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萧淇的手低声发泄了一会儿紧张的情绪,赵忱托着床榻站起了身,弯了弯发麻的膝盖,为萧淇倒了杯白水。
他轻轻地托起萧淇的脖颈,想喂他喝点水,然而除了沾湿了萧淇的嘴唇,倒出来的全部又流在了萧淇的下巴上。
赵忱显得有些无措,他鲜少亲自照顾别人,在宫里有婢女,有太监,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做这些琐碎的活儿,可是现在,他却不想将这些事情交给别人来做。
正想着怎样才能让萧淇喝进去点水,赵忱的脑子里就突然冒出来话本里的做法,他犹豫地吞了吞口水,又猛地摇了摇头。
不行,萧淇受着伤呢,他怎么能用这样的法子!
这招不行,赵忱便只能反手捏着萧淇的两腮,果然,萧淇的嘴微微张开了个小口。赵忱小心又缓慢地给他喂了一点水进去,见还是有些喝进去了的,他这才放下心来。
手还捏着萧淇的两腮,赵忱有些使坏似的又捏了几下。说实话手感并不是很好,萧淇的肉都是紧致又精健的,根本没有一点柔软的感觉。
他轻轻将头与萧淇的头抵在一起,微微合上双眼,轻声道,“幸好,幸好你还在。”
等赵忱出了屋子,发现章仁也来了。
“陛下,萧淇如何了?”
“还没有醒,郎隗已经为他包扎了。”赵忱说,“萧淇受伤,北戎依旧未全部歼灭,接下来的几天,就要辛苦你了。”
“末将不辛苦,只希望萧淇能早日醒来…”
“是啊……”赵忱苦笑道。
第二日,萧淇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赵忱反而觉得他越来越痛苦了。又喊了郎隗来,解了绷带他才惊觉,“陛下,箭上有毒!!”
“什么?!”赵忱站起身,“昨日疗伤时怎得没有发现?!今日才知萧淇中毒了?”
“陛下恕罪啊!!”郎隗跪倒在地,“昨日实在毫无预兆,按理来说今日也该恢复几分,但萧将军的伤反而还开始溃烂,臣这才敢断定是中毒的反应啊!”
“你可知这是何毒?”
“回陛下,臣……臣不知…”郎隗回避着赵忱的眼神,赵忱对萧淇的伤有多重视他一清二楚,昨夜衣不解带地在萧淇身旁照顾,若是萧淇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哪里能逃得过。
“陛下!臣忽然想到,南渠进献给我国的解百毒的丹药,想来可以用这个试试!”郎隗忽然想到这个,自己也是舒了口气。
赵忱一听,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无心之举,竟是为今日留下了机遇。“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郎隗的药箱内本就有那颗丹药的成品,他扶着萧淇,喂萧淇吃下了这颗丹药。他们都在期望着情况可以得到缓解。
然而这颗丹药半点没有起到作用,虽不说加速恶化,但萧淇的伤口确实以更快的速度向四周溃烂。
赵忱再是压不住内心的愤怒,对着身边的一个小士兵说道,“去请章将军。”
等章仁来了,赵忱什么也没说,直入主题,“章仁,去找南渠派来的人,捆也要把人捆来,他们若是实在纠缠,朕不介意杀鸡儆猴!”
“是!”章仁深知萧淇情况危急,领了命就赶忙带人去捉人。
不到一日的功夫,章仁便捆着几人回到了这里。
南渠派来的人也算是老熟人,正是槃若身边的那位,乔斯。
一取了乔斯嘴里塞着的布团,他便看着赵忱阴阳怪气道,“辉阳皇帝这是…想与我们南渠站在对立面了?”
赵忱走了两步,上前捏住乔斯的下巴,阴狠地说道,“朕倒是当真不介意同南渠为敌。”
“南渠与辉阳,是盟友,可天底下可没有什么衷心的盟友是这样故意拖沓,连朕派去的人你们都无视了,还说什么为敌?!朕瞧来,是南渠有心要与朕为敌啊!”
“陛下怎么这么想呢?实在是我们的人不适应辉阳的风水,一来了便浑身不爽,想加快脚程也有心无力啊!”乔斯虽是对这样的赵忱感到害怕,但他也坚定的认为辉阳不敢与南渠彻底翻脸。
“是吗,原来是这样……”赵忱朝他怪异的笑了笑,随即将他的脸撇到一旁,站起身朝外吩咐道,“传朕令,南渠使臣水土不服,皆已,全部身亡。朕心甚哀…朕心甚哀啊!!”
乔斯被人按着胳膊向外拖拽,他见赵忱不是在开玩笑,才赶忙喊道,“陛下!陛下!实乃无心之举啊!!”
“这位大人的话,朕听不懂,什么有心无心?大人病得厉害,快将人带下去埋了,以免此病在我辉阳境内流传。”
“若是你杀了我们,王上不会放过你的!!”
赵忱无所谓地耸耸肩,“南渠人身娇体弱,同朕有何关系?”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带下去!!”
乔斯等人被拉了出去,片刻后,章仁回来禀报,“陛下,乔斯愿意协助陛下了。”
赵忱这才道,“把人带来吧。”
章仁推着满身尘土的乔斯重新回到了屋内,乔斯恶狠狠地瞪了赵忱一眼,没想到这小皇帝来真的,自己方才险些就被活埋了!
赵忱不以为意,皮笑肉不笑,“乔斯大人的病痊愈了?看来我辉阳的土地疗效还不错嘛。”
“…陛下说的是。”乔斯无语道。
“朕也不需要乔斯大人为朕上阵杀敌,牺牲一切。南渠善毒,朕要乔斯大人为朕解毒。”
“陛下中毒了?”乔斯诧异的看着赵忱,面色红润,不像是中毒了啊…
“不,不是朕。”他抬抬手,郎隗便将从萧淇体内取出的箭尖摆在了乔斯面前,“这箭上有毒,请乔斯大人瞧瞧。”
乔斯从郎隗手中接过绢布,捏起了那箭尖,放在鼻尖闻了闻,皱了皱眉,又伸出食指摸了摸,在指尖捻了几下,又是闻闻。
一套操作下来,他基本已经判断了这是什么毒,“陛下,此毒名为万溃散,将此毒溶于铁水中,在用这铁水锻造兵器,会让接触到的伤口难以愈合,日渐溃烂。”
赵忱皱眉,竟不是将毒药涂抹在了箭尖,而是这兵器本就是剧毒!
“可有法子解?”赵忱问道。
“有。”乔斯回答。这毒若是知道制法,其实解起来也容易,但若是本身就不知道这个毒,想要揣摩出解药,倒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炼成的。
“劳烦乔斯大人了。”赵忱话虽说的客气,但乔斯知道,这解药他做也得做,不做就是死。
这药在南渠本就不是稀罕之物,除了他,其他几个南渠人也都会做,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搭在这呢。
郎隗带人下去时问道,“乔斯大人,臣想问为何南渠那颗解毒的丹药不起作用呢?”
乔斯瞥了他一眼,还是回答道,“因为这万溃散,本身也算不得毒,只能算是一种增剂,自然这解毒的丹药失去效用。”
“原来如此,大人,请。”郎隗请他进入了自己的药房。
第72章 这就是爱吧
赵忱叹了口气,转身进入里间。萧淇果然没有苏醒的趋势。
赵忱取了绢帕打湿,轻轻为他擦拭脸颊,脖颈,又为他理了理沾湿在脸颊的碎发。他隐忍着自己的情绪,拆开了萧淇胸口缠着的绷带。
伤口处比前一日溃烂的更胜,赵忱哽咽了一下,喃喃道,“蠢死了,干什么要替我挡了……”
说着他又苦涩一笑,“我怪你做什么…是我不听话跑出来,结果还需要你来救我,蠢的该是我才对…”
“萧淇,再忍忍…马上就能有解药了。别担心…别担心……”
再没有萧淇安慰性的话语,赵忱顾不得伤心,取了伤药撒在他的伤口,又为他缠上了绷带。
“李堂。”赵忱将所有的情绪收起,迈出萧淇的屋子。“外头战况如何了?”
李堂是萧淇手下的副将之一,萧淇病的日子都是他带着骑兵营战士随章仁战斗。
“回陛下,章将军作战神勇,如今央郡里的北戎军已是强弩之末,不出一日,必能拿下。”
“好。”赵忱说,“有你在,萧淇也能安心些。”
“多谢陛下。”李堂说,“末将还是祈愿萧将军能早日恢复。”
“朕也希望。”
一日后。
“陛下,乔斯将药配好了。”郎隗捧着一碗药汤,“来不及让他制成药丹,臣想着药汤喂起来倒也方便,便急着来让陛下瞧瞧,可要现在就喂萧将军喝药?”
赵忱伸手接过,“朕来吧,你替朕扶着他。”
“是。”
郎隗跪在床头,扶起萧淇的后颈。赵忱坐在床边,想了想便还是捏住了萧淇的两腮,一勺一勺慢慢地将整碗汤药送进了萧淇口中。
郎隗一动不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陛下和萧将军怎得相较从前更是相亲相爱了?
“郎隗?”赵忱叫了一声,见他没反应,又喊了两声。郎隗一下子反应过来,赶忙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朕是说,你可以把他放下了。”
“是,是。”
“走吧,让他休息会。”赵忱先行迈出了屋子,一出去便看见李堂在门口站着,显然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何事?”
“陛下!大喜啊!央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