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又弑君了[重生] (Iridescence)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Iridescence
- 入库:04.09
他一开口裴思渡即刻听出了端倪。
今日谈名典,蔡允便是在台下叫好的那个人。
裴思渡压下心头万千思绪。他站在门前,不敢多言。
蔡允瞥了他一眼,道:“进来说话。”
“是。”
裴思渡提衣,往里走了两步。
蔡允远远看他,冲他招了招手,“走近些。”
裴思渡便往前又走了两步。
“再近些。”
裴思渡走到了他身边。
蔡允才道:“有什么话就问,站在我身边救不了你父亲。”
裴思渡“是”了一声,斟酌着问道:“学生想问‘桃枝桃枝枝还绝,飞向青天斩明月一句’是为何意’”
蔡允沉默了一阵,停了笔,道:“你是问刘桃枝,还是问御史中丞萧大人之死?”
他轻轻抬眼:“这事是大公子告诉你的。”
“祭酒神机妙算。”
蔡允不置可否,只是道:“半月前,御史中丞联合朝中诸多大臣要杀魏王,他该死。”
裴思渡倒吸一口凉气。
蔡允却轻描淡写,他吹了吹竹简上的墨迹,道:“从前东汉末年,有献帝与汉臣同书衣带诏,而今起事的群臣,会不会也有盟书?盟书在何处?没人寻到盟书。但是没有盟书,魏王就猜不到是谁参与其中了么?”
蔡允淡淡将墨吹干了,继续写折子,“你父亲乃是大周肱骨老臣,生食周禄,死做周臣,徐应之之父乃是京兆尹,负责京中巡防。宫中的禁军与夜中当值的麒麟府校事都是魏王的人。你知道,你父亲与杨大人在这场刺杀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裴思渡额上渐渐渗出冷汗。
他不知道,但是他能猜到,“大王可有证据。”
“莫须有。”蔡允似在笑他的天真:“君王杀人难道还需要证据么?”
裴思渡心中松了一口气。
莫须有好,幸亏是莫须有。
裴思渡躬身道:“多谢祭酒救命。”
蔡允终于笑了:“你很聪明,是大魏将来的可用之才,但是你也是个蠢货。”
他的话很轻,可是每一句都像是软刀子,扎到了裴思渡最怕的地方:“你以为你今天在浣水的戏没人看得出来吗?你那危险的分寸只要偏了一分,便与那些刺客别无二致。”
他说着忽而停下来了,眼中涌出杀机:“你也想杀大王么?”
裴思渡心头一紧,他慌张跪下,道:“学生不敢!”
“是心里不敢还是嘴上不敢。谁也看不出来。不论你敢或是不敢……”蔡允轻轻地咳嗽两声,道:“你都要记住,不能去揣度大王的心思。他活了这样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乐意陪你演那场戏,是看重你的才,能不能救你父亲,还在你如何取舍。”
裴思渡屏息凝神,“学生受教。”
但是他心中一时间诸多思绪翻涌。取什么?舍什么?
裴思渡知道蔡允不是什么善人,他来时便知晓,自己得拿一样东高来换。
但是有些东西他换不了。
裴思渡伏在案边,沉默了许久,才试探着道:“那浣水之事……”
“裴思渡!”蔡允将手中折子往桌上一丢,“哐当”一声,将砚台都震掉了。
裴思渡咬牙拜首:“学生在!”
四下一片阒寂,裴思渡没敢起身,但是他知道蔡允在盯着自己。
两人就这般沉默了良久,蔡允才忍着咳嗽出声:“出去。”
“浣水……”
蔡允咳嗽着道:“出去!”
裴思渡唯唯诺诺地“是”了一声,躬身往外退,走到门口。
“等等。”蔡允叫住他。
他就顿住脚步。
蔡允艰难地平息了连片的咳嗽,他哑声道:“你如果执迷不悟,我帮不了你,但是你父亲就这样死了未免可惜,在这邺城还有一个人能救他,也只有一个人会救他。”
裴思渡等着他的下文。
蔡允重重地喘息,他道:“中山有草,服之美人色,要寻他帮忙,宜早不宜迟。”
“多谢祭酒。”
他匆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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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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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渡出了蔡府,眉心却渐渐涌出了戾气。
服之美人色。
山海经中有言,青要之山,生荀草,服之美人色。
荀。
蔡允说的不错,朝中能救老头的只有荀延安。
大周北疆有齐、鲁、魏、韩四大藩国,皆是周室同姓封王,以御北方女真南侵。
而这么些年,边患渐平,鸟尽弓藏,大周与这些藩国的关系便愈发剑拔弩张,皇帝削藩势在必行,周室的同姓王人人自危,在与洛阳撕破脸的边缘徘徊,边疆四国,只有邺城与洛阳的关系并没有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这都是荀延安在其中周旋的结果。
他前世和荀延安在朝中纠缠了八年,深知此人比起其余的周臣更加谨慎守成。
且不说他爹到底有没有参与了杀魏王这件事,就是真的没参加,也不见得荀延安会救。
他正踌躇,街尾便传来一声惊呼。
是兰奴。
他语气中带着喜悦,“公子,公子,别跑了,我听说人徐老爷和其余官员已经放出来了,三公子叫我来寻您回家。”
“真的?”
裴思渡十分意外,怎么会这般轻易就放出来了?但照常理推测若是放出来了,便证明盟书上的名单没泄,曹衡也没理由再扣着他爹。
他不由自主松懈下来。
但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街头便又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二哥,不好了,咱们爹被移交邺城大牢了!”
裴思渡一口气猛地吊起来,他心脏抽疼,邺城大牢可不是好呆的地方,那地界由麒麟府管事,人关进去是要命的。裴絮因一把扑进他怀里,一边哭一边道:“三哥说,爹爹是惹上大麻烦了,今日下午,我瞧麒麟府的人来家中,将所有有字的东西都抄走了。他不放心,正巧见着有朋友在其中当值,后来私下问了两句,说是麒麟府查出了与女真人勾结的文书,比对了字迹,是咱爹亲笔写的。大王以为他这是要里应外合动摇边疆守备,二哥,这可是通敌叛国的罪过啊!”
裴思渡斩钉截铁:“不可能!”
他大哥裴晏如久在边关,动摇边防,轻而易举,只要他爹修书一封即可,何须与女真人里应外合?
更何况,裴氏百年周臣,压根就没有勾结女真的缘由!
是有人要裴氏满门的性命。
裴思稳住了急促的呼吸,盯着她道:“文书是从哪儿找出来的?”
裴絮因泪眼婆娑:“不知道,是林府君搜出来的,除了大王谁也不知道这文书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裴思渡太阳穴生疼,他颤颤巍巍喘匀一口气,心想,这一趟荀府是必定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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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找我也没用,大王是铁了心地要杀你父亲。”
荀延安只给了他这样一句话。
荀延安说的不错,其实浣水刺杀这件事,裴思渡在蔡允跟前就已经想清楚了,这是魏王为了除掉他父亲与徐应之父亲的一个骗局。
但是魏王也给裴思渡一个生的选择。
若是他愿意为魏王肝脑涂地,若是他识趣,能将他父亲的命乖乖交出来的话。
这群周室的老臣已经日薄西山了,来日还在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手中,魏王开谈名典也好,设杀局也罢,都是为了大魏的将来。
可是裴思渡不愿意再战战兢兢的活着了。裴氏满门的命他要,滔天的权势他也要,而今不应该是局势左右他去断腕,而是他要逼着魏王放掉他爹。
所以他来找荀延安。
裴思渡开门见山:“盟书还没有找到。”
他咬着牙道:“谁也不知道魏王下一个怀疑的是谁,我甚至自危,是不是只要朝中有人不满他的意,他便可以随时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人诬陷致死?如此随意生杀的君王,还是不是我们一直追求的明君?”
荀延安皱起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思渡当然知道,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荀相,您就没仔细想过,为何浣水之事不是交给魏国廷尉,而是落在了你一个丞相的肩上么?”
“朝中的周臣都是以谁为首,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我爹出了事,荀相以为你自己就能独善其身吗?之所以此次审我爹的人是你,是因为大王也不敢确定你在不在盟书上。”他渐渐逼近荀延安,像是一只濒临饿死的狼,孤注一掷地咬住了猎物,“此次是大王在敲打你,他已经起了疑心,你得好自为之。”
荀延安面色不改:“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参加了刺杀大王之事?”
裴思渡冷笑一声:“有没有参与重要吗?我爹也没有与女真人暗通款曲,但是朝中诸君包括大王自己,有人相信他吗?脏水既然泼到了你身上,你便是百口莫辩,只要仍徐应之在这朝中一日,荀相便不能保证来日自己的名字不会出现在盟书之上。”
大周两个年少成名,书法造诣最高的人,一个在邺城,一个在洛阳。邺城的这位便是徐应之,临贴活灵活现,天下人尽皆知。裴思渡想到谈名典前裴思渡与他说的那番话便已然懂了,徐应之早就知道浣水刺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