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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他又弑君了[重生] (Iridescence)


  除了徐应之,还有蔡允也知道此事。
  “你这是在诬陷朝廷命官。”饶是荀延安这样的好脾气也被裴思渡的话激怒了:“今日你在我府上说的每一句话,只要我透露一个字给大王,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相信荀相不会。您是君子,不会背后捅我一刀。”
  “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一定能看出来,徐应之为了将他徐老爷子摘出来,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他在构陷我父亲,那封与女真的信必然是他伪造的。今日他能为了保住自己,往我裴氏头上泼脏水,那来日会不会故技重施戕害旁人?
  荀相与我父亲同朝为官二十载,不会不知道我父是什么样的人,他此生只做大周的臣子,一生都遵礼守法,他就算是怨恨大王也绝不会通敌叛国,他不能顶着一个通敌叛国的名号死。”
  他话到此处是当真泪意涌动,忍着发哑的嗓子道:“我在此恳请荀相,为我做主,为家父做主啊!”
  -
  夜。
  徐府。
  徐应之脸色有些苍白,他盯着面前的油灯,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写满了名字的丝绢,狠狠丢了进去。
  一旁被他拦住的徐老爷子脸色灰败,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想抓灯中燃烧的绢帛,欲哭无泪地叫了一声,道:“竖子误我啊!萧贤侄,是老夫害了你啊!”
  “爹,爹!”徐应之一把攥住他的手,神色格外凶狠,“爹!我烧了盟书是为了您好,是为了咱们徐氏好。你和萧含诚谋划的乃是杀头的大罪,你没看他死无全尸,连家人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邺城中么?”
  他眼中露出些惶恐,连语调也透着一丝阴鸷:“我不想有一天这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咱们徐氏的身上,我不想死。”
  两人对视半晌,徐老爷子终于老泪纵横。
  他哭了一阵,哽咽道:“裴老哥,裴老哥啊!是我,都是我的错……”
  “萧含诚是裴南意的学生,我只能将脏水泼给他。”徐应之攥住他的手腕,眉目中的那点清秀被戾气填满了,“爹,我也是被逼无奈出此下策,你看看裴氏的下场,以后也为咱们徐氏谋划谋划……”
  他盯着灯盏中不住烧成灰的盟书,道:“洛阳已经衰微了,而今邺城才是真龙盘踞之地,你们这群朽木就休要再与参天之树抗衡了,天下就要大乱了,顺势而为,保住性命才是要紧事。”
  徐应之说到这里,徐老爷子痛哭一声,“陛下,老臣无能啊!”
  徐应之在他的痛哭中起了身,瞥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道:“爹,你好好休息,我还有公务要忙。”
  徐老爷子肩膀颤抖,伏在案上久久不能起身。
  -
  裴氏二公子夜里在丞相府晕过去了,三公子寻遍了邺城的名医,诊出来的结果都是气急攻心活不久了。
  此事闹得邺城人尽皆知。
  到了几日间上朝的时候朝臣议论裴南意勾结女真之时还有人提到了此事。
  等散了朝。
  魏王大刀阔斧地坐在台阶上,笑得直不起腰来:“怎么就病啦?”
  荀延安往前一步道:“确实病了,传闻二公子自小有心疾,这一夜跌宕起伏,想来是病发了。”
  “心疾。”魏王将自己头上的疏冕扶正了,道:“我看他那日去谈名典,马跑得不错,你说……有心疾的,能那么跑马么?”
  荀延安垂下眼,恭敬答道:“想必是不能那般跑的。”
  “就是装病!孤非得差人去查查他!”魏王手一拍,“不过长平啊,这小子鬼灵精怪的,你猜猜孤觉得他像谁?”
  荀延安看着他带着笑的神色,细思一阵,忽而眼中神色有些闪烁。
  “你也看出来了?哈哈哈哈……”魏王跨步起身,伸指调转,指着他的自己的鼻尖,道:“他跟孤年轻的时候多像啊!”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曹衡一步步走下阶,道:“这是当年洛阳名士安邵对孤的评价。你觉得,裴思渡占了几分?”
  荀延安谨慎地躬身答道:“臣不敢胡言。”
  “你啊,忒无趣。”魏王敛了笑,走近了指着他骂。
  曹衡就在咫尺之间,荀延安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熏香,可是他们离得越近,他心中的警惕便越厚。
  这么些年,他深知曹衡如虎狼。
  两人相对良久,曹衡才开口问:“这么些天,裴南意审的怎么样了?”
  “他不肯签字画押。”
  听到这里,魏王的神色便有些冷了。
  荀延安知道他已然含怒,便赶忙躬身道:“大王放心,在行刑前,臣必能叫他画押。”
  魏王背光而立,没有说话。
  荀延安看不清曹衡的神色,但是他能感觉到一种令人窒息的情绪在殿中蔓延。
  不止过了多久,魏王才乍然出声:“长平啊,孤也不想杀裴南意。”
  他溘然长叹,面上神色像是苦笑:“可是不杀他,那些背着孤鬼鬼祟祟的小人就不会害怕,孤是要做皇帝的人,孤要让他们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魏国的生杀予夺,皆握在孤的手中。”
  他笑着笑着,竟有些落寞,“你说,裴南意何其无辜啊?都是是孤的错。”
  说着他便拉住荀延安的手,疾步往前走,走到殿前的长阶上,俯视着整个邺城,道:“三日后,便斩了他吧,你、徐应之还有闵儿监斩,到时候孤会派麒麟府的人盯着,护着你的安全。”
  荀延安看着远方的人家,沉默了许久,终于垂首,“臣领命。”
  -
  短短三日间邺城便出了三件大事。
  先是裴家二公子在荀相府上气晕了,一病不起。
  再就是魏王听闻裴家二公子气病了,派了御医去给他看病,就连御医也瞧不出来二公子生了什么病,只知道人确实是心脉将断,气息奄奄,病的连床也下不来了。
  第三便是魏国丞相裴南意要斩首。
  几日不断的严刑拷打过去,那供状上终于签上了裴南意的名字。
  他斩首那一日天气不错,邺城东市站满了人,两边都有麒麟府的校事当值,中间站着麒麟府府君林千卫。
  荀延安坐在主监斩官的位置上与裴南意隔空相望。
  长时间的严刑逼供似乎将裴南意催逼得愈发苍老。他一头乱发在风中招摇,清癯的腰杆像是□□般挺得笔直。
  荀延安透过他看着华表上的时间,狭长的影子渐渐逼近日中的刻度,他手指不住在斩签上摩挲,透出一股心神不宁的焦虑。
  时间过得太快了,午时已到,可该来的人还没来。
  徐应之也紧紧盯着令签,道:“时间已然到了,荀相在等什么?”
  荀延安扣在签上的指尖顿了顿,他没答话,只是眉心微皱,将细长的令签扯出了竹筒,抓在手中等了一阵,正要往下丢——
  “荀相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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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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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延安要丢签的手一顿。
  放眼望去,只见街尾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一水儿素净的褒衣博带,都是广袖宽袍的儒生的打扮。
  荀延安看了一阵才认出来,这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也不知他们是受了谁的鼓动,都来刑场为裴南意送行。不少公子都上前给裴南意喂酒,其中文辞犀利、口才出众的学生更是直接在刑场上骂起来。
  几个锦衣的世家子首当其冲。
  “裴相当政二十余载,从未做过对不起魏国,对不起大周之事,你们怎能说他勾结女真人!”
  “裴相爱民如子,裴大公子镇守北疆多年未曾出事,我不信裴氏与外族勾结。”
  “我也不信!”
  “不信!不信!”
  学子之间的“不信”之声此起彼伏,最后才从其中挤出来个瘦长的柳叶眼少年。他掀了袍子,往断头台前一跪,磕了两个头道:“民意昭昭,我爹是何等人天下人都知晓,此事必有冤屈,荀相,您稳高坐台上,怎能无动于衷啊!?”
  荀延安记得。
  那是裴南意的小儿子裴清郁。
  裴清郁一双眼睛像极了裴思渡,中庭却不似裴思渡生得那般柔软,反而透着一股稚气未脱的锋利。此时他脸上写满了愤懑:“荀相,草民恳请重审此案!”
  裴清郁说完,身后的太学生笃躁动起来,齐齐跪下请命:“重审此案!”
  “我等请荀相重审此案!”
  荀延安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话,指尖一遍遍地在供状上签下的“裴南意”三个字上划动。
  时间如同指尖砂石,一点点流逝。
  徐应之忍不住了,率先起身,冲着荀延安道:“丞相,此处乃是刑场?岂容这群太学生这般造次?更何况午时已到,早该行刑,下官请大人下令,叫诸位校事将这群扰乱法场秩序的太学生都下狱!”
  荀延安指尖一顿,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裴清郁,抬手叫身边的麒麟府校事上前将太学生拖开。
  场上的太学生一时间都被押下了刑场,裴清郁还在不住挣扎,想往台上爬去,却又被摁回了原处。他怆然地哀嚎起来:“你们要杀我爹就先杀了我!丞相大人,荀世伯!草民愿替父受刑啊,荀世伯,救救我父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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