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钧的脸色骤然一冷。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盯着肖祁寒那漆黑的瞳孔,沉钧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恶寒。
那种沁骨的凉意顺着他的背脊,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沉钧摇摇头,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你果然有别的计划是不是?”
肖祁寒沉默着。
沉钧古怪的笑了两声,“从你娶我开始,一切就是你布置的一个局是不是?”
肖祁寒笑了,“局?我能有什么局?我不是都谋反了吗?在齐国,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沉钧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
肖祁寒:“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会告诉你父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知道我爱的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他的儿子,他也不会因为这些儿女情长,去影响到整个计划。”
沉钧彻底的说不出来话了。
瞪圆的眼睛里,全是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肖祁寒冲他点点头,转身要走。
沉钧忽然冲了过来,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肖祁寒的手臂,声音嘶哑:“肖祁寒,你听着,我不管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娶了我,但是……你娶我的时候,身体里被中了蛊,你要是做了逾越的事情,你会落得和阿洛一样的下场的!你听见了没有?!”
沉钧的眼底全是密密麻麻的血丝,“肖祁寒,算我求你了,你看到阿洛了吧?你见过他以前的样子吗?那么漂亮那么意气风华的一个人,现在和一只狗一样,你就不害怕自己也变成这样吗?”
肖祁寒的手背被沉钧抓的火辣辣的疼。
他按住沉钧的手,一点点的把他的手扯了下来。
没关系,变成什么样,他都不在乎的。
……
皇宫。
侍卫白术安静的立在门口,为到来的黑衣人恭恭敬敬的打开了房门。
“肖侯爷,王爷已经等您很久了。”
肖祁寒点点头,抓下面上黑色的蒙布,跨进屋内。
允应慎自案前抬头,“来了?”
肖祁寒坐了下来,“有些事情耽误了。不过还好,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后日便可以行动。”
允应慎沉默了片刻,开口:“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肖祁寒微微低头:“他……就拜托你照顾了。”
允应慎点头:“放心吧。”
肖祁寒皱眉:“星风为人纯善,看问题也简单,很多事情他不明白,我也不想让他明白。当个小孩子总是要比大人来的轻松。待你登基,不要给星风过高的官职,他武功尽失,也没有血族亲人,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的。”
允应慎点点头:“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肖祁寒继续道:“如果有人品优秀的可以护着他喜欢他照顾他的人,就请你为他赐婚,他还小,未来的日子很长,有个人陪他会好一些。”
允应慎皱眉:“你今日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肖祁寒笑了:“毕竟是最后一次为他安排了,总觉得不太放心,害怕有疏忽的地方。”
允应慎:“你就没想过,也许他还喜欢你。”
“以前想过。”肖祁寒点点头:“可是在扬州的那段日子,我才发现,他是真的放下了。挺好的,我喜欢的沈氏之子,沈星风,就该是这种拿起的放得下的性子。”
允应慎点点头。
“你放心,我会尽力护他一生平安。”
肖祁寒起身,跪下,郑重的对他磕了一个头。
“肖某谢过了。”
允应慎把他扶起来,“对你自己,你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肖祁寒沉默了片刻,然后摇摇头:“……就这样吧。”
两日后。
姜国暂时退兵。
肖祁寒率兵联同金兵再一次攻打皇城。
大兵节节逼近,京城即将失守。
臣子已四散离去。
那年弱的幼帝也不知道在动乱中失散在了哪里。
其余皇子公主,也在战火中死的死,逃的逃。
沉奈骑在马背上,看着逐渐陷落的皇城,嘴角扬着胜利的笑容。
他转过头去看身侧的肖祁寒。
“祁寒,我们胜了。”
这大齐国终究还是落入了他金国的手里。
“待我登基,就封你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荣华富贵,万臣俯首!”
肖祁寒笑了笑,没说话。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出事了!”
远远的,一个金兵骑马呼啸而来。
他在沉奈面前,勒停了马,然后气喘吁吁的从马上摔了下来,屁滚尿流的爬到沉奈的面前。
“陛下……没了……”
沉奈眉头竖起:“什么没了?”
“金国没了。”
沉奈的眼睛瞬间瞪大:”你在胡说什么?“
“是真的!”那士兵声音颤抖:“您带着大军出发后,姜国和齐国的二十万军马便从水道包围了皇城,陛下,金国已经被……破了,王后也被他们给杀了……”
沉奈惊的差点从马上滚下去。
他回头,怒火中烧的盯着肖祁寒:“肖祁寒,你不是说,齐国所有的兵都在你的手上吗?哪里又跑出来的二十万!”
肖祁寒沉默不语。
沉奈呼吸沉沉,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你让我调走金国所有的兵去攻打齐国,是想给他们制造机会是吗?好一个声东击西啊!”
肖祁寒不再看沉奈,他牵着缰绳,端坐于马背上,右手执一明枪。
“我大齐所有将士听令!”
肖祁寒的声音仿若锐箭,穿破空气,字字落在人的心脏上,“所有金国入侵者——杀。”
刹那间,十几万的大军厮杀成一团,喧嚣怒吼铁器的铮鸣,无数的鲜血染红了皇城。
沉奈的双目通红,飞身要来取肖祁寒的性命。
肖祁寒一枪刺中他的肩膀,把他从马上挑落。
‘沉奈嘶哑的笑着,已近乎疯癫:“肖祁寒,你,你有种,算我瞎了眼,还以为你是真心爱我儿子……”
肖祁寒一步步的走到沉奈的面前,蹲下身,枪头对着沉奈的心脏处。
按着他的后脑,一点点的刺进去——
沉奈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可惜啊,肖祁寒,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谋反也是事实……咳咳,大齐……大齐是容不得你的!还有那个蛊,我已经吩咐了我的亲信,只要我死,你就会……”
肖祁寒按着沉奈的脑袋,猛然将枪狠狠的捅了进去——
枪尖刺穿沉奈的身体,殷红的鲜血一滴滴的滚下。
沉奈的面色狰狞,死不瞑目。
肖祁寒把枪抽了出来,看着沉奈的脸,面无表情的起身:“你儿子,怎可与我的星风相比?”
沉奈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刘副将匆匆赶来:“侯爷,我们已经包围了金兵,是要……”
肖祁寒冷声:“一个不留。”
刘副将领命而去。
战火烧了五天五夜。
第六日的黎明,最后的金兵被处决。
刘副将压着沉钧走过来。
“侯爷,这……怎么处置?”
沉钧面色苍白,白皙的脸上全是刺目的鲜血,他被绑着压着跪在地上,满眼全是恨意。
他也是金国人,而且还是金国的皇子,可因他和肖祁寒之间的关系,刘副将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肖祁寒走到沉钧的面前,缓缓的蹲下,伸手为他擦干脸上的血。
“利用了你我很抱歉,但是没办法,沉钧,你是我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沉钧冷笑:“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你还不是不能和他双宿双飞,肖祁寒,我真的可怜你。”
肖祁寒好像没听到沉钧的话一样,自顾自道:“你有个姑姑,下嫁给了北疆的一个商人。我本来想送你去那里,但是你知道我和星风的关系,知道他在扬州,确保万一,我只能割了你的舌头,砍断你的手……你也是皇子,北疆人自有北疆人的骨气,你不会想变成那样的,对吗?”
肖祁寒把沉钧抱到了自己的怀里,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咱们是名义上的夫妻……死在一块,也挺好的。我很快去找你。”
沉钧用力的挣扎了两下,然后在肖祁寒怀里没了声息。
肖祁寒把沉钧交给刘副将:“殓了吧。”
“是。”
大齐国这一年的秋末。
金国回来的姜国和齐国大军包围住了肖祁寒的军队。
面对黑云般的军队,肖祁寒降了。
暂时收监与死牢,等候发落。
这一年秋。
因幼帝在战乱中消失,众臣拥立允应慎为帝。
允应慎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改大齐为大楚。
同年允应慎把当年辞官的大楚众臣找了回来,封宰相,重要的臣子全部都被大楚的人换了位子,朝中齐国臣子的声音渐渐的弱了。
直到再也没有反对之声。
允应慎登基大典的当天,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立一乔姓男子为后,不选秀,不纳妃。封后大典择日再办。
第二,重修沈将军府,追封沈氏为追远将军。沈氏之子星风,承父爵,封明通侯。
第三,谋犯肖祁寒,定于秋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