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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的桃花债 完结+番外 (北龍)


  “又是长乐门?”
  “是啊。”说起正事,承钧便收回嬉笑表情,肃容道,“那帮流匪一直在不断骚扰周边的村落,咱们的驻守弟子也受了些微损伤。百姓寻求庇护的信件几乎是成担地挑上山来,师父想请掌门决策,是否要加派驻守弟子。”
  伏雪目色一沉,道:“外门弟子总共不足三百,眼下已经派出多半,亲传弟子也有两人在外。宿璧山外村落星散,亦有成百之数,便是倾尽弟子,也不足应付。”
  承钧道:“二师兄说得在理,只是师父担忧,若仍不能整顿现状……恐怕百姓以为衍派无能,早晚会归顺了长乐门去。”
  伏雪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只叹一声道:“是该整顿现状,可不该用这种办法。”
  “二师兄以为应该如何?”
  这会儿功夫,炉上热水已发出咕噜的沸声,伏雪提壶给师弟沏了杯茶,只说:“驻守弟子确实不好增加了,我想凌师叔的意思或许是灵活应对,派出一队弟子巡游支援,这自然没有问题——不过,以往武堂的事,凌师叔做主便是,怎地今日还专程来问我?”
  承钧趴在桌上吹散杯口溢出的白雾,睨着他微笑道:“这嘛——许是因为掌门与掌剑具在,衍派才算全了主心骨吧。”
  伏雪皱眉看他,但见承钧慢悠悠吹皱澄绿茶水,浅啜一口,方才字正腔圆地说:“师父的意思是,武堂好缺人手啊——这不是刚回来了一个吗?”
  二人目光相接,承钧将眉一挑,伏雪亦即刻领会,顿了片刻,道:“青暝堂那边……”
  “还需掌门大人多多督促,好教大师兄抓紧把思过书写完,并在事情败……呃,在长老们问起时,替武堂解释一二,这事关驻守弟子性命,实有不得不越过青暝堂借人的急迫情由呀。”
  “嗯。”伏雪终于展眉,露出些许轻松神色,“……多谢凌师叔了。”
  “谢什么,该谢大师兄前来救急才是。”承钧一摆手,压低了声同他道,“我是晓得孙师伯原先便与大师兄的师父处不来,这下可叫他逮住一个为难大师兄的机会,逐出师门多大的事,跟说着玩儿一样……二师兄你放心,我们一定站在大师兄这边。”
  伏雪不由失笑:“十年前李师伯离开时你才入门多久,便知道这些了?背后少论长老们是非,非得凌师叔罚你抄断了手才长记性。”
  “我这是正义的传播,师父也会支持的,昨天在青暝堂,你没见他叫我退下时那个肯定的眼神?”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伏雪看一眼天色,起身道:“行了,我该去监课了。”
  这厢承钧见已快将掌门自个儿的早课时间荒废干净,却不忙告辞,忽然拉住他衣袖道:“等等,二师兄,我还有事想问……”
  “怎么?”
  “就是那个……”他吞吞吐吐地说,“二师兄,你信不信剑魔劫?”
  相传,衍派的开山祖师原是一名散修剑者,某日得到奇遇,遭逢一名自称“剑魔”的异人。二者相斗一局,未料那剑魔的剑法精绝奇妙,是他生平所未见,祖师爷痴迷剑技却久久不得突破,当时亲试绝技,更在生死危急之刻,竟得以临阵悟招,自创剑招七式反败为胜。剑魔不服此败,便与之定下五百年之约——五百年后,他将携着更强的剑法归来,击破这七式剑招。
  剑道一途,唯有不断与更强者切磋琢磨,才终能突破自我,登上极巅,而这过程往往长及数代人的一生。祖师爷欣然相应,为使这七式剑法传承下来,便将之命名为“天衍七诀”,由此建立了衍派。
  衍派弟子大多知道这个传说,却也只当是祖师爷留下的一个传奇——毕竟这“剑魔”之约着实离奇,听了也只以为那“魔”多半不过是另一个痴剑成狂的高手,五百年后早已销作泥土。
  ——然而那日凌山云在青暝堂中固执的追问是何因由?只因为坚信一个传说吗?
  念及李清夷,青年面上霎时一凝,他身已向外走去,这会儿回过头来倾听,逆着光神色叫人看不分明。
  他迟疑道:“是凌师叔问?”
  “不,不,是我想问,我昨日听师父与苏师伯交谈,提到了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
  “二师兄你可知,今年正是衍派立派的第五百年?”
  承钧仍坐在桌旁,面容恰被青年身后的影子笼住,他摸摸鼻子,斟酌着说:“而且,先掌门百里横秋,不仅是近几代掌门中数一数二的强人,更是五百年间唯一的天生剑骨,若说有谁最可能打败剑魔,无疑便是他了……”
  他越说越后悔,却已不能停下:“二师兄,我无意冒犯!只是再而且——百里掌门他……却在这第五百年即将来临之际,在本该剑技大成的年纪,出了意外……”
  “近日门中,可是有些风言风语?”
  伏雪启口,声音平静如常,承钧稍稍放下心来,道:“二师兄,我心中有些不安,想听你的想法。”
  时辰将晚,伏雪调足向外,再不停留,承钧追了两步,只听他沉稳声说:“掌门与掌剑具在,衍派已全了主心骨,你怕什么?”
  承钧步伐渐住,眼见师兄青衫背影没入新翠林荫之中,少年向来无忧的眉眼却并未雨霁天晴。他想起昨日夜间偶然听到师父与苏容易的交谈,不详之征兆、山外蠢动的流匪、蜚语不胫而走,言辞间竟流露出对衍派五百年传承,能否得以延续的担忧。
  当时少年只听了两耳朵,便不敢再作停留,却不知在他的脚步匆促离开之后,屋内凌山云收回投向窗口的目光,将杯底冷透的酽茶一饮而尽。
  “至于李清夷,且先让他在武堂做事吧,长乐门近日很是猖狂,叫他随便办出点成绩,就能堵上孙辕的嘴。”
  而与他对坐的苏容易面有忧色,却道:“要保住他,只怕没那么容易。”
  “他本也没犯什么过错,非要说不过是游历久了些,孙辕何苦如此纠缠不休?”
  问句一时无答,浓夜的静谧在室内蔓延开来,惊蛰才过,窗纸上颤动着微弱的虫鸣。
  仿佛过了良久,苏容易才终于将残茶一泼,低声叹道:“流言已经传开了,他们说,这一切不祥之兆都是李孤芳操纵天运所遭的报应,而他培养出的清夷,将是令衍派武脉断绝之人。”


第7章 扪心自问
  这日趁着午后无人,姜玄兔轻车熟路地溜进后山,素裙纤细如云雾,悄悄流入禁闭院的高墙之内。
  李清夷果然仍躺在上次那地方小睡,那大石头确实座在个好位置,上有树荫遮蔽,阳光又能晒到腿脚,只见青年轻袍乱髻,耳边横别了一枝嫩黄迎春,稀疏的翠影落上恬淡眉眼,陆离交错,出尘之姿不似凡人。
  早年他外出云游之际,姜玄兔不过才是十岁小童,对于这位大师兄其实只有些模糊的印象,那天没忍住好奇,仗着自家轻身功夫高超翻墙偷看,未料那引得长老们大发雷霆的李清夷其人却是如此温柔随和,反而叫她打心底里同这位师兄亲近起来。她不由想起那“簪花道长”的名声,少女年纪尚轻,倒没觉得这风流称谓套在修道者头上乃是讥讽之意更多,只觉得如他这般相貌,鬓上簪花真是好看极了。
  姜玄兔不由屏住呼吸,放轻手脚,依在他身边轻声唤道:“大师兄,大师兄。”
  李清夷只是浅眠,一叫就醒了,揉着眼支起身来,耳畔花枝滑落,他启口时,嗓音还犹带一点绵软的困意。
  “啊,六师妹……怎么又来了?”
  少女嘿嘿一笑,袖中叮当碰撞,又抖出两只小酒坛子来。
  照理说清修门派怎能允许饮酒,只衍派重武轻道,加之门内氛围向来宽松,平日里对那些清规戒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闹得过火便没人刻意去管,甚至于饭堂还会不时做些酒酿的小点心。而姜玄兔身为掌管衣食住行的工堂长老亲传弟子,偶尔查看一下后厨的采买名单,倒也无人留意。
  李清夷见她期待神情,不由得便扶额笑了:“原来在六师妹心中,我已是个酒鬼了。”
  刚被关了禁闭,当晚便偷偷讨酒来把自己灌到昏头——这可不就是酒鬼做派?
  姜玄兔眨巴着一双乌润杏眼,心中虽如此想,满口伶牙俐齿却只对自家师父咧得出来,师兄跟前只若草食小兽,笑得愈发腼腆。
  “大师兄,这是收买你的礼物,收下了,就不许敷衍我。”
  “嗯?不知师妹特地前来收买我,是有何贵干?”
  ——小丫头啊,你用我的名头偷酒,便等同于受了我的收买,可是要给我做事的。
  ——记着,你再过去时,替为师转弯抹角地打听一下……
  姜玄兔回想起昨夜归去时姜蝉子的交代,坦诚答道:“师父叫我来问大师兄一句话。”
  “姜师叔要问什么?”
  “大师兄,师父要你扪心自问——”少女掐尖嗓音,模仿着那似蝉的腔调,“你是伏雪的掌剑,还是衍派的掌剑?”
  李清夷闻言一怔,姜玄兔却接着道:“大师兄,不急回答,师父说,当你想明白了,便把这个锦囊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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