇北王的脸。如今的朝堂之上,多的是人等着抓镇北王府的小辫子。这件事后续会怎么发酵,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但虞保一露面就说这只是个恶作剧,这话司空就不爱听了——合着他没有被算计到,只是因为对方给他留余地了?并没有来真的?
这可拉倒吧,说到天边去也没人信呐。
虞进虞保的年龄都比司空要大,只看外表,他们兄弟俩跟司空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甚至五官神情与虞道野也并不怎么相像。这两个人都是中等身材,细眉细眼的长相,再衬着白皙的肤色,看上去更像是读书人。
司空觉得,他们大约更像虞道野的那位倒霉的原配夫人胡兰吧。
想到胡兰,司空又想起了昭德殿上审出来的一段旧官司:李持盈生产之前,从国公府里送过去的一碗加了料的补药。
原本虞赵氏挨罚,虞道野出家,这一出接一出的戏码搅得司空也有些眼花缭乱,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但今日见到了这兄弟俩,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司空觉得,他不打他们一顿,都对不起这兄弟俩的一番苦心。
更对不起当初胡兰替李持盈熬的那一碗汤药。
司空深谙舆论的重要性,于是一边打,一边还要把他打人的理由骂出来,让周围看热闹的西京百姓都看个明明白白。
“你亲奶奶逼死我娘,你亲娘还给我娘送过加了毒药的补汤……如今你们俩个兔崽子还要拿歹毒的计策来抹黑我的名声!”
这是讲事实摆道理。
“你亲奶奶已经受了官家的斥责,公主的封号、食邑都没了!她要是没干这些缺德事,官家能斥责她?难道官家能冤枉无辜?官家还能有错?”
这是引导百姓的关注点,集中到虞赵氏身上去。
“你们家的女眷都他娘的真厉害啊,心有丘壑,上行下效……男人都比不上她们心狠手辣。她们要是没干这些缺德事,你爹能气得宁可出家也不认你们?”
这是……纯补刀。
司空其实有些怀疑虞家兄弟只是拿他当一个切入口,目的还在于抹黑镇北王府——手下都是一群毫无节操的色胚、流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镇北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估计他们是想让朝堂上的普通官员和坊间百姓都这么想。
司空就偏不如他们愿。
刚才他揍虞保的时候,御史台的一位大人还嚷嚷家丑不可外扬,但这话放在这里,也要看扬的是谁家的丑事,是虞家、是虞赵氏和她的儿孙,那司空干嘛要替他们遮掩呢?
不扬开他们的丑事,难道还等着他们把黑料抹回到镇北王的头上吗?!
司空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虞进一拳捣翻,嘴里骂道:“花钱雇个表子来给老子送毒酒……你这草包脑子里也就这些龌蹉了,真当所有的人都吃美人计这一套?老子就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瞧一瞧小看人的下场!”
说完又是一拳。
这一拳砸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就想到了虞道野第一次来见他的时候,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成亲的那天夜里,她让她身边的老嬷嬷给我的酒里下了药……我有两个儿子,都是这么来的……”
司空心头燃起怒火。
虞道野跟他老娘对着干,不肯进后院,死老太婆就给儿子下药;李持盈在外面要生产了,胡兰就拐弯抹角给她下药;如今虞进虞保看他不顺眼,也给他下药……
“你们虞家,可真是被你亲奶奶给毁完了……”
家里是这种风气,虞进虞保将来能有什么前程,司空简直都不用想。哪怕崇佑帝本人是一个草包,恐怕他也不乐意手底下的臣子全都是草包吧?
而且还是心眼恶毒,不择手段的草包。
凤随见司空把事情闹大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指挥手下的人把人群挡开,让衙役们进来,他自己则拦住了司空,不让他继续打了。
司空正需要这样一个台阶,凤随一拦着,他也就顺势收了手,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京畿衙门来解决。
凤随担了一路的心,到了这会儿才算是踏实下来。还好,他的司空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京畿衙门里主事的人还是司空的老上司蔡茂德。
这老东西当官多年,最擅长的事就是和稀泥。物证问问清楚,人证也挨个问一遍,然后就舔着脸问凤随,“司将军机敏,且酒里下的也不是毒药,虞家两位郎君也是开玩笑……”
万幸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否则凤随怕不是要拆了他的衙门吧?!
蔡茂德心里感慨,谁能想到当年在他手底下惯会跑腿打杂的小衙役,如今也能有这般出息呢?
郡公府也很快收到了消息,虞进虞保一行人被带回京畿衙门的时候,司空看到了一位熟人:当日在镇北王府门口陪在虞赵氏身边的老嬷嬷。
这老婆子大约经常陪着虞赵氏出门,在外人面前就代表了虞赵氏的脸面,反正蔡茂德是认识她的,问案之前还很客气的跟她寒暄了几句。
老嬷嬷看向虞家兄弟的时候,神情是实打实的心疼,望向司空的时候,这是又怒又恨又是各种埋怨,看的司空都想笑,心想这些人的三观也都被虞赵氏给带歪了,在他们心里,不管出了什么事,自家人都没错,错的统统都是别人。
对于蔡茂德的作风,司空早已心知肚明。何况他们也有说法,谁让司空并没有中招呢?就算中了招,那也不是毒药,害不死人……
这些在京城里做官的人,在怎么给纨绔子弟开脱上头,都很有一套。
司空也不为难他,他只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虞家兄弟给他道歉。
蔡茂德为难的去偷瞟站在堂下的老嬷嬷。
司空假装没看见他的小动作,“给人随便下药,将别人的个人意愿视若无物,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就是把自己当成神仙了,可以随意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能干出这种事的,还是人吗?!”
老嬷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蔡茂德也不是真的不知道下药这种事的后果,尤其镇北王一派如今四面楚歌,真要让虞家兄弟算计成功了,朝堂上还不知会怎么攻讦他们。
再说镇北王拿官家和一众大臣们没有办法,不代表他收拾不了蔡茂德。所以他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维护虞家的人。
虞家兄弟俩鼻青脸肿的对司空道歉的时候,眼睛都几乎冒出火来,
看到他们气成这样,司空就舒坦了。
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他还特意好心好意的提醒了他们一句,“我知道在你们家,尤其是对你们家的女眷来说,下药是传统。上行下效,人人都会……但这种事太缺德了,做多了怕是会损阴德,以后还是少做吧。你看,现在不就遭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