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又弑君了[重生] (Iridescence)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Iridescence
- 入库:04.09
曹羡此时睁着乌黑的眼睛看了他一阵,从龙椅上起身,匆匆下了阶,跑到裴思渡跟前,仰着头问:“亚父,咱们是不是要死了?”
裴思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三十万大军直逼洛阳,他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使不出。死,是一定要死了。
但是曹羡不会死。
裴思渡摸了摸曹羡的头,道:“不是我们,是奴才,奴才命该如此,气数将尽了。可陛下是千金之躯,乱臣贼子不敢伤了陛下。”
曹羡似是没听懂他的话,眼巴巴看了他一阵,忽而抱住了裴思渡的腰,有些悲伤地道:“亚父对我好,我不要亚父死。”
裴思渡心头一颤。
他犹豫了一阵,最终将曹羡的肩往自己跟前拢了拢,喃喃道:“阎王催命,不死不行了。”
就在这一夜,北疆军入了洛阳城。那道厚重的城门不是被攻破的,而是里面的人自己放弃了抵抗,从内分崩。这一晚无人流血,只有紧锣密鼓的雨在连天倒。
天正蒙蒙亮,麒麟府的校事踹开裴思渡房门,他一夜未眠,此刻已经穿戴体面,坐在正厅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来人。
掌印太监的朱红蟒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明明是快四十岁的人,瞧着也如二十七八的世家子一般矜贵。
门外风雨交加,一道惊雷破空而下。
裴思渡放下了手中茶盏,道:“走吧。”
到明堂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日出东方,天光大盛,新帝是个瘦弱的青年,一身骨头文弱纤细,像是下一刻就要被着衮服玉带压垮了。
那双琥珀色的荔枝眼像是一潭死水,盯久了能从中看出一派瘆人的空洞。
毫无帝王之象。
裴思渡想,这也是个傀儡。
曹羡是自己的傀儡,这位新帝就是宗亲的傀儡。
归根结底,自己没能斗过曹家。
“看什么看,跪下!”
兴许是他的目光太放肆了,还没将新帝看清楚,就被人摁着后颈低下头,挣扎间,听见龙椅上的人攥着拳咳嗽了两声,轻声问身边的人:“他就是裴思渡?”
不知是谁恭敬应了一句“是裴思渡”,新帝便沉默了。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裴思渡才听见他重新开口:“生得好漂亮。可是朕一直听说裴思渡不是什么好人。”
他顿了一阵,长叹道:“那便斩了吧。”
裴思渡眼前一黑,恍恍想起临死前那刻骨铭心的两刀,脖颈上连带着也泛起血肉断裂的痛。他心口狂跳,疯了一般想要挣扎,但是身体却纹丝不动,好似只散了架的风筝一般任人拖拽出了明堂。下来丹樨,龙椅与新帝离他越来越远,最后连明堂都瞧不见了。他眼中满是惊恐,心中癫狂地在嘶吼。
不能斩,不能斩首!
我不想死!
我还有话要说。
我不能死,我不能……
“陛下饶命!”
“陛下……陛下!”
裴思渡挣扎着睁开眼,一束天光透过纱幔漏进了床帏。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盯着那束光愣了好一阵,回神时,才发现床边正挤着三个脑袋,从左往右依次是裴清郁、裴絮因和兰奴,三个人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裴思渡脊背发麻,忍不住往被褥中间缩了缩,道:“你们干嘛?”
他们这才将脑袋收回去了。
裴清郁抱着手道:“下人说你在床上叫唤了三天了,咱们来看看你都叫唤些什么了。”
裴思渡:“……”这狗东西还不如被砍头。
“二哥,你吓死我了。”裴絮因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眶有些泛红:“你不知道,那天兰奴背着你回来的时候有多吓人,那脸都红透了,大夫来诊了几次都说怕是熬不过,叫家里备棺材。”
裴思渡摆了摆手,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你别掉金豆子啊,我都是装的。”
他这病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装的,都是他跟荀延安的谋算。
但是装着装着就成真的了。
因为他不真病就瞒不过宫中御医的眼睛。
荀延安下了朝就给他传了信,说是魏王派了七八个太医来给他诊治。为了看着像真病,裴思渡当即喝了五坛烈酒,喝的床都下不来。他自小有酒病,不能碰酒,一喝就浑身发软起疹子,严重起来是要人命的。
他在刑场上与徐应之对峙之时,仍发着高烧。
“爹呢?”此时裴思渡人刚醒,脑袋尚有些沉,“爹还在邺城大狱吗,可有人照料他?”
“爹已经放回来了,魏王大赦了,诏书说不论如何,都将那一日主办谈名典的官员放了。”裴清郁有些不豫,往床沿边一捱,道:“我觉得太亏了,徐应之这般阴险歹毒,就该千刀万剐,这样放过他未免太轻易了。”
“他确实该死。”裴思渡神色有些淡淡的,还带着病中的虚弱苍白,却让在场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感到寒凉,“但是此事魏王不得不赦。”
因为魏王顾忌着谈名典。
这几条人命没有谈名典重要。
大魏头一回办谈名典这样的圣盛会,若是典后三个评官死了两个,那日后谁还敢接此事的担子?为了天下士子的归顺之心,他不敢杀。
这也是裴思渡的意思。
“叫爹从朝堂上退下来。”裴思渡对着裴清郁道:“朝中的事他不要再掺和了,过两月,你便带上小妹和爹回卿平老家,邺城不能呆了。”
裴清郁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隧而皱眉:“那你呢?”
“你以为我走的掉?”裴思渡平静地反问。
裴清郁脸色有些差,他张口欲言,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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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渡毕竟年轻,病好的很快。
裴老爷子还时昏时醒的时候,他已经能窝在床上哼哼唧唧喝药了,等裴老爷子能喝药的时候,他已经能扶着兰奴在院里到处乱窜了。
但他迅速的痊愈无疑对全家人都是一种折磨。
因为他太闹了。
三十多岁的裴思渡平日无事只喜欢靠在罗汉榻上喂鱼养花,但是二十出头的裴思渡有无限的精力上房揭瓦。就在他玩儿投壶糟蹋坏了家里最后一只瓷器的时候,兰奴终于忍不住了。
他指着地上死无全尸的花瓶控诉:“公子,你知道这一个瓶多少银子么?”
裴思渡无辜地道:“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但是他觉得它应该没洛阳城明堂里那口斗彩双龙戏珠大瓷瓶贵。
前世荀延安惹他他生气的时候,他顺手砸了四个。
所以现在砸这玩意儿觉得不疼不痒。
兰奴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手哆嗦着指向地上的狼藉,十分痛心疾首,“这是四年前老爷在洛阳买会来的一对仿哥窑荸荠扁瓶,咱们上回绑了徐夜明,后来去徐府赔礼道歉,用的就是另一只,这一个瓶六千两啊!六千两的银子就被你这么糟蹋了!”
“吵死了。”裴思渡揉了揉耳朵,不满地抱怨道:“上回去断头台也是,嗓门忒大,叫得我头疼。”
上回在刑场上那个不停怪叫的徐夜明是兰奴扮的,就是为了刺激徐应之。
当时为了防止露馅,裴思渡还找人把徐夜明敲晕了给绑回家好好审了一通。
审的时候裴思渡想到这小犊子在裴府门口为虎作伥的样子,心头火起,下手下的愈发黑,一个没留神,当场就把人给整闷了。
闷了他也丝毫不慌,反正一个庶子,闷了就闷了,大不了给先关在府里,等清醒了再给送回去。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裴思渡后来大闹刑场,先是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然后又跟着回来了个半死不活的爹,整个府里忙糊了,没时间管还被关禁闭的徐三公子。等大家想起来的时候,徐夜明也快半死不活了。
反正人送回去的时候,已然神志不清,都快吓成地主家的二傻子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裴老爷子从谁那儿知道了这事儿,裴思渡知道,不是裴清郁就是兰奴,反正家里就这么几个人知道这事儿。老头清正了一辈子,没遇见过这么无赖无耻的手段,发了一通火,立马就叫裴思渡去人府上赔礼道歉。裴思渡心道反正都无耻卑鄙了,那不得一条道走到黑啊?
他就硬装病,非说自己下不来床,僵持到最后,成了兰奴代他去。
然后兰奴就挑了一只看上去甚有诚意的瓶。
然后另一只今日就碎了。
“它值一个徐夜明?”裴思渡难以置信,骤然起身绕着那滩瓷片转了两圈,利索得丝毫不像个重病患,“这也太贱了,你再给我多来几个。”
兰奴:“……”
“咳。”
两人正说这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裴思渡转身看,只见一身官服的荀延安正站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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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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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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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渡立马收了脸上的笑,脸上那点轻松像是被一阵风卷散了。
因为上辈子的那些糟心事,他见着这老头就头疼。虽说人家现在跟他慈眉善目的,活像个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