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回一想到过几日去岭南,心情舒畅。
前面铃声丁当,一匹雪白的骏马狂奔而来,但随着“吁”的一声,那匹白马被勒住。
卫长缨望着那匹白马,这是郦君月的照夜白,自从那次何太后的寿辰后,她就没再遇到郦君月,整个京畿也没再郦君月的传闻。
郦君月翻身下马,她先看着马车上的李星回,又去看卫长缨。
“听说你们要离开京畿,是在京畿活不下去了吗?李星回,我可是听说你卖了挺多马的,难道还养不活你的侯府?”郦君月仍是嘲讽的语气。
卫长缨一笑,道:“齐国夫人,你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阿郎,我们走。”
马车向前奔去,把郦君月抛得远远的。
郦君月盯着远去的马车,牙齿咬响,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齐国夫人府深居简出,因为在这些日子里她发现自己常常想起李星回的样子,这让她苦恼不已。
第42章
这几日李星回很开心,自从他决定与卫长缨去岭南后便将一切都放下,每日都围在卫长缨身畔。即使卫长缨缝衣时,他也要倚在卫长缨的肩上。
回不到故乡,但故乡始终在,可如果没有卫长缨,那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肩膀被压得酸疼,卫长缨无可奈何,但又不忍心推开李星回。
忙了一会转头看,李星回不知何时倚在她肩上睡着。
“唉!”
卫长缨叹息,扶他去榻上歇息。
天黑前棉衣缝好,卫长缨舒了一口长气,总算赶在中元节时缝完了棉衣。她将棉衣折好,放到李星回收拾好的行装里面。
他收拾的全是单衣单鞋,看来是真下决心去岭南。
卫长缨解开包袱,又将他北狄穿来的袍子和靴子放进去,他回了北狄这些自然穿得上。
今夜是中元节夜,不像往常节日般喧闹,到处都静静的。
卫长缨和李星回带着小珠去附近的一条河放花灯,来得有些晚,河岸边挤满人,根本没有插进去的地方。
河中放满花灯,烛火闪烁,大家凝望花灯远去,却谁也没说一句话。
其实也不必说话,那些逝去的人是能感触到活着的人心里的哀思。
小珠不甘心寻找空地方,沿着河向前走了两三里路,才发现一个空当。
“缨娘,就这里。”
三人蹲在河岸,将事先剪好的短蜡烛点燃固定在花灯上。
“阿郎,你先放花灯。”卫长缨将点燃蜡烛的花灯递给李星回。
“长缨,还是你先来。”
小珠在一旁笑得腹痛,揶揄道:“君侯,这种事就不要让来让去了。”
说的也是,李星回讪讪地接过花灯,他放入水中,用手捧水往前,那小小的花灯便随着波浪向前飘去,一会就融到那片花灯中,再也不知道哪盏花灯是李星回放的。
“长缨,你说它会飘到哪里去?”
“会飘到我们心中怀念的亲人去处。”
李星回满意了,那他的父母亲人,还有兄弟姐妹都该收到他的思念。
“小珠,我们也来放花灯。”
三人一起放花灯,没多久便将满篮子的花灯放完。
花灯向下流飘去,三人还沿河追了许久。
“我们回去吧。”
今夜免了宵禁,临近三更路上的人还很多,像这样免宵禁的日子不多,一般是节日,或者大赦之时,普通老百姓很难有夜里还在外面的机会。
因此,很多人都在路上闲逛,吃上路边的宵夜。
卫长缨心有所动,如果想盛世安稳,总得有人要付出,也有人要失去。
回到长安侯府,小珠有些困便去睡,卫长缨打来水给李星回洗漱。
“长缨,明日我们见过岳父岳母,午时便离开京畿。”李星回等不得。
他去看自己收拾的行装,忽然发现他从北狄穿来的袍子和靴子都在,道:“长缨,你怎么把那些厚衣裳也放进来,这些在岭南都用不上。”说着,他便要拿出来。
卫长缨按住他的手,道:“这些都用得上,带上吧。”
“用不上,长缨,我们长途跋涉,要轻装上路。”他还是要把袍子和靴子拿出来。
卫长缨又按住他的手,这时候要说真相了。
“是要长途跋涉,但不是去岭南。”
“我们去哪里?”李星回不解。
“我们去北狄。”
“长缨,你是要我回北狄?我说过不回北狄。”
“我和你一起去,只是我要晚一些时日去,所以是你先去北狄。”
李星回神色深下来,他不明白卫长缨的意思,道:“长缨,如果要去北狄,为何要让我先去,你为何不与我一起走?”
“你是去争夺大单于的位置,我若去了,如果有人抓住我用来威胁你,这就对你很不利。所以,你先去北狄,等你当上大单于,我就去北狄找你。”
“长缨,我不想当大单于,也不想回北狄。”
李星回总觉得卫长缨的说辞有问题,但又感觉不出哪里不妥。
“阿郎,你必须回北狄,也必须当大单于。”
“不,我可以回北狄,但绝不当大单于。”
“阿郎,如果你不回北狄,不当大单于,那其他人就会当上大单于,他们可能再次发动对大周的战争,到时边疆的老百姓就会颠沛流离。”
“这是陛下和你说的吗?”李星回握紧拳头。
“是陛下说的,但陛下说的有道理,没有比你更适合做北狄的大单于。阿郎,你回北狄吧。”
李星回紧紧咬着嘴唇,直到他将嘴唇咬得流出血。
“阿郎。”
卫长缨看到他唇上的血,心中如万箭穿心,她忍不住踮起脚去亲吻李星回的嘴唇。
血染到卫长缨的唇上,将那张唇染得娇艳欲滴。
“长缨,你要明白,我若当了大单于,就要娶上任大单于的妻妾,我不要娶她们。”
卫长缨摇头,道:“只要你不想娶她们,就不用娶她们。”
“你不明白,你还是不明白。长缨,如果你一定要我回北狄,那你和我一起走。”
“我不是说过你先去,等你稳定下来我便去北狄找你。”
“骗我,我才不信。如果你真是这样想,为何还要一直欺骗我,假意同意与我去岭南。是今夜你再也骗不了我,所以你才说出真相。”
“不是,我没骗你,我是打算与你一起去岭南,可是刚才放花灯时我突然决定去北狄。阿郎,我知你心里万分想回北狄,此时就是你回北狄的好时机,回去吧。”
李星回不做声,他甚至也不看卫长缨,他怕他一心软,以后就会失去卫长缨。
卫长缨也咬着嘴唇,她同样将嘴唇咬得血肉模糊,忽然她就跪在李星回的身畔。“阿郎,我求你回北狄,你就答应我。”
“长缨。”顿时李星回骇了一跳,但他没去扶卫长缨,而是向卫长缨跪下来。“长缨,你骗我没有?是不是我在北狄安定下来,你就去北狄找我?”
“是的,我不骗你。”卫长缨摸着他的脸颊。
瞬间李星回泪流满面。
他不想答应,但他又不愿意看到卫长缨难过。
他如何忍得深爱的妻子向他下跪。
“长缨,我答应你。”李星回又号嚎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他一生的眼泪都只奉献给卫长缨。
卫长缨温柔地安慰他,擦拭他的眼泪。
李星回的哭声渐止,忽然他的目光陡地坚定下来,似乎是瞬刻之间想通了,他的眼神变得如刀锋般锐利。不由分说他抱起了卫长缨,疾步向榻前走去。
卫长缨一脸无语,这男人变得真快,刚才还在哭,此刻却要……
烛火熄灭,满室无限春光尽掩黑暗中。
这个清晨李星回先醒来,窗外微光,屋里的光线还很暗,他望着怀中沉睡的卫长缨实在不愿意起来。他深知这次离别,他不知何时能能拥住这柔软的身子,品闻她的幽香。
卫长缨也说得对,他如果要去争大单于之位,前期肯定是充满危险,因此卫长缨先不陪他一起去北狄也是应该的。
可是李星回却又觉得这只是卫长缨的托词。
“长缨说她不骗我,可她要骗我怎么办?她要是骗我,哼!我也挥兵南下。”
他性格中本也有残忍的一面,只是他能够压住,此时怨念一生不禁心生恶意。
这时候他应该要起身了,可李星回还是迟迟不愿起,他轻轻地抚摸卫长缨的每寸肌肤,直到把卫长缨蹭醒了。
“阿郎。”卫长缨翻身,腰酸背痛。
这头狼真蛮!
李星回闭上眼睛装睡。
拥着卫长缨的感觉太好,就如同拥着柔软幽香的花。
“别睡了,起来吧,你还要去宫里向陛下辞行,至于阿爷那里你就不要去了。”
见李星回装睡,卫长缨伸手去挠他的胳肢窝,李星回极力忍住不笑。于是卫长缨干脆爬到他的身上,伸手去扒他的眼睛,向他眼睛里吹气,他也极力地让眼睛定住。
总之,今日能赖多久就多久。
北狄的大单于之位他真不在乎,至于北狄与大周再起战端,他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