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钱山岩?天下第一才子,他不是在十年前失踪了吗?难道他去了北狄?”
卫尊大吃一惊,没想到李星回居然师从钱山岩,怪不得才思敏捷。
钱山岩七岁时便被称为神童,能七步成诗,成年后更是冠以天下第一才子之名,他考中状元却不愿意做官,朝廷多次征召也置之不理。
十多年前钱山岩突然失踪,中原再无他的踪迹,世人只当他意外而亡。
其实钱山岩钟情清玉公主屡屡不得,而清玉公主却奉命去北狄和亲,因此钱山岩便也跟去北狄。
“正是。”李星回抿唇轻笑,突然他的眼神转到卫长缨的面上。
卫长缨一直没看他,垂着眉头。
卫长绡生闷气,她想让李星回和卫长缨出丑的希望落空。
朱律瞟着身畔的王琅玡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永宁侯,你是看轻长安侯了。”
一语双关,颇有挑拨之意,王琅玡并不在意,李星回又不是糊涂之人,想朱律如何能挑拨得了李星回。
卫尊和李元青面面相觑,朱律和王琅玡之间火很大。
“既然令行过了,就欣赏歌舞吧。”李元青想平息两个乘龙快婿的火,赶紧令伶人出来献歌舞。
朱律笑了两声,道:“长公主,既要看歌舞,何须宣伶人。听闻长安侯是北狄第一勇士,某斗胆向长安侯请教两招,给长公主助兴。”
这倒不是朱律一时兴起,他久闻李星回在北狄的名声,据说神力惊人,而他自幼习武,臂力强大,能挽百斤,初与李星回相见时便存了一试高下的心思,今日正好借机比试。
卫尊蹙起眉头,朱律显得咄咄逼人了,不过年轻人好胜心切,他在文上输了一分,自然要在武上赢回来。
李星回侧身向朱律拱手,道:“久仰安平侯大名,平南越,征东夷,李星回不敢与安平侯比试,甘愿认输。”他非中原人氏,不过是北狄降臣,其身份注定他无法太露锋芒。
文就罢了,若在武上显出锋芒,必会被忌惮。于赢于输,都是他不情愿的。
“长安侯,你太过谦虚,莫不是认为某不是你的对手,故而不愿比试?”朱律压制着火气,刚才飞花令他已经输了,势必要赢回面子。
“抱歉,李星回实在不是安平侯的对手。不如,我吹笛一曲以助诸位酒兴。”说着,李星回从衣袖里取出一支短笛,放到唇边吹起来。
清扬悦耳的笛声从李星回的唇边传出,在正堂的梁间萦绕,众人的眼前仿佛徐徐展开一幅画面。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明媚耀眼的阳光遍洒大地,姹紫嫣红的鲜花肆意开放,温柔的风拂过,花枝摇曳,肥壮的羊群跑过草原,洁白的云彩倒映在河流中,雄鹰展翅穿过云层……
笛声美妙动听,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卫长缨抬起头,瞬间与李星回四目相对,在这个正堂里,李星回看她看得最多,几乎他的眼神就没怎么离开过。“我扮得这么难看,他老盯着我看干嘛?”卫长缨不解。
她撇过眼神,落在他唇边的笛子,这和中原的笛子不同,中原的笛子有竹笛、玉笛,但他的笛子是灰白色,像是一根骨头。
坐在上首的卫尊出神地凝视李星回,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别人都认为李星回是蛮子,教化未开,怎料得他不但通诗文,还通音律。
“可惜了,凭他这样,正是长缨的良配。”
笛声吹罢,余音绕梁不绝,那美丽的画面犹在众人眼前未曾合拢,正堂的气息稍安静。
“大姊夫,你吹的曲子真好听!你那是什么笛子?”卫长绫活泼,忍不住问道。
“是鹰骨笛,用鹰的翅骨做成。”
卫长绡没好气,又让李星回出了风头,那就相当于卫长缨出了风头,道:“哎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人骨做的。”
王琅玡忽地起身,向卫尊揖礼,道:“诸位,长安侯以笛曲助兴,某不通音律,只能以一支剑舞助兴。”说不通音律,其实也不然,门阀士族子弟无不精习六艺,只是他不太爱好而已。
话音落下,对面的卫长绫便猛地拍起掌,嘴里喊道:“好呀好呀!”
刚才李星回出了风头,终于轮到她的未婚夫婿,卫长绫开心得满脸放光。
王琅玡解下腰间佩剑,大步走向正堂中间,他早观察过正堂的大小,虽摆放了数张食案,但空余地方足够他舞剑。
他往正堂中间一站,长身玉立,粉面朱唇,宽阔的肩背像猛虎的背一样结实,系在腰间的蹀躞带束得腰身如蜂腰,健硕的双腿宛若螳螂的腿般修长,别提多风流倜傥!
卫长绫脸上发红,眼泛春水,眉目不知不觉向王琅玡传情。
王琅玡对这种场合毫不畏怯,作为门阀士族的子弟,生来就是要与别人比的。他挥着剑,闪、转、腾、挪,衣袂翻飞,猎猎风响,一招一式美妙至极,但同时又具有力度,可谓是赏心悦目。
“永宁侯,某也来助兴。”朱律技痒难禁,须得寻回一些面子,他拔出佩剑,竟与王琅玡在正堂比试起来。
两人的武艺不相上下,但朱律一入场后,王琅玡的剑法凌厉许多,速度快如闪电,当然就不是剑舞了。不过好在二人武艺仲伯之间,只是单纯的比试,出招虽狠辣,但基本上是点到即止。
李元青母女仨人没看出来,只当两人是在表演,不断地叫好。
“小妹,朱律还行吧,不比王琅玡差。”卫长绡向卫长绫挤眉弄眼,然后她又转头白了卫长缨一眼,那眼神莫不是在说你的夫婿连比都不敢比。
坐在上位的卫尊几乎要吹胡瞪眼,这两个女婿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是要把他堂堂的尚书府给拆了吗?
好好地送聘礼,现在成了什么样。
哎!年轻人就是爱争强好胜,但也用不着选在今日嘛!
忽然卫尊又看到李星回,心道:“还是这个女婿稳重些,刚才二郎子那样挑衅,他也不为所动,可惜偏偏是个降臣,不然他前程定在二郎子和三郎子之上。”
李星回没怎么看朱律和王琅玡比剑,双方实力相当,不会有人受伤,而且此时他们也不会让对方受伤。
他不自觉地去瞄卫长缨,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了卫长缨,可卫长缨又躲开他的目光。
场中朱律和王琅玡已斗了百来招,此时他们也明白彼此的实力,再斗下去也是难分胜负,各自向后退出三步。
“安平侯果然武艺高强,某只怕在你手上再难走二十招。”王琅玡拱手。
朱律持剑拱手,道:“永宁侯太过谦,改日某再向永宁侯讨教。”
两人回了座位,卫长绫正看得起劲,忽见他们不比了,噘嘴道:“这就完了吗?”
“今日完了,改日安平侯指教某时,请卫三娘子同来观看。”王琅玡笑道,卫长绫一副没心没肺不精明的样子,他也有几分欢喜。
卫长绫兴奋得满脸发热,直红到脖子根,双手捂住唇。
卫尊清咳了一声,道:“二郎子和三郎子武艺高强,是我大周朝之幸,也是我卫家之福。”他正要起身敬酒,一旁的李元青便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卫尊不解。
“三个郎子都展露才艺,相公也该露一手才对。”李元青眼见女婿们都露了一手,自己的夫婿不露上一手,岂不是比不上女婿,那自己就可输给女儿们了。
顿时卫尊一怔,现在做丈人这么难了么,还要表现才艺。
好在卫尊也是三甲状元出身,书画双绝,才艺是不在话下的。“我来写一幅字吧。”
“你就写一幅字?”李元青不满,写字也未免太简单,这怎能显出才艺,还不是要被三个女婿压一头么。
卫尊不理李元青,命婢女准备文房四宝,没一会婢会拿来架子,并在架子上夹好宣纸。待墨磨好后,卫尊起身,将衣摆抖了抖,便走到架子前。
婢女捧着砚盘,卫尊一手抓起两支狼毫,蘸了墨汁,左右手各执一支,便在宣纸上写起来。
他写字速度极快,笔走龙蛇,只见他左右手写的字竟完全不同,但速度一点都不慢,没一会儿卫尊放下笔。
众人看去,卫尊写的是一首《从军行》,诗曰: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虽是双手同时写字,字迹一点都不乱,龙飞凤舞,字字如有千斤之力,墨透纸面。
李元青一脸惊喜,结缡十几年还不知夫婿有这般本事,她得意地瞅了两个女儿一眼,那莫不是在说,看看,还是你们的阿爷技高一筹。
“好字好字。”
众人都夸赞起来,卫尊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道:“没点本事,还当不了你们的丈人了。”
虽然才艺上露了一手,但卫尊还是担忧,这三个女婿明显是他制不住的人。
宴席至午时末才结束,李元青热情邀请三个女婿去府里逛逛,顺便让两个女儿增进和未来夫婿的感情。众人依次走出正堂,李星回也起了身,但卫长缨一直坐立不动。
走在最后的王琅玡忽地回过头,向他俩看去,但他仅看了一眼便又走出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