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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有令 完结+番外 (千般喜乐)


  谢静川像是强打精神似的,范豫不知当如何是好,本来的设想是大家都很激动,然后他再唱一首词曲,许愿今年两人高中的,现在看来做这些事似乎不太恰当。
  “……我想来这里给你唱首歌来着。”范豫喃喃道。
  谢静川双臂交互倚在栏沿,语气听着柔了些:“那就唱吧。”
  ……现在这种气氛唱会不会太尴尬。
  “我想听你唱,你要唱什么?”谢静川又道。
  范豫迟疑片刻,同他一起望向天边,缓缓开口。
  “白苎新袍入嫩凉,春蚕食叶响回廊……”
  谢静川罩在范豫宽大而厚实的外衣下,感到前所未有的暖和。
  他远远眺望着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无的烟火,耳畔歌声渐渐洪亮。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明年此日青云上,却笑人间举子忙。”
  谢静川嘴角扬起,笑而不语。
  “明年此日,咱们又来此处看烟火,”范豫说,“只不过人变了。”
  “怎么就人变了?”谢静川侧头看她。
  “因为……”范豫笑笑,“明年就是状元和榜眼来看啊。”
  谢静川忍俊不禁:“真敢说,还状元榜眼呢。”
  “怎么就不能是了?”
  少年欢声笑语,那段不亦乐乎的时光,随时光长河奔走而逝。
  “怎么了李兄?”
  门外一时间喧闹无比,直接扰乱了屋内人读书的状态,范豫欲打开门瞧瞧怎么回事,正巧撞上了隔壁认识的举子。
  “皇上车辇驾到了!”那人撂下这一句急匆匆地下了楼。
  举子奔忙,只是为了抢一眼圣上车辇。
  谢静川强迫自己把所有杂思排出脑外,抬眼见范豫锁了门又走回桌前。
  谢静川有些讶异,但没有问出来。
  他的此举,恰恰道明了两人一心,何必再问。
  范豫重拾书本,似是将屋外喧闹割除世外。
  直至屋外喧闹归于清静,由清晨归于黄昏,少年仍是埋首书案,心无杂念。
  光线渐暗,范豫伸直了懒腰,起身原地走了几步:“听澜,我要饿死了。”
  “等等,我再看看这几句就可以了。”谢静川指尖捻著书页,嘴里默念著书中内容。
  待他阖上了书,范豫才问了出来:“我从前就发现了,你看书怎么能看这么快?”
  “还好吧。”谢静川回,“我记得比较快。”
  “你还记下来了?”范豫惊了,转念一想这可是荷有神童之名的人。
  一楼人还蛮多,两人找个空位都难。
  “要不端回房中用膳算了?”范豫问。
  谢静川微微颔首,忽见角落一桌,一位绿衣举子向他们这个方向招手,便对范豫道:“那人似乎在喊你。”
  “范兄,谢兄,”那男子喊,“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同拼桌?”
  “乐意至极!”范豫于是拉着谢静川落了座,“多谢蒲兄!”
  范豫和姓蒲的书生没认识多久就聊得很来,谢静川因范豫的缘故也结识了他,不过只是点头之交。
  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甚是善聊,谢静川在一旁吃着饭,只是听着。
  “对了范兄,谢兄,明日申正时要不要来一起玩曲水流觞?”
  范豫一听有乐子,便撺掇谢静川:“玩不玩?”
  谢静川见他这么有兴致,推拒也是没意思,便答应了。
  谢静川赋诗写词的本事,范豫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曾经在泉明寺,闲下来的范豫找谢静川吟诗作对,常常是以范豫败下阵来为结果。
  “唉,听澜就不能让让我么。”范豫抓耳挠腮后只能憋出这么一句求饶的话,虽是这么说,但谢静川的妙语佳思倒是让范豫开拓了思维。
  谢静川闻言也只是笑笑。
  “我们之中属顾公子最出类拔萃了。”人还未齐,蒲兄和范豫先聊着,他不着痕迹地以颔尖点了点远处那位面带春风的华衣公子。
  范豫看过去,那位顾公子此时正被几个举子围着,摇着折扇,唇角扬起,似是对耳边的赞美之词极为满意,末了,他道:“诸位过誉了,在下的才华一般,哪里能比得过诸位。”
  “顾公子才华世间无双,就别谦虚了,一会儿曲水流觞,定是顾公子夺魁,我等真是难以望其项背。”
  范豫靠向谢静川,倾在其耳边悄言道:“谢公子,一会儿可得叫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斗南一人’。”
  “别瞎闹,没必要的。”谢静川好胜心是强,可只是针对于自己,在学术进修这一层,比起和他人较量,他更偏向于学会自己不懂的东西。
  “而且那顾公子明显出身不凡,还未科考呢,要这么招摇做什么。”谢静川沉声道,“免得得罪人。”
  范豫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也对,不急在这一时,等到我听澜高中状元,定叫他们目瞪口呆。”
  “没个正形,别人叫你了,还不快去。”若是旁人对他说这种话,谢静川只觉得这是令人厌烦的恭维,可若是范豫,听在耳里就成了促狭。
  曲水流觞乃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一件雅事,酒觞流到何人面前,那人不是饮酒便是吟诗。
  这游戏伊始,酒觞就流至顾公子顾淮处。
  顾淮起身,浅笑道:“既如此,在下便献丑了。”
  “公子哪里的话,我们都洗耳恭听公子的佳句呢!”
  “在下于此出上对,下一句则由下一个人来对上,何如?”
  曲水流觞向来是赋诗一首,他倒是直接给上句叫人对下一句。
  “这……自然没什么问题。”
  曲又起,范豫见这酒觞一路往下,直至经过自己面前,心头一紧,曲罢,酒觞恰好在他身旁的谢静川面前。
  顾淮掩扇,打量了他几眼,发现是生面孔: “这位公子是?”
  “潘陵谢听澜。”
  范豫忍不住看过去,见谢静川面上波澜不惊,缓缓起身,向顾淮抱拳:“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下联,在此自罚一杯。”
  顾淮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出所料,浅浅微笑,目光没有在谢静川身上停留太久。
  游戏过后,两人回了房,范豫才把按捺不住的话悄声说出:“好像……那一句也不是这么难对啊?”
  他指的是一场游戏下来都没有人对得上的,顾淮所出的上句。
  范豫倒是想到了一句,只不过是勉强能对上,意境不深,也不押韵。
  “那位顾公子愿意活在别人给予的褒奖之词,又何必戳破。”谢静川道。
  谢静川褪下外衣,不得不说,京城的冬天比他记忆中还要寒冷,多亏范豫的衣裳是真的保暖,明明屋中没有燃煤炭——当然是因为燃不起,可谢静川走回来的路都闷了层薄汗出来。
  范豫把门窗闭紧,尽量不让寒风寻隙钻进屋中,等谢静川在床内侧躺好后,才睡在床外侧。
  谢静川躺在范豫和墙壁围成的被窝,基本上吹不到什么寒风。
  一张床塌不大,两个少年不得不挤一挤。
  范豫虽然人很活泼,睡姿却安分得很,两人从未试过因为彼此有什么肢体接触而影响睡眠。
  夜渐深,寒意愈重。谢静川仰卧着,眠意渐失。
  范豫这人也是神奇,嘴上说着“惴惴不安”,现在却睡得这般香甜。
  谢静川则是脑子里一通乱麻,怎么也斩不断。
  不由得翻了个身,面向单色冰冷的墙壁,然后又翻了过来,对着范豫。
  耳畔是范豫平稳的呼吸声,范豫一个高大男子此刻缩成个团,无意识地朝着暖源挪动。
  越睡越近。
  谢静川见状,把这张薄被和罩在身上的外衣多分他一些,无意间触到他的手,指尖传来的凉意刺得他缩回了手。
  谢静川脸色沉了下来,他竟是不知范豫受了这般的冷。
  掌心裹住了范豫的手,谢静川主动睡近了些。
  暖意更甚,谢静川几乎枕在他的胸膛前。
  没来由地,谢静川脑中回响起范豫悠扬的歌声。
  范豫有天赋的嗓音,歌声里是莫名能安人心的力量,在泉明寺那段时光里,有一回午休,范豫和谢静川仰卧在塌,他竟枕着范豫的歌声入了眠。
  万千思绪塞进脑海,谢静川头都痛了,后来也不知如何,莫名其妙也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腹中贮书一万卷,问少年,可甘低头在草莽?
  才得吹嘘身渐稳,只疑远赴蟾宫。西馀时候夕阳红。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盘缠剩余不多了。”范豫数了数碎银,对谢静川说,“还得再省着点用。”
  谢静川倒不介意,箪食瓢饮日子也就过去了,可是他疑惑的是,为何范豫明明考完了也只字不提回家的事。
  他一个大少爷有何必要过得和他一样拮据。
  “你不回家吗?”谢静川忍不住问。
  范豫闻言愣了愣,接着是一片默然。谢静川不知他在犹豫些什么。
  他要回去的话,势必要带上谢静川一起的,可是……
  范家父母是京城大贾,做买卖有自己的手段,每年都赚得盆满钵满,偶尔会做些给流民捐粮的善举。
  每到这时候,范家父母关起房门后的怨怼声就会不绝于耳,维持在表面的薄面抵不了内心对穷鬼的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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