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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韶华 完结+番外 (薄荷酒/薄荷酒BHJ)


  宁王在一旁看得分明,这来使身负上乘武功,心知夷金如此作为,固是傲慢轻侮,更主要却是意在试探,禹周是否软弱好欺,如若不能立时反击,则夷金极有可能在边境上公然撕破脸,发兵相助北辽。故此,为今之计,唯有威慑夷金来使,令其不仅落败,且败得无话可说,方为上策。若是让侍卫一拥而上将其拿下,不免落于下乘。
  他越众走出,拍了拍那名内侍,示意他可以退下,含笑说道:“这珠子是否真如尊使所说,乃是辟水珠,我代父皇先看上一看。”内侍直觉体内微震,手指立时得脱自由,如蒙大赦般退开,心中对宁王好不感激。
  洛凭渊伸出右手,与那内侍方才手势一模一样,去拿木盒。金使见面前一身锦服的年轻人随手化去自己的内劲,知道必是传闻中谙武的五皇子,不敢大意,脸上的傲态随之收敛。他见宁王来取,若还是如刚才对那内侍一般,必然行之不通,当下右手回转,将木盒托于胸前,不让对方碰到,左手单掌立起,隔挡洛凭渊的来势。
  宁王想到须速战速决,况且在殿上交手,若是以招式取胜,夷金仍有狡辩余地,于是也将右掌一立,与对方相抵,双方各运内力。
  这般比拼,劲力进退趋避,只有对掌者自知,旁人丝毫看不出端倪。偌大的紫宸殿中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众人但见宁王神色从容,唇边带着微笑,右掌相抵,左手仍稳稳向前去拿那木盒。金使脸上浮起青气,神色透出狠意,拿木盒的右手却有些发抖,都看得出必是宁王占了上风。
  金使连催了几次掌力,想迫宁王收手,都无济于事,只觉自己的内力与对方相触,便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心中渐渐发慌。见洛凭渊的手指堪堪触及木盒,明白不敌,他来之前得了严令,此时拼着受伤,右掌发力要将盒子震碎,这般即使辟水珠被夺去,禹周也非全胜。
  他右掌吐劲,左掌自然劲力微松,猛然间对方一股内力透掌而入,沿着手臂经脉直侵至胸腹丹田,竟是绵绵汩汩,势不可挡。
  众人见到两人双掌忽而分开,宁王并无蕴力前推的动作,那金使却连退了七八步,才摇摇晃晃站定,脸色红如醉酒。宁王只退了半步,盛珠的木盒已在手中。
  太子位置靠近,微笑着扶了他一下:“五皇弟小心。”
  洛凭渊退后半步,是为了化解对方掌上的暗劲,好使木盒无损,就如风过水面,拂起一层层涟漪,才逐渐归于平静一般,太子相扶,也受波及。两人一触即分之际,洛凭渊感到他掌中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心中微惊:并未听说二皇兄勤修武功,想不到内力这般精纯,竟似不在我之下,只是火候稍逊,尚不能收放自如。他心中思忖,也不及问,只是微笑道:“无事,多谢二皇兄。”
  他望了一眼手中的辟水珠,转过身对那金使说道:“你叫拓拔洪,穿云掌力在金铁司中排名十一,凭着这点本事,还不够资格到我禹周紫宸殿上放肆。辟水珠乃是海中珍宝,夷金无海,何曾有珠。你们前来贺寿,拿的贺礼却是禹周之物,已是怠慢;我朝以礼相待,你却在殿中出言不逊,还抓着贺礼不肯松手,是何用意?”
  夷金来使此时感觉脚下发飘,心知不妙,面如土色,已再无狂态。
  宁王见他不答,淡淡说道:“料来贵国摄政王也是好意,并无异心,只是用人不当,派了你这么个无状使节。我虽功夫平平,也唯有代禹周高手教训于你。今日之后,武林中再无穿云掌名号,留你一命,回去告诉完颜灼,望他此后善加自重,勿出妄语。若是夷金有人自认才华品性配得上丹阳公主,又无家室,可自己到洛城来,待能胜得了我禹周子弟,再提求亲不迟。”言毕,将明珠交给内侍,站回原位。
  他与金使交手前后不过片刻,群臣见五皇子顷刻间已废了拓拔洪的功夫,言语间不失气度分寸,都有扬眉吐气之感,看向他的目光又与先前不同。
  天宜帝心中大悦,接过辟水珠,颔首以示嘉许,对宁王道:“皇儿所言,甚合朕心。看来此珠与你有缘,就赐给你罢。”跟着也不再理会那金使,说道:“今日事毕,诸位爱卿多有劳顿,可回去歇息。退朝。”
  长乐宫中的晚宴开席并不晚,大约在下午申时。静王在府中看到时辰差不多了,就换上一身皇子服饰,岀门往重华宫去。
  坐在马车箱内,外面车声粼粼,街道上喧嚷的人声透过车壁传进来,带着尘世的气息,离得这么近,又仿佛隔得那么远;他不禁想到,近年来出府太少,真有些山中不知岁月长的意味。
  望了望身上玄色的外衣,上面以银线绣着蛟龙,通常每年只有除夕、中秋等寥寥数个日子,他需要穿上这身服色,到重华宫里去。日复一日地在府中幽居,已经习惯了清简的素衣,不太适应这般繁冗的衣饰了。有时进了重华宫,他会想,这华美肃穆的宫宇连同住在里面的人,与自己究竟有何关联呢,如此陌生,真的是那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么?
  车驾到了宫墙边,从侧门进入,过了午门,就须步行。秦肃没有来,静王让随行的两个小侍从谷雨和清明好好待在车里,独自下车,由一个宫中的内侍引着,朝长乐宫走去。
  过了雕满龙纹的御桥,穿过一道道朱红宫墙,从紫宸殿和静安殿侧走过,再经过清凉殿和武英殿,距离后宫就不远了。
  今晚乃是家宴,前来参加的除了后宫嫔妃,就是宗室亲眷,因此正殿一带并无多少人或车辇。
  远远的,静王望见有人站在通向后宫的琉璃墙侧,似是在等自己过去。走到近前,他看清了对方,是张熟悉的面孔,四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五官生得平常,穿着也很普通,然而气势凝练,站在那里,无端的令人有种渊停岳峙的感觉,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能镇住许多事端。
  他见静王走近,就微微侧身,拱了拱手,沉声道:“见过静王殿下。”
  “李统领,一向可好?”静王道,停下了脚步。如果说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天宜帝真的信任,认为绝对忠诚不会背叛的,应该就是眼前的御林卫统领,武林排名数一数二的李平澜。在洛湮华的记忆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李平澜似乎永远会出现在重华宫中,奉皇命行事,用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注视着宫城内外的变化,从不多问一句,也不会多说一句。
  过去七八年中,如果在进宫时遇到李平澜,对方还会同自己打个招呼,就如现在,可说是宫中少数几个没有对他熟视无睹的人。
  “尚可。”李平澜脸上表情毫无波动,平淡地说道。静王微微一笑,正要举步,李平澜又道:“如果殿下此刻改变心意,还来得及出宫去。”
  静王的脚步没有再停顿,继续朝后宫走去,只是在经过他身边时,轻声说道:“多谢。”


第九章 紫云佛经
  长乐宫在御花园侧畔,太液池北。一入后宫,花木景致顿时多了几分柔美,到了御花园,更是处处分花拂柳。静王自园中穿过,时令已是暮春,桃李花榭,但园中仍有暗香浮动,乃是新移入的兰草。天宜帝早年喜爱名艳富丽之色,后宫常被布置得姹紫嫣红,近年来年岁长了,转为偏爱淡雅。负责操持贺寿的容妃想来明白这一点,故在园中植以兰草,取其清雅,往来宫女也都着素淡宫绢,且不佩香囊香包,以免冲了兰花的清芬。
  此时还未开宴,但后宫妃嫔、宗室命妇已是济济一堂,几位皇子也到了。太子和安王都各有妻室,太子有一子一女,安王有一女,均携进宫中。云王几年前曾娶妃翰林院长史之女,十分贤淑知理,然而在他出征北境之际,王妃难产而亡,未能见到最后一面,只留下一子,由宫中莲妃抚养,目前才两岁多,也抱到了长乐宫。
  天宜帝居中而坐,左边是几位皇子亲王,自然以太子为首,右侧是妃嫔命妇,以品级最高的韩贵妃居首,其下依次是容妃、云王之母莲妃、安王之母宜妃,宫中向来以庄肃为重,因此人数虽多,也只是低声谈笑。
  静王自七年前分府后,还是第一次在天宜帝寿辰进宫,他走进内殿时,长乐宫中不觉静了下来,看着大皇子神色沉静地向圣上行礼。
  皇帝漠然地朝他注视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平身。你身体近来可好些了?”众人都有些吃惊,天宜帝语气和缓,还问起静王身体,可说是少见的和颜悦色。再看看那盆摆在殿内的墨玉,实在像是透着几许深意。
  静王脸上并没有受宠若惊的神情,只安然答道:“托父皇之福,儿臣已好了许多,故才进宫来,愿父皇福泽绵长,身体安康。”
  天宜帝听了,颔首道:“很好,坐罢。”见静王起身坐到右侧下首,便不再和他说话。
  长乐宫中众人很快又继续低语谈笑。韩贵妃见到了时辰,柔声说道:“陛下,人差不多到齐了,姐妹们为了今日,都花了不少心思,陛下可要看看大家的寿礼?”
  她是太子的生母,虽已年过四十,但保养得皮肤白腻,年轻时曾被皇帝赞为国色的美貌并未褪色多少,反似更添了风韵,望之如三十许人。此刻她额心贴着一枚牡丹花钿,身穿绛红色百鸟朝凤宫装,彩绣辉煌,直把一众年轻妃嫔都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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