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骤然自姜柏奚身上跑到末歌身上的龙纹紫玉,满金殿顿时响起一片细微的抽气声:看来这个就是真命天子了。
末歌低头看着腰间的龙纹紫玉久久未动,这块儿姜柏奚贴身佩戴了十六年的玉佩,这块儿代表了巨大权势的玉佩,这块儿曾经因为猜忌提防她未曾得到过的玉佩——
如今终于被她的阿奚,亲手送给了她。
殿上的人是怎样褪散的末歌仍旧不清楚,直到姜柏奚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时,她才抬起头僵立在原地。
姜柏奚快走到门口时好似才发现身后人没有跟上来,转头挑眉道:“还不跟上来,准备留在这里过夜不成?”
末歌抿唇,抬步走到她身边,稍稍落后半步跟着她。
眼下正是四月天,草长莺飞,气候暖润。两人一路静静走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一直到看见成片的桃林正明艳怒放之后,末歌才终于眨了眨眼,眼眶忽地有些酸意。
姜柏奚停步回头,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带着蚀骨熟悉气息的吻铺天而落,腰身被温热的手臂紧紧搂住,眼前的景象绚丽又模糊。
只是浅浅一吻,末歌刚刚开口回应姜柏奚便退开了身子,原本搂在她腰上的手臂也随之放下。她睁眼,看着姜柏奚眸光恍了恍,下一瞬,原本一直领先她半步而走的人忽然牵起了她的手,将她拽到了身侧并行。
姜柏奚的寝殿仍旧叫长安殿,殿内的一应布置,装饰,包括侍候的宫人分毫未变。
“都退下。”
一直走到内殿,姜柏奚开口吩咐了一句,便放开了末歌的手,独自走向了里面的温泉汤池。
看着姜柏奚缓缓褪去了全身的衣物,一点一点没入水中,末歌好似呆滞了一般,始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还不下来?”等了一会儿,姜柏奚忽然转头瞪了门口的人一眼,在她迟钝地反应过来之前,又亲自从水中飘身而起,转瞬便将人同样捞进了温泉中。
衣带被一把抽开,衣襟自温润的指尖层层剥落,身前之人的动作虽利落干脆,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但却一如既往怜惜温柔。
将人缓缓抵在池边,姜柏奚偏头吻了上去,片刻之后尝到咸涩的液体时又陡然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看着眼前人轻柔的眉眼,挑眉道:“不愿意。”
末歌张了张口,哑声道:“愿意的。”
“既然愿意还不抱紧我。”姜柏奚低笑了一声,贴在末歌耳边蹭了蹭。
末歌轻颤着抬起手臂,紧紧搂住了姜柏奚的腰身。
一夜沉浮,注定晚起。
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起来,而身旁却仍旧歪倚着一个百无聊赖,却穿戴整齐的人。
见末歌终于醒过来,姜柏奚转头对她眨了眨桃花眼,浑身好似还包裹在昨晚温热的水流之间,末歌弯了弯眼睛,翻身搂住身旁人的腰身,声音还有些喑哑,“不上朝么?”
“不上。”姜柏奚只是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一句,便拿过一旁的衣物,将被中人强行拖了起来,为她穿衣。
用过早膳之后,姜柏奚拉着人出了寝殿,走向另一处地方,她没开口说去哪里,末歌也未曾开口问。
一直等到听到隐隐的婴儿哭声后,末歌才下意识停住脚步,抿起了唇。
察觉到她的微顿,姜柏奚仍旧没解释,只是手下握了握,牵着她走了进去。
在云倾棠怀里已经哭到抽噎的小人儿看到姜柏奚进来,顿时抽搭着鼻子,抬手要她抱。
他如今已经半岁有余,身子渐渐硬朗起来了,见姜柏奚只是站在床边却不接他,顿时一点一点自己朝床榻外沿儿挪。
时至今日,云倾棠已经喝醋喝到失去了味觉,只剩下慨叹道:“这个臭小子不知什么眼光,跟我和你爹不亲,跟你爷爷不亲,跟你们两个也不亲,”她看了眼景染和长孙祈沐,又转向姜柏奚继续道:“却偏偏跟这个一无是处的臭丫头亲。”
姜柏奚也习惯了她言语之间铺天盖地的酸劲儿,低头戳了戳姜清晏的小脸蛋儿,得意挑眉道:“我的钱跟好东西都留给他了,他不跟我亲跟谁亲?”
景染和屋内几人齐齐:“……”
云倾棠对一旁俨然已经明白过来的末歌招手道:“末丫头过来,看看她跟不跟你亲。”
姜柏奚挑挑眉,看着走过来的末歌,抬手将姜清晏递给了她。
末歌显然从未抱过孩子,生疏至极,手臂僵了僵,姜柏奚乐道:“别紧张,像抱我一样抱他。”
“……”
许是身上沾染了姜柏奚的气息,姜清晏一声不吭,好奇地在末歌怀里待了一会儿之后,才拧着身子去找姜柏奚。
姜柏奚没有再接他,而是敛了眉目,认真对他道:“我要出去玩儿了,你想要我抱,便乖乖听话,好好吃奶,等你长大一些了便可以来找我一起玩儿。”
姜清晏顿时扁起小嘴要哭,姜柏奚立即道:“你要是敢哭,或者之后还动不动就哭吧精,以后可连来找我都不许了。”
姜清晏扁起的小嘴戛然僵了起来,想哭又不敢哭,想忍又忍不住,一时间分外委屈。
姜柏奚好笑地扬了扬眉,就着末歌的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蛋,道:“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姜清晏即便百般不愿,还是抽搭着鼻子点了点脑袋。
云倾棠眸光微妙地在一大一小的两只脑袋上看过,又移向景染,问道:“你们可是一同走?”
“去哪里?”末歌适时看向姜柏奚。
“自然是大好河山,逍遥自在去。”姜柏奚捞起末歌的手,对景逸和云倾棠道:“赶紧给见面礼,给完了我们就走了。”
“现在就走?”云倾棠皱了皱眉。
“难不成还等着那帮已经告老还乡的老头子,跑来堵我时再走?”姜柏奚挑眉,一副废话的模样。
云倾棠顿时舍不得,嗔道:“臭丫头,将担子都扔给我跟你爹。”
“你还好意思说,本来就是你们两个的担子,我已经替你们担了好十几年了。”姜柏奚一把抢过景逸手中的小葫芦,塞进末歌手里,拽着她转头就走。
云倾棠顿时气岔气,未敬茶未改口,哪儿还有这般强抢的道理。
景染饶有趣味地歪在长孙祈沐身上,跟她咬耳朵道:“差点儿忘记了,那个小葫芦是做什么用的,怎么你收了之后就未曾用过?”
景逸和云倾棠顿时意味深长地朝景染看了一眼。
景染:“???”
长孙祈沐长睫轻阖了一下,低头细细揉捏着景染的手指,轻笑低浅道:“莫急,既然你想知道,我今晚便给你用用。”
景染愣了一瞬,霎时:“!!!”
姜柏奚的脚步也戛然顿住,转头瞪着景逸和云倾棠恼怒道:“……你们两个,老不羞!”
景逸连忙摘干净自己,无辜道:“是你娘让给这个的。”
姜柏奚二话不说,伸手去夺末歌手里的东西,劈手就要扔回去。
末歌拦住她的动作,将小葫芦攥进手心,对景逸和云倾棠轻柔一笑道:“爹,娘。”
姜柏奚:“?!!”
景染瞬间忘了自己的处境,笑得东倒西歪,被姜柏奚狠狠一瞪后,从长孙祈沐身上爬起来,乐不可支地拉着人往外走,“走罢,一起出城。”
姜柏奚摇头道:“真是家风不行,看来还是得找个功夫回去看看祖坟的青烟。”
眼见四人有说有笑,头也不回地就这般走了,云倾棠张嘴喊了句“臭丫头。”
景染和姜柏奚同时顿住脚步,又同时转头,互相对望了一眼。
云倾棠额了声,道:“……我喊大的那个。”
姜柏奚翻了个白眼儿,一边继续往外走一边道:“听到没,还是你更臭些。”
“……”景染无言以对,拉着长孙祈沐重新走了回去,低头看着云倾棠。
云倾棠示意景逸拿出了一枚绯色松玉,问道景染:“这是你们的东西罢?”
景染眸光闪了闪,云倾棠又道:“当年容皇后生你祖母时难产,差点儿一尸两命,最后逢高人所救,还得了她一块儿松玉镇邪保身,才母子平安。那两个高人未曾透漏名姓,只这块儿玉佩内里化着一个‘景’字,所以你祖母的表字才会被起为‘景芝’,以感念高人的救命之恩。之后你爷爷亦才会随了你祖母的字,改姓景。”
听云倾棠说完,景染笑了笑,点头道:“是我的玉,当年那两个高人也是我们两个,我确实,原本便姓景。”
多么奇妙,兜兜转转数十年,姻缘总会转回来。
云倾棠叹了口气,将玉递给景染:“你祖母一辈子体弱,原本该是早夭之人,后来命中得缘和这枚松玉,才讨了几十年寿命。她铭记感激了一辈子,却始终未曾找到当年救了她的两个人,后来临终时将这枚玉托付给你爹,让他倘若有朝一日还能帮她找到了恩人,便将此物归还,并替她叩谢拜礼。”
景染接过玉后摩挲了一下,将它系到了姜清晏的脖颈,笑道:“这枚松玉取自灵山通天峰,确实是沾染了些许灵气,能够辟邪保身,”她点了点姜清晏的小鼻子,道:“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