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那几名突厥人就掀开帘子进来了,为首的达尔罕朝他点了点头:“多谢你。”
岑闲点点头:“举手之劳,坐。”
“我名望山,”岑闲随口诌了一个称谓,“阁下如何称呼?”
这名达尔罕言简意赅:“霍勒。”
岑闲语气平淡:“霍公子好。”
霍勒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身形瘦削单薄的男子,最终将眼神落在了岑闲脸上的面具上。
霍勒怕自己太过粗犷吓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中原人,尽量放轻语气:“你为何戴着一副面具。”
“戴着玩罢了,”岑闲在仔细打量火勒之后,确定之前跟着突厥王过来的部下里面没有这一号人,便随手将面具摘下来,“图个新鲜。”
岑闲清楚地看到霍勒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江浸月站在岑闲身后,心道岑闲这是为了套话把他自己也给利用上了。
毕竟岑闲那张脸是真的好看啊!
底下忽然传来如雷鼓声的欢呼嘘声,他们一齐被吸引了视线,朝下面看过去,只见台上一名男子穿着轻薄的纱衣,手腕脚腕绑着锁链坐在床上,容颜俊美,貌比潘安。
霍勒看了一会儿,便兴致缺缺地把头转过来了。
相比于底下的清梅,还是旁边这个名为望山的男人更合他的心意。
他笑着对岑闲道:“底下的人不比你啊。”
第10章 江南(三)
这一句话出来,岑闲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江浸月和小六咽了咽口水,紧接着听见岑闲淡淡说:“公子谬赞。”
霍勒摇摇头,眼里兴味之色愈浓:“你有想过去朔漠看看吗?”
朔漠是突厥人的地盘,突厥人逐水草而居,信奉朔漠有神女和神子眷顾他们,朔漠是他们的故乡。
但是故土明显没有中原富庶,突厥人因此虎视眈眈,盯紧大魏的地盘,想饲机一口吞下这块肥肉。
底下的各位达官显贵已经开始叫价了,岑闲摇头拒绝说,“望某身子不好,游历玩乐之事想来力不从心。”
霍勒身边的突厥人看来是他的属下,看见底下开始竞价便倾身在他耳边说了一串突厥语,岑闲听不懂,索性就不去听了。
霍勒不耐烦地推开那个下属,低声用突厥语说:“底下那个男子怎么比得上这个?”
下属了然:“达尔罕,那要我们迷晕他吗?”
霍勒点头:“等这个结束,把其他人支开。”
他话音刚落,房帘就被掀开了,朔望一身酒气朝着岑闲扑过来:“哥哥,陪我喝酒!”说完就往岑闲身上倒,岑闲没躲开,却也没接住他,任由他被桌脚给拌了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朔望束着高马尾,光洁饱满的额头靠在岑闲的肩膀,撒娇似地拱了拱,猫一般的乖顺。
岑闲:“……”
这是怎么回事?
前两天不是还要和他断交的架势么?
他把朔望从怀里拿开,用眼神示意小六过来,十分平静:“幼弟无状,霍公子海涵。”
小六把朔望扶到一边休息,刚一落座,朔望就睁开了眼睛。他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意。小六愣了一下,紧接着听见朔望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话说:“待会儿千万别离开你家主子。”
小六郑重地点点头,然后朔望头一歪,就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小六也不知道朔望是阵睡还是假睡,只能到一边继续盯着了。
岑闲还在同霍勒闲聊:“霍公子远道而来,是来江南游玩还是来办事的,我看霍公子像是经商的。”
霍勒笑容微敛:“经商?你怎么看的?”
“猜的,我见霍公子穿金戴玉,”岑闲笑道,“又来这风月场所,一出口就是要天字号的房,自然是不缺银子。”
霍勒点头:“的确是来江南经商的。顺道来游玩一番。”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江南的风景很好,大魏的土地很富庶。”
岑闲未着一词,默认了这个说法,将目光投向了帘子外,那名叫清梅的男子已经衣衫半褪,躺在床上了。四周的人还在叫价,已经叫出了一千两银子的天价。
到底是第一次见有男清倌儿当众拍卖身子,清梅又长得不似寻常男倌文弱,大伙图个新鲜,价位还一直往上涨,乐得一旁的老鸨合不拢嘴。
要放往常,寻常男倌儿可卖不出那么多钱啊。
岑闲的目光在那清梅身上停了半瞬就收回来了:“不知道霍公子做的是什么生意。”
“有没有银钱拍下这位不可多得的美人了。”
霍勒哈哈大笑起来:“那自然是有的,你喜欢么?喜欢我就帮你买下。”
而后霍勒压低了声音,“我是和你们官家这边做盐铁生意的。”
岑闲握着茶杯的指节稍稍一紧。
霍勒并不怕眼前这个文弱的青年去官府告他,在霍勒看来,岑闲三人加上一个烂醉如泥的睡汉并没有什么威胁。
说了也无妨,反正等他好好享用眼前这个绝色的青年之后,他就会杀掉他或者囚禁他,保准一点儿消息也溜不出去。
“盐铁?!”岑闲惊叹一声,长眉扬起,似乎被吓到一般,“那看来霍公子不缺钱了。”
他羡慕的语气传到朔望耳中,朔望嘴角一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朔望一时不知道,岑闲这是真羡慕还是假羡慕。
“霍公子刚才说帮望某拍下这位美人,”岑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眼底染着点笑意,语气还是惯有的平淡,“还算数么?”
他这一笑让霍勒觉得春风拂面,觉着朔漠如果有这样的人物,春风也不舍得不来到突厥的草原。
霍勒顿时打消了杀掉他的念头。
“自然算数,”霍勒大笑道,“拿酒来!”
又回转头对着下属说了几句突厥语。
于是不过半晌,老鸨就喜笑颜开地领着那叫清梅的男子上来了。
“诶呦你们可真是我的贵人,”老鸨给岑闲和霍勒行了一场大礼,“清梅可就交给你们了!”
随即喜滋滋地拿着三千两银票出去了。
“坐下,”岑闲说,“给我和霍公子斟酒。”
酒是突厥人拿上来的,是上好的竹叶青,闻之便觉辛辣。清梅低眉敛目,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酒壶,给玉白色的杯子满上了。岑闲端起一杯正要喝,一只手突然从他身后越过来,啪叽一下把那酒杯打掉了。
“哥哥不许再喝了,”朔望说,“再喝我就该罚你了。”
岑闲:“……”
这一声两声的「哥哥」叫得他有些头疼。但也给了他一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借口。
“抱歉,”岑闲十分知礼,站起来对霍勒行礼,“我弟弟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来日再和霍公子聚聚。”
霍勒皱起了眉,深邃的面容上显现出不悦的神情:“你让你的下属去送不行吗!”
他指了指江浸月和小六,江浸月就当没看到,小六则笑着,脸有些僵。
他还记着朔望交代过的不能离开主子。
这时朔望一个生扑,八爪鱼似的黏在了岑闲身上,岑闲被他扑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再加上他们两个人本来就差不多高,岑闲身上挂着这么个人,属实有些站不稳,他不得不伸出手扶了一下朔望的腰,警告似的在朔望腰间软肉捏了一下。
朔望立马报复了回来,在岑闲的肩膀咬了一口。
咬得还挺用力,岑闲觉得肩膀一阵疼。
岑闲:“……”
很好,没醉。
朔望故意捏着嗓子:“我要哥哥!!”
江浸月被这一声恶心得险些把自己中午吃的点心全吐出来,小六默默捂上脸,不忍直视。
岑闲用尽这辈子的好修养,对着霍勒微微一笑,平静说::“我弟弟离不开我,我们明日再聚。”
霍勒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朔望,“那我也不好留你,明日我们也在这里见吧。”
岑闲应了声「好」,目光看向还在侍奉的清梅,语气里带上点恳求:“霍公子,这……”
霍勒一挥手,“你将他带走吧,我去找那老鸨买你们中原这边的卖身契,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了。”
他在看见岑闲开始就对这清梅没有了多大兴趣,本来还想着今夜要这清梅和岑闲一起来侍候他还别有一番风趣,不亏那三千两白银,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弟弟。
霍勒从鼻腔中发出重重哼声,平白浪费了这一晚上,还得再等一夜。
岑闲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对着霍勒道谢鞠礼,这才使得霍勒的心情美妙了那么一些,放他们出门去了。
岑闲戴上面具,艰难地把朔望带下了楼,途中还遇到了个拿着扇子的子弗。
子弗不认得岑闲但认得朔望,他一脸痴呆看着岑闲把朔望半抱下去,然后和把头搁在人家肩膀处的朔望对了个眼神。
朔望:“……”
索命门第一杀手的脸都丢尽了。
子弗摇着扇子遮住半张脸,终于知道了除了任务从来不上青楼的朔望这次为什么陪着他过来了。
他恍然大悟——
原来朔望是来泡长得好看的公子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