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长孙祈沐这句话可说得同往常一般随意,不带丝毫犹疑,景染见她不困困顿顿了,扯了条小板凳往浴桶跟前一坐,垂眼道:“自己洗。”
长孙祈沐右手手指仍旧游走在水面,头也不抬地伸出左手将景染的手拉了回来,放在心口下的柔软上,仿若随口轻浅道:“要你洗。”
景染:“……”
见她预料之中的一时未动,长孙祈沐薄唇微抿的嘴角翘弯起一个小勾,环臂将面前之人的脖颈往下搂了搂,仰头去吻她。
尚且温热的水珠自脖颈滑下,到达胸口的位置后变得冰凉,景染无奈地将环上脖颈的手臂捉下,连同微微起身了一点儿的人重新塞压进水里,自己往前倾身而下,衔接上这个刚刚开始的亲吻。
片刻之后景染退身离开,胸前的衣襟染湿了大片,长孙祈沐眸光在其上已经隐隐约约露出的轮廓光景上扫了片刻,指尖儿搭上景染的衣襟,道:“既然已经湿了……”
一个毫不留情的弹指落在额头,景染重新撸起袖子伸进了浴桶,语气正经起来,“外面儿下雨了,莫胡闹。”
她这句“莫胡闹”带了点儿轻微扬起的尾音,长孙祈沐身后的尾巴好似也随之翘起,笑吟吟享受着景染的伺候,道:“哪里有胡闹,屋内明明有火炉,暖和的很。”
景染转移话题,和颜悦色道:“困了便睡。”
“你还没答应我明日去九湾村。”长孙祈沐眨了眨雾湿的长睫。
“大名鼎鼎的桃花神尼就在那儿等着我们,你怎么能不当回事儿?”转移话题失败,景染扬眉,将湿漉漉的人从水中捞了出来,替她擦身,套衣,烘干长发,完成了一整套的服务后,自己褪衣进了旁边的浴桶。
眯了一会儿后,长孙祈沐也搬了个小马凳坐到景染面前,虽然她看起来宛若一只十分乖巧的白猫,但说出的话可是和乖巧半分不沾边儿:“我应你,只偷酒,不打人。”
景染掀了掀眼皮儿,利落地从浴桶里站起身,包裹好里衣后,睨着长孙祈沐,批评道:“绵儿,你以前可是会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我的,如今竟然只给我留小半杯酒,自己喝大半杯!”
原来问题在这里么。
长孙祈沐亦步亦趋跟上去,正经看了眼景染,上前一步搂住她:“我爱你。”
景染:“……”
她发誓,虽然怀里的人在行动上确实爱她入骨,不过这句话,她前世今生真的只听到过一回。
哗哗,伴随着窗外的雨声,大半颗心自己化开,景染回搂住人,心情十分美丽地柔声道:“算你还会哄我。”
“既然高兴了,就去九湾村好不好?”长孙祈沐的话音在景染话落后没有任何停顿地响起,完美地衔接而上。
景染立马松开手,怒目而视道:“骗子!骗酒贼……”
“唔,”长孙祈沐捞回景染的腰,面上神情看似仍旧正经的很,但薄唇已经寻着景染的唇吻了上去。同时景染感觉到,腰间温暖的手指正在有意无意地摩挲,撩起丝丝灼热。
“骗子也好,偷酒贼也罢,”长孙祈沐将景染刚刚束好的银色发带撸了下来,“都爱你。”
……行。
两人自然而然地从床下卷到了床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停止后,长孙祈沐娴熟无比地滚进了景染怀里,攥着她的衣摆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日上三竿,乡下九湾村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到底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酿酒村,村头有一棵标志性的大槐树,树下是全乡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磨盘。如今这口磨盘的盘眼儿上,又供奉着全村子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酒王,村民们将它放在这里沐日浴月,来回观瞻,意在寄托着对酿酒手艺的传承和敬畏。
今日两个偷酒贼的目标,自然便是这坛酒。
眼下将近年节,气候酷寒,树上的叶子自然也掉光了,日光透过槐树的枝丫,斑驳打在酒坛上,泛起细碎的光波。
远处并排坐在歪脖子树枝上的白衣人与青衣人,目光落在酒坛上闲闲聊天儿,长孙祈沐闲散道:“姜柏奚最近在哪儿?”
景染眸光闪了闪,歪头道:“两个月前听说在枫山,现下不知道浪到哪儿了。”
倒不是说她们刻意避匿着行踪,而是自从四人各自开浪之后,景染和长孙祈沐身边便再未曾留隐卫跟过,两人一天实在太过逍遥自然,随浪随跑,若非特意有心联系,是没有人来禀报姜柏奚的消息的。
晒够暖阳之后,景染看了眼四周明晃晃藏着的村民,替他们困顿地打了个哈欠,直接飞身而起。
长孙祈沐凤眸亮晶晶的闪了下,无比默契地留在原处等着出手断后。
景染刚伸手抱上酒坛子,眼前的磨盘突然一分两半儿,左右齐飞,自磨盘底下如猴一般凭空蹿出了两位等候已久的桃花神尼。
周围的村民也应声跑了出来,人人手里颠着一把趁手挖地的好农具。长孙祈沐饶有趣味地看着乍然出现的桃花神尼,没有要起身过去的意思。
谁知已经离开一半儿的景染竟在视线中凭空……趔趄了一下。
!
青光乍然闪现,上一瞬还身处百米之外的人眨眼间便将景染捞进了怀里,与此同时眉梢一皱巴,呕着脸和景染一同往下坠。
不要脸的桃花神尼果然名不虚传,这直冲云霄的桃花恶香无人能敌!
围冲上来的村民见二人掉了下来,顿时停住脚步,虚虚围了个圈子叫喊起来。
两颗脑袋放光的神尼同时看了眼掉落半空的景染和长孙祈沐,同时眼角抽搐地笑眯眯道:“夸奖夸奖,善哉善哉。”
景染和长孙祈沐将熏死人的桃花香气同时呕出,换了口气后,长孙祈沐凌空掠起,再次搂着景染飘身离开。
生着桃花眼的神尼在众村民的眼神儿期盼下“呔”了一声,袖中锦练甩出,又将景染缠了回来。
四人顿时像模像样地打了起来。
过了两招,白莲二盗再次飞身而起,众村民顿时齐声高喝“神尼!”
原本眼角抽搐的姜柏奚神色一凛,手中神器下意识地脱手而出,末歌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实在熏死人了,屏息都没有用!景染从容不迫的动作撤去,换为用手中酒坛来挡这件……神器。
毫不意外——酒坛被从坛口斜切而下,一削为二。
……
澄澈的酒液顿时哗哗流了大半儿,长孙祈沐和景染都愣了一下,忘记屏息后嘎嘣儿从空中坠落而下,掉在了两个罪魁祸首身旁。
原本已经神色放松的村民霎时一片乌云满天雷雨欲来,重新举着铁铲耙钩冲了上来。
“诸位!”景染一声叫停百十号人后,抱着半个残破的酒坛微笑道:“商量一下赔偿?”
或许是她“这张脸”——当然是易容后的脸,看起来十分不太好惹,村民们竟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不过手上的农具仍旧高高举起,一个个黑脸等着景染,彷佛她的下一句话要是不能够让众人满意,便会落得个田间地头臭狗屎一样的下场。
景染本身没预期能够蒙混过去,收到此成效已是十分满意,于是猝不及防地转头对长孙祈沐瞪眼道:“偷来的酒大半儿也是你喝了,你赔!”话落便没有一点点防备地飘走了。
“……”长孙祈沐接到酒坛的瞬间便转回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坛子塞进姜柏奚怀里,义正言辞道:“是你打烂的,你赔!”同样头也不回地优美飘走。
“……”姜柏奚默然了片刻,眸光和动作一起滑向身后,“我出手的时候你为何不拦着我,你赔!”
“……”
光影一闪,眼看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惊呆的村民纷纷将末歌围了起来,末歌低头瞅了瞅怀里的破坛子,刚抬起头动了一下,眼前顿时一片锄光耙影,光芒璀璨。
末歌连忙高唱法号:“阿弥陀佛!”
趁着村民迟疑的功夫,末歌盯着脑门儿前的铁耙紧接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会像她们一样偷跑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微动,十分轻松地将药粉弥散了出去。
和煦的微风美好地吹了吹,末歌从眼底喷火的村民堆里避挤出来,慢条斯理地说完了后半句话,“毕竟我可是有实力光明正大走出来的人啊。”
谁知刚走了两步,面前的影子铁楸从天而降,末歌又是一弹指,转头看向身后,后怕道:“惭愧,几年不曾用,都生疏了。”
……
大冬天的山谷里响起几声老鸦哇哇,方才已经齐齐偷跑了的几个人纷纷返了回来,将末歌刚刚放回磨盘上的半坛子酒也抱走了。
末歌:“……诸位也看到了,不是我做的。”
……
“光天化日偷酒做贼,丢人现眼!”
“平白无故装尼扮姑,祖坟冒烟!”
“你瞧瞧你脸上的假皮,人神共避!”
“你闻闻你身上的臭香,群魔乱坠!”
……
四人互嘲互啄了一路,一回到小酒楼,景染和长孙祈沐立马撕掉了脸上的蚕丝面具,而姜柏奚和末歌则是将身上散发出冲天恶香的“神器”妥帖扔进了一个封闭的小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